第 26 章 章

第 26 章

馮蝦妹将食指交給梁惜月,梁惜月卻說,“扶着我,躺下去。”

雖然有一點奇怪,但馮蝦妹還是照做,平躺在地。

“閉上眼,等我說好了再睜開,”梁惜月又對姬九思說,“你也一樣,但不用躺下。”

退至牆角,姬九思合上了眼,房間裏只剩下梁惜月的腳步聲。

馮蝦妹的眼皮不動,眼球卻跟着梁惜月的針在動,梁惜月一會兒刺她的腦門,一會兒刺她的指尖,一會兒又刺她的腳趾……要取這麽多血嗎?

終于,梁惜月的針從她的脖子那兒撥了出來。

“好了。”

馮蝦妹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雙手撐着地,慢慢地坐了起來。

梁惜月轉身進了廁所,不知道她要幹嘛。

馮蝦妹摸了一下脖子,沒血,指尖只有兩三個結痂的小點,腳趾也是如此。

“走吧。”梁惜月從廁所出來,兩手空空,銀針和玻璃瓶不見了。

馮蝦妹問,“東西呢?”

“在這兒呢。”梁惜月拍拍兩側口袋。

*

盧阿蚬和水鬼姐姐們早在門口候着了。

關馮久明他們的地兒,她們已經找好、布置好,就等着梁惜月她們過來安籠子。

“惜月姐姐。”盧阿蚬興奮地揮手。

梁惜月游在前邊,“走吧。”

水鬼姐姐們在前邊帶路,盧阿蚬跟梁惜月她們游在後邊。

很快,到達了目的地,随處可見的海草。

這兒看起來就像是海草的老巢,無數海草生于此,死于此,讓馮久明他們呆在這兒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

安完籠子,夜空高挂的月亮才冒出一個小尖尖,時間還早,梁惜月她們便跟着水鬼姐姐們回家休息。

*

馮佬狗被馮久明踹出了家門,馮久明讓他再上去看看馮蝦妹她們回來了沒有。

但馮佬狗沒去上面,而是去了盧阿蚬的住處。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游到了那兒,更不知道會在那兒看見馮蝦妹。

馮蝦妹和那群水鬼走得很近,有說有笑。

阿姐怎麽能這樣?馮佬狗此刻的心情簡直比他死了還難受。

馮佬狗藏了起來。

有些水鬼走在後面,馮佬狗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今晚,馮久明必死無疑。”

“我們終于能報仇了。”

“多虧了她們,要不是她們,我們哪知道是馮久明殺的我們。”

馮佬狗有些困惑,阿爸還殺了她們?他怎麽沒聽阿爸提起過?

“是啊是啊,只可惜今晚我們幫不到她們,希望神明能來幫幫她們。”

“放心,她們不會有事的,她們之中有一個女孩是疍家未來的大族長,手裏握的是定水珠,定水珠這個玩意兒可厲害了,好比說水鬼吧,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這麽厲害?萬一定水珠沒了,她還這麽厲害嗎?”

“你站哪邊的?呸呸呸!不許烏鴉嘴!”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多慮了,沒有萬一,沒有萬一。”

後面的話,馮佬狗沒興趣聽了,趕緊回去找馮久明打小報告。

“你說的是真的?”馮久明仍保持懷疑的态度,這會不會是她們設下的另一個陷阱?

馮佬狗拍拍胸脯,“千真萬确,我親耳聽見,她們沒看見我。”

“你姐也在?”

“對,還有姬九思、盧阿蚬,一個沒少。”

馮久明站起,“走吧,去會會她們,我倒要看看她們怎麽讓我死。”

水鬼根本死不了,只有人才會死。

*

還差十分鐘到九點,梁惜月和姬九思同時起身,馮蝦妹跟着站了起來,三人向盧阿蚬和水鬼姐姐們鞠躬。

梁惜月說,“謝謝各位的幫助,今晚千萬別出門,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盧阿蚬問,“我們真的不能站在旁邊看嗎?要是你們撐不住,我們還可以幫忙。”

“不行,那兒到處都是海草,萬一傷着你們怎麽辦?”梁惜月果斷拒絕。

盧阿蚬說,“好,都聽你的,祝你們一切好運。”

一出門,梁惜月和姬九思就碰見趕來的馮久明和馮佬狗,看來她安排水鬼姐姐們散播的話被馮佬狗聽見了。

馮久明直說,“在哪兒打?”

馮蝦妹答,“前面。”

馮蝦妹游在前頭帶路,馮久明望着馮蝦妹的背影想起了馮安平,馮蝦妹六親不認的樣子的确像極了馮安平。

馮佬狗開始後悔,不該腦門一熱全告訴阿爸,應該講一半藏一半,阿姐馬上要和阿爸打起來了,他又該幫誰?他不想看見阿爸受傷,更不想看見阿姐死,無論哪一個輸,痛的都是他。

馮蝦妹忽然停了下來。

馮久明差點撞在馮蝦妹身上,“你幹嘛?有病?”

馮蝦妹沒還嘴,而是問他,“你知道是誰殺了你嗎?”

“聊這個幹嘛?我們不是要去前面打架?”

“你是不想知道?還是你已經知道?”

馮久明雙唇緊閉。

“看來你早就知道是阿婆殺的你,但你知道阿婆為什麽要殺你嗎?”

馮久明暴怒,“說這個幹嘛?你會替我殺了她還是怎樣?”

馮蝦妹看了一眼馮久明背後的梁惜月,梁惜月點了一下頭,意思是還有一分鐘到九點,得再拖拖馮久明。

這下面便是她們為馮久明準備的監獄。

馮蝦妹說,“你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不是嗎?難道你甘心就這麽死掉?”

“我死都死了,管那麽多幹嘛?”

“你是在害怕,對吧?害怕知道阿婆殺你的原因。”

“我?我天不怕,地不怕,還怕區區一個原因?”

“阿婆是為了馮久旺殺的你,因為她怕你發現當初阿媽和你見面是馮久旺故意安排,她只愛馮久旺這一個兒子,她不愛你。”

字字誅心。

“你騙人!我媽怎麽可能不愛我?我是她的大兒子,她最愛我,不愛馮久旺,更不愛馮安平!”

人死前什麽性格,做鬼就什麽性格,馮久明破防了,而破防的原因不過是他被說中了。

“你說得對!阿婆的确不愛阿媽,但可以肯定的是阿婆只愛馮久旺,否則你怎麽會當不上族長?”

馮久明的眼睛閃着綠光,不停地重複一句話,“阿媽是為了馮安平殺我,不是為了馮久旺。”

馮久明好像試圖通過洗腦來說服自己,他是被母親愛着的兒子。

馮佬狗着急得幹瞪眼,阿姐瞪着他,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提醒阿爸,梁惜月有些古怪,她拿出了一顆珠子,卻什麽也沒做,就這麽捧着珠子,似乎在等待什麽降臨。

九點已到,蘊含能量的月光穿透水面,灑在定水珠珠身,瞬間玄光四射。

糟糕!

馮佬狗猛地沖過去,梁惜月慢了一步,定水珠落到馮佬狗掌心,他滿足地笑了,阿爸不會有事了。

結果不到三秒,他的快樂就消失了,不知是誰,踹了他一腳,正正踢在他的背上。

馮佬狗被迫松手,被迫下墜。

下墜的時候,馮佬狗看清是誰給了他致命的一腳,是他心心念念的阿爸,馮久明。

定水珠又落到了馮久明的手裏。

馮久明十分得意,“剛才我是裝的,你們那點小伎倆,能瞞過我?你們還是太嫩了。”

“是嗎?”

馮蝦妹居然在笑,她為什麽要笑?她現在應該哭才對。

等等,梁惜月人呢?

馮久明擡頭一看,梁惜月在他的正上方,她的手壓着他的腦袋,而他的雙手緊貼褲縫,他的雙腳自動并攏。

他的身體不聽大腦指揮,她的力量遠超于他。

梁惜月按着馮久明往下墜,姬九思推着海草籠子過去,馮久明一分不差地落入籠中,姬九思趁機封死籠口。

落入籠中時,馮久明反應過來,他又被他的好大兒給坑了,而他的好大兒又被她們給算計了。

團隊合作,隊友的靠譜程度将決定整個團隊的未來。

顯然,馮久明沒有找到好隊友。

定水珠回到梁惜月的手裏,煥然一新。

*

馮久明的記憶退行至過去。

“阿媽,為什麽你一定要殺了我?是不是你的眼裏只能看到馮久旺?那我呢?我算什麽?”

“阿媽,你讓開,我要殺了馮久旺!他居然跟馮安平搞在一起,我要殺了他!”

“馮安平!你居然敢綠我?我哪點比馮久旺差?你居然淪落到跟馮久旺這種人搞在一起,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阿媽,我錯了,我不是故意搞大安平的肚子,那晚……那晚只是個意外,你別生氣,你別抛下我。”

“阿媽,你偏心!你就是偏心!弟弟無論做錯再多事,你都不會罵他一句,而我只是出門時先邁了左腳,你都要打我!”

“阿媽,你為什麽不聽我解釋?是弟弟偷錢去買鞋,不是我!”

“阿媽,不要打我!是弟弟把飯倒了,不是我!”

……

馮久明真的瘋了,他開始跪在籠子磕頭,對不存在的馮阿婆磕頭。

馮蝦妹問梁惜月,“他為什麽會這樣?”

梁惜月說,“你還記得醒婆的話嗎?她說有辦法讓他永遠痛苦。”

“記得。”

“醒婆說鬼跟人一樣怕痛怕苦,能困住人的自然也能困住鬼,而困住人的從來不是當下、未來,而是過去,他想忘掉的過去。”

馮蝦妹想起下水前梁惜月取了她的血,“僅憑我的血就能辦到?”

梁惜月搖頭,“我答應了醒婆要保密……”

馮佬狗的叫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阿姐,救我!我不要呆在這裏,我要出去。”

肌肉記憶被喚醒,馮蝦妹跑過去,隔着籠子看馮佬狗,馮佬狗無助地坐在角落。

指甲掐得掌心出了血,馮蝦妹硬生生逼自己轉移注意力,不能因為阿弟叫疼就忘了他沒有救阿媽的事。

“阿姐,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你沒有救阿媽。”

“阿姐,我好痛,你快來救我!”

馮佬狗的聲音突然停止,他開始扇起自己耳光來,扇得那是格外的響,仿佛越響越能體現他的歉意。

“阿媽,我錯了,我當時應該叫人來救你,我不應該不告訴阿姐。”

“阿媽,你別過來。”

馮蝦妹轉身一看,籠子裏、籠子外壓根沒有阿媽的身影,但馮佬狗說得就像阿媽真的在這裏一樣。

馮蝦妹拉着梁惜月和姬九思過去,“你們看見我阿媽了嗎?”

姬九思認真地圍着籠子走了一圈,“沒有。”

梁惜月也說,“沒有。”

“阿媽為什麽沒有變成鬼?她不是死了嗎?”馮蝦妹自言自語道。

梁惜月聽見上面有人在說話。

“現在扔嗎?要不要等一會兒,還沒到時間。”

“當然現在扔啊,扔了好回去睡覺。”

“馮久旺跟個死豬一樣重,我擡得手快酸了。”

“我也是,算了,反正沒人守着我們,只要把他們扔下去就完事。”

李睦年和馮久旺馬上一起下來了。

顧不上回答馮蝦妹,梁惜月帶姬九思跑到另一邊拖海草籠子,這個籠子是她們到了這兒臨時改裝的。

安籠子的時候,姬九思忽然記起馮久旺和李睦年關在同一鐵籠,在海裏不方便分開安置他們,索性就将海草籠子改造一下,兩個海草籠子拼在一起變成一個大海草籠子,剛好裝下他們倆,他們倆還方便打架。馮久旺殺了李睦年,李睦年是個小心眼,記仇得很,他變成了鬼的第一件事想必是找馮久旺算賬。

還有,梁惜月特別貼心地給這個籠子開了一個小洞,方便玄魚進出。馮久旺的報應,一個不能少。

說起來,李睦年還得感謝一下梁惜月。

馮久旺就這麽看着自己和李睦年落入海草籠子,連掙紮、吶喊都沒有,整張臉早沒了生氣。也是,随便哪個人和屍體待在一塊待久了,笑是肯定笑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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