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7)

圈套,他恰好在等這個機會,胡亂給我一個罪名将我處決。甚至有可能這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利用無辜的你,為的就是要引我上鈎。這些我都想過,最壞的結果我也有心理準備,所以放心吧,全部交給我來就行。”

“可、可是……”風茄像是在搜索枯腸,拼命尋找阻止的理由,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我不是在擔心這個,不行,不能去……我不值得大人為我這麽做啊。”

“不值得嗎?”

風茄以手掩面:“是,不值得。”

“妖界雖大,但我真正能信任的妖怪就只有你和白楓,現在白楓不在了,我不希望連你也從這個世上消失。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值得的事了。”

風茄終于泣不成聲,淚水從指縫間淌下來,滑落在大叔的手心。

“阿獅……阿獅……對不起,我好後悔,我真的沒有想要害死白楓啊!假如早知道我們三個會變成今天這樣,我絕對不會做出那種傻事……如果時間能夠倒退700年,如果一切能夠重來……”

“夠了,別再說了。”大叔用手臂緊緊摟着風茄的脖子,将她的臉按在自己胸前,喃喃說道,“後悔的豈止你一個?但是現在說後悔有什麽用,最重要的是怎樣讓你活下去。假如我們三個之中注定有一個要忍受殘酷的折磨的話,我希望那一個是我,而不是你。”

門內的妃靜靜地垂下視線,盯着地板。雖然早就知道大叔和風茄之間的羁絆非同一般,但就這樣清晰明白地聽見大叔的心聲,還是有點小難過……

不,難過得要命。

但是幸好,在這份心意被大叔知道之前,事情就已經結束了。真慶幸自己是這樣一種內斂的個性,才不至于落到進退兩難的地步。“風茄小姐,真是多謝你啊,讓我理清了的頭緒。”妃抓起大叔的紙片,自言自語說,“我也終于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大叔了……”

屋外忽然起風了。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遮住了月亮,空氣中恍如有些不安分因子,尖叫着從耳邊掠過。

“那麽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大叔一手仍舊支撐風茄的重量,另一手在空中豎直切下,開啓一扇通向妖界的大門。空間開裂的一剎那,白色的濃煙從門的另一端溢出,四下頓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嘶、嘶”的喧嚣聲震耳欲聾。

怎麽回事?地震了?還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的妃突然回過神,被這番地動山搖的崩潰景象吓了一大跳,剛想扶着紙門勉強站起來,只聽一陣“嘎啦嘎啦”的悶響,脆弱的紙門應聲而斷,還沒來得及驚呼出口,身體就不聽使喚地随着門一起撲了出去,“噗嗵”一聲,整個人硬邦邦地跌倒在大叔和風茄面前,揚起一團灰。

大叔和風茄同時轉頭向她看過來。

時間霎時凍結了。

天……呀……

妃從癱瘓的肺部吐出虛弱的□□。

她此刻的動作,真是有如一只四腳張開趴在砧板上一動也不動的青蛙,身上還寫着:來啊來啊,來料理我吧!

簡直是丢人丢出了銀河系啊!

思緒混亂中不經意瞄到手中的紙片,妃突然臉色鐵青,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這下完了,看到紙片,大叔一定猜到她在一旁偷聽了,不僅如此,說不定連之前假裝睡覺也會被拆穿,哇,現在還以這種難看的姿勢趴在他們面前……

神啊,你終于抛棄我了嗎?

“妃!你沒事吧?”大叔停止手中的動作,剛開了一半的大門又縮了回去,大叔卻顧不得這些,松開風茄的腰肢,走過來攙扶起妃。

“有沒有受傷?抱歉,我應該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去開門的……咦?這張紙……”

妃面如土色,急忙抽回手藏在身後,努力擠出一個抽搐的笑臉:“沒、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個被妖怪追趕的噩夢,一個不小心就、就跌出來了。”

“可是妃,你的臉色很難看吶。”

會好看才奇怪呢!

妃繼續保持僵硬得仿佛一扯就會龜裂的笑容,轉頭面向風茄:“晚上好,風茄小姐,原來你也在這裏啊。”

風茄卻不像大叔那樣溫和,走過來觀察了片刻,便毫不留情地開口問道:“妃小姐,你躲在門後偷聽有多久了?”

“诶?不要說笑了,我才沒有偷聽呢。”

“那麽半夜三更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這裏是我的房間啊,晚上當然要在自己的房間裏睡覺啰,呵……”

“你是貼在門板上睡覺的嗎?”

“呃,我的睡覺姿勢的确很不規矩……”

“你的身後藏着什麽東西?”

“這、這是一張紙片,我剛才無意當中抓到的,咦?上面寫着什麽呢?”妃笑着把紙片舉到眼前,“啊,原來是大叔留的字條,你們要結伴一起去妖界玩嗎?”

“……”

一陣冷風吹過,仿佛全世界的冰塊全都集中到妃一個人身上。所謂的絕對零度,應該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可惡,她到底在幹嘛啊!不是剛才就已經下定決心用尋常的态度來對待他們嗎?怎麽事到臨頭,面對風茄小姐劈頭蓋臉的質問,卻表現得像個白癡一樣?她又沒做壞事,幹嘛要這樣心虛啊?再說,就算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也不是故意要去偷聽的,誰叫他們要特意跑到她的房間門前演出這一幕呀!

想到這裏,妃就隐隐升起一股怒意。

“大叔,可以和你說兩句話嗎?”

“當然可以啊,什麽話?”

妃咬了咬嘴唇,遲疑了半晌才說:“不要去妖界。”

大叔驚奇地看着妃,好像不敢相信會從妃的嘴裏說出主動請他留下來的話。

“不要去妖界……大叔,這是圈套。”妃更加艱難地吐出下面的句子,“這是風茄小姐和風狂骨聯合起來欺騙你的圈套。”

風茄略感詫異地挑了挑眉毛,随即冷哼道:“我?和風狂骨?……妃小姐,你該不會是夢沒做醒吧?”

妃鼓起勇氣擡頭,正對風茄的眼睛:“我很清醒。”

“那麽你是想挑撥離間,故意在洵大人面前誣蔑我啰?”

“我才不會像風茄小姐一樣,使用卑鄙的手段。”

“哦?既然你說得這麽肯定,那就拿出足以讓洵大人信服的證據來啊。”

風茄有恃無恐地勾着嘴角,妃默默看着她,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沒有證據吧?果然只是憑空編造的謊話。”

“不是的……”

“呵,我明白了!”風茄突然冷笑一聲,湊近妃的臉,一字一句說道,“我看,你喜歡洵大人,所以在嫉妒我吧?”

“……什麽?!!!”自認為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妃,卻被風茄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激得滿臉通紅,頭頂有如火山噴發一般,“轟”的一聲噴出火柱,剛才好不容易奪回的理智在瞬間被抛到外太空。

“出于醜陋的嫉妒之心,而惡意中傷情敵,這種手段比卑鄙更不要臉,簡直就可以稱得上無恥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為我本來就想阻止洵大人去妖界,你這麽做可是幫了我的大忙呢。”

“你你你……你在胡說什麽呀?”

“緊張起來了?看來被我說中了。”

“我、我才沒有!”

“承認吧!”

“沒有!”妃一時氣到不知所措,不經大腦思考的話脫口而出,“誰會喜歡大叔這種花心大色狼啊!我真正喜歡的是……是……是冬雪!”

完了。

話音剛落,妃氣喘籲籲地盯着前方,渾身無力。風茄突然閉嘴,視線越過妃的肩膀投向她身後的某處。大叔呆呆望着妃,空洞的目光在她臉上徘徊良久之後,也漸漸轉向她身後的目标。

不會吧……不會那麽巧吧?

心驚膽戰地回頭一看,冬雪果真站在那裏。也許是聽到了動靜急匆匆趕來,他手中還握着兩把冰刃,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愕還是木然,要不就是有點傷腦筋,或者嗤之以鼻之類的……但她此刻實在沒有心情去研究冬雪的反應,恍恍惚惚的視野裏除了大叔的那雙眼睛之外,什麽都沒有。

呼吸越來越沉重了,手腳抖得不像話,腦子裏嗡嗡地亂成一團……風茄在說什麽?她完全聽不見……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了,全身浸潤在百分百的自我厭惡當中,就連體溫也十分配合地離她而去。

好冷……

撲嗵!

―――

唉,我為什麽沒有罹患選擇性失憶症呢?

以上是妃一覺醒來,腦海浮現的第一句感慨。

昨天晚上那短短二十分鐘之內發生的事,既不是她在做夢,也不是迷魂香的幻覺,當然更不可能是記憶錯亂什麽的……具體的內容實在不願意回想,總之就是她有生以來做過的最愚蠢、最差勁、最最尴尬到簡直想咬舌自盡的事情。

真沒想到啊,連她這種常把“我才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自殺”挂在嘴邊、神經比普通人強韌粗壯好幾倍的人,也會有一瞬間産生“不如死了算了”的念頭……

幸好只是一瞬間,她的頭腦很快又恢複正常。緩緩睜開眼睛,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

幹淨的榻榻米,白色的床鋪,枕邊的兩疊參考書,書架上的青黑瓷壺,天花板上的三葉吊扇……假如不是那扇摔得破破爛爛的紙門作為見證的話,還真會以為那是一場夢呢。

如果真的是夢該有多好啊……唉唉,逃避是不對的,無論如何,振作起來吧!

妃掀開毛毯,好像慢動作回放一般懶洋洋爬起來,喃喃自語:“加油吧,護神童子。再這樣唉聲嘆氣下去,連奶奶都要生氣了啊。”

換好制服走出洗臉間,赫然發現冬雪正靠在門口,一副等候多時的模樣,臉上卻破天荒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哦,妃,你準備好啦。”見到妃也沒有立即擺出臭臉,只是簡單地瞥了一眼就将書包接過來,同時向她一只手說,“快走吧,要是遲到了可是你的錯。”

妃走了兩步,吶吶地問:“大叔呢?”

“已經到妖界去了。”

“那我們要去哪裏?”

“當然是去學校。快點,把手遞給我。”

這是……地球倒轉了嗎?由于太不習慣了,妃退後一步,揉了揉眼睛。

見她沒有反應,冬雪又特意轉身拉住她的手,輕輕一舉抱在肩上,然後向山下飛快奔去。

抵達學校大門時離八點還差兩分,勉強算是安全上壘。妃心想:一定有什麽地方搞錯了,眼前這個身穿高中制服的男生,真的是冬雪本尊嗎?他什麽時候變成一只助人為樂的善良妖怪了?假的吧……一定是用雪捏成的人偶。如果是真正的冬雪,會叫她“妃”嗎?會主動拉她的手嗎?會用這種溫柔的方式背她來學校嗎?會被門口值勤的老師指着鼻子破口大罵也不動手殺人嗎?別開玩笑了!

“喂,冬雪。”

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上,妃終于忍不住戳戳他的背,把他叫住。

冬雪的身體僵了僵,才慢吞吞轉過來,視線在妃的頭頂上方兩公分處飄啊飄,臉頰附近還有兩片可疑的紅暈,點綴白得接近透明的皮膚,除卻天生不友善的吊眼梢之外,整張臉都散發出清爽明媚的氣息。

什麽啊,這種暗自高興的表情,真惡心。

“你的頭殼壞掉了?還是被笑面佛附身啦?”

冬雪先是一愣,随後馬上扯了扯嘴角咕哝:“到了現在還想跟我吵架嗎?真不可愛,別再來這一套了,我可不會像你這麽幼稚。”

拜托,以前那個一天不吐我槽就會難受得死掉的家夥究竟是誰啊?

……等等,這話好像不大對勁。

就在她百思不解時,冬雪清了清嗓子,表情不自然地問:

“那個,你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說過的話?”

“當然記得。”

“我不記得了,你能不能現在再對我說一遍?”

“說什麽?”

“你……你是存心要吊我胃口嗎?快說啦!”

妃看着他一臉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突然間恍然大悟。

對了,一直光顧着考慮大叔的心情,忘記冬雪當時也在場了,真糟糕,難怪覺得冬雪看她的眼神不對勁。

“原來是指那個啊,你該不會是當真了吧?”妃十分傷腦筋地捂住額頭, “坦白說,我只是不想讓大叔知道我的心情,所以情急之下拿你來做擋箭牌,假如我當時有好好考慮的話,絕對不會說出這種愚蠢的話來。這樣你了解了吧?了解的話就別再沾沾自喜,用這種惡心的眼神看我了。”

原本表情和諧的臉霎時間變了顏色。冬雪目光有一絲閃爍,慌張地徘徊了許久,最後停留在妃一雙漠然的眼睛上。凝視漸漸變成了瞪視,灼熱程度絲毫不亞于他平常發出的冰凍寒氣。

妃瞥了他一眼,還以為他的毒舌又要發動了,搶在他前面說:“要嘲笑就盡管嘲笑吧,我知道你忍很久了,不過笑過之後我們就算扯平了哦,就像我不會把你的妖怪原形說出去一樣,你也不能把這件事洩漏給大叔,明白了嗎?”

一陣沉默。

瞪了她良久,冬雪緩緩低下頭,仿佛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将肩膀慢慢垂下來,烏黑的陰霾籠罩整張臉,遮住了目光中的神采,以及從早晨開始就在那邊雀躍不已的淡淡紅暈。

“明白了。我本來就沒有當真……醜女。”

此刻一個抱着課本的男生急匆匆從走廊一頭沖過來,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寂,經過冬雪的身邊時,手肘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胳膊。

“啊,對不起。”男生停下來,順勢搭在冬雪的肩膀上,輕浮地笑着打招呼,“我記得你是新來的轉學生吧?你好啊,我是B班的……”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咦?你說什麽?”

“我說──別用你的髒手碰我!!!!”暴怒的大吼之後,幾乎是同時,冬雪一個巴掌甩在男生的臉上,男生口吐鮮血,身體彈出十公尺,翻身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妃目瞪口呆,吓得說不出話。

冬雪面無表情地走向妃,在她的綠色領巾上擦了擦手,然後擦肩而過,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作者有話要說:

☆、全力以赴的決心

“沒事,雖然傷勢很嚴重,不過我可以救活他。”

保健室裏,風茄一邊娴熟地為受傷的男生治療,一邊向妃努努嘴,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不用了。”妃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側過臉看着被冬雪打傷的男生。她還沒從剛才那震驚的一幕中恢複過來,劇烈的心跳聲鼓動着耳膜,手指猶自顫抖不已,心底的怒氣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積聚起來。

“這傷是冬雪造成的吧?下手真重。”風茄略帶戲谑地說,“昨天晚上才告白,今天就發這麽大的火,你們的感情還真是不一般哪。”

妃皺緊眉頭,隐忍地咬住嘴唇。

“我不知道冬雪怎麽想,可是別随便欺騙妖怪的感情哦,妖怪可都是很單純的。”

妃深吸一口氣,起身對風茄鞠了一躬,低聲說:“總之,風茄小姐,這位同學就拜托你了。”

轉身便要離開,卻聽風茄在背後喊:

“等一等。”

妃躊躇地停下腳步。

“妃小姐,我們難得有機會單獨相處,想不想和我談一談?雖然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不愉快,彼此也沒什麽好感,不過撇開個人恩怨不說,我倒是很欣賞你的個性。所以我覺得,假如能夠抛棄成見,促膝長談一番,說不定我們會變成好朋友呢,你說對不對?”

對個頭啦,好朋友?有沒有搞錯,不曉得昨天大罵她卑鄙無恥的是誰?只有“彼此沒什麽好感”這一句,她深表贊同。

不過也好,正好趁此機會,把話說清楚。

思及此,妃深吸一口氣,神色平靜地轉過身來。

“風茄小姐,坦白說,一直以來我都對你心存感激,對于曾經是大叔部下的你我更是從心底裏尊敬,本來就沒有你所謂的成見,所以也根本談不上抛棄。但是我不得不說,自從你傷害了明海之後,我就完全改變了對你的看法。無論你有何種苦衷,都不應該把無辜的人類牽扯進來……”

說到這裏,剛才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她禁不住再次怒氣上湧,“冬雪也好,風茄小姐也好,全都這樣恣意妄為,你們究竟把人命當成什麽了?我也是個人類,只不過比普通人看得多一點罷了,終究不會改變我是人類的本質,我可以認同妖怪的存在,但要我和傷害人類的妖怪做朋友,抱歉,我實在做不到!”

“呵!”聽了妃的一番話,風茄只是輕輕吐出一聲笑。

“這沒什麽好笑的。”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妃小姐,相反,我真的很欣賞你,假如你是妖怪的話,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成為朋友。”

都說了不可能啦。

“傷害了那個無辜的人類女孩,我很抱歉。我的确沒有理由,也不想找借口。”風茄将染血的藥棉丢進垃圾袋,從醫藥箱裏取出繃帶和藥水,回頭朝妃苦笑了一下,“也許到了生死關頭,誰都會犯些錯誤,即使是已經活了兩千多年的我,也會害怕死亡吧……”

明明就是借口。

妃垂下眼簾,小聲說:“在我面前就別再演戲了,風茄小姐。”

“演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會死的,因為這一切都是你和風狂骨的計謀。”妃說,“那天晚上,明海并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不巧被你釋放的妖力所波及,事實上,是因為無意當中看到了你的秘密,才被你故意打昏的吧?”

“……是又怎麽樣?”

“明海告訴我,那天在尾冢二樓的窗口,還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你們當時正親密地抱在一起。那個人影就是風狂骨,對不對?和一個奪走自己心髒、并利用自己謀取利益的人做出如此舉動,這根本不合常理,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你們策劃好的。”

“……”

見風茄沒有回答,妃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使她難堪,語氣誠懇道:“風茄小姐,我不太清楚你對大叔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知道,大叔是真的很關心你,你在他心裏的地位無人能取代,所以我不願意在大叔面前說出這件事,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欺騙大叔的感情,辜負他的信任,更不要和別人聯合起來傷害他……”

可惡,她也知道一個無關的局外人講這些話很不自量力,畢竟連大叔自己都不在乎被利用了,她還這麽在乎幹嘛?真是多管閑事!假如風茄要以妻子對情婦的優越姿态嘲笑她的話,也只能說是她自取其辱。

沒想到,風茄卻露出耐人尋味的善意微笑,讓妃幾乎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看來你真的很關心洵大人呢,妃小姐,有你陪在他身邊的話,我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等一下,這是什麽話,別說得好像在交代遺言啊!

“事情并不像妃小姐想象得那樣,雖然我無法把詳細情形一一告訴你,但我可以對你發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洵大人,更不可能和風狂骨聯手對付他。”

“可是那天在尾冢……”

“那個人影并不是風狂骨。”風茄苦笑道,“而是白楓。”

“怎麽可能?白楓不是已經死了嗎?”

“妃小姐,我很感謝你對洵大人的關心,但是這件事,請你不要再插手了。這是我和洵大人之間最後的羁絆。你明白嗎?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現在到了該贖罪的時候……我欠他的東西,也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

此刻風茄臉上的微笑,猶如夕陽的餘晖一般美麗而傷感,即使是同樣身為女性的妃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這樣的表情,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

醫院的普通病房裏,妃坐在窗前,身體無力地靠着窗簾,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束含苞欲放的白花。

病床上的明海捧着妃帶來的香水百合,有如一只興奮的麻雀,叽叽喳喳一刻不停。

“呀!人生真是美好啊!”一邊說還一邊滿臉陶醉地發出惡心的笑聲,“妃殿不僅親自來探望我,還送這麽漂亮的百合,簡直就像是在回應我的心聲一樣,人家忍不住小鹿亂撞了呢。”

不妙,早知道不該買百合的,真是失算了。

“真希望這傷永遠都不會好,這樣妃殿就能永遠屬于我了。”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願望,虧你也想得出來。拜托你偶爾也說幾句正常一點的話好不好?

妃無言地清了清嗓子,指着窗臺上細長漏鬥狀的白花問道:“對了明海,在我之前,已經有人來探望過你嗎?”

“你是指那束花?妃殿不喜歡的話,我馬上就丢掉,反正我只要有你送的花就足夠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其實那束花呀,我一覺醒來之後,就發現它躺在窗臺上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粗心大意的家夥搞錯了病房或者忘記拿走了,總之完全莫名其妙呢。”

“莫名其妙嗎?”妃伸手把白花插進花瓶,喃喃道,“我倒覺得,這确實是為了表達歉意而送給你的花哦。”

“真的嗎?”

“真的,我想那個傷害你的人一定感到很內疚,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默默送花給你吧。順便告訴你,這種花的名字,叫作風茄。”

一想到風茄,妃又陷入沉思當中,和她進行有史以來第一次交談之後,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雖然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确定風茄所說的話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風茄并非是濫殺無辜的惡妖,至少她的心地還是很善良的,特意到明海的病房來送花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麽就姑且相信她的話吧,相信她不會傷害大叔,欺騙大叔,相信她所謂的償還和贖罪。而至于她自己呢……大叔、風茄還有冬雪,一個個全都叫她不要插手,所以她還是安分守己地扮演好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乖乖閉嘴,安靜地退到臺下做觀衆比較好……是不是這樣大家就滿意了?

她自己也滿意了?

“唉……”

“妃殿,你來了不過半小時,卻已經唉聲嘆氣不下二十次了哦!有什麽煩惱的事嗎?”

“嗯?”妃愣了愣,随即支吾應道,“嗯……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樣可不行哦,妃殿,這個優柔寡斷的表情一點也不适合你。”明海推了推眼鏡,給了妃一個鼓勵的微笑,“我所認識的妃殿,是個行事利落、作風強硬、一旦決定了做一件事就會全力以赴的超級行動派哦!盡管你總是極力避免多事,而故意裝出冷漠高傲的樣子,但其實內心的熱情和正義感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大家都很清楚這點,所以才會這樣信賴和喜歡你,稱呼你為‘護神童子’哦!”

“诶?”妃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臉,“護神童子不是當妖怪來襲時送去做炮灰的委婉稱呼嗎?”

“呃,也有一部分這個意思在裏面啦……”

“……”

“不過,我想要說的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明海握緊拳頭,兩眼放光,慷慨激昂地說,“不管遇到了什麽困難,光煩惱是沒用的,一定要拿出敢于面對一切的勇氣、失敗了也不後悔的魄力以及勢在必得的決心,快刀斬亂麻,勇敢地上前迎戰,這樣問題才會得到解決,煩惱才會一掃而光!”

妃苦笑着嘆了口氣:“你說得是沒錯啦,可是這一次的事情遠遠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我即使想幫也幫不上什麽忙,更何況,他們也根本不需要我……”

“妃殿原來在為這種事而煩惱啊。”

“你也覺得我多管閑事的樣子很遜,對吧?”

“才不是呢!我認為這種事根本不需要煩惱啊,想做什麽盡管去做就對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只要自己盡了力,問心無愧就好。與其在這裏猶豫,還不如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再說。而且妃殿是真的很想幫助他們吧,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全力以赴地去做一件事,這種感覺不是很棒嗎?”

“喜、喜歡的人?”

“是啊,妃殿喜歡他們吧?”

唔……這個問題可真深奧啊,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麽回答。不過明海的這番話仿佛當頭一棒,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她的思路瞬間變清晰起來。

“竭盡全力的感覺嗎?……我了解了。”妃勾起嘴角展露微笑,從窗臺上輕輕跳下,“聽你這麽一說,我的煩惱果然是多餘的,與其左思右想裹足不前,還不如下定決心全力以赴,對不對?”

明海眼前一亮:“沒錯,這樣的表情才适合我最愛的妃殿!”

“謝謝你讓我想通這一點,我終于知道目前應該幹什麽了,明海,我該走了。”妃穿上制服背心,将一頭順直的黑色長發高高束起,臉上的憂郁一掃而光,心情也好像冬去春來一般豁然開朗。

一旦确立了目标,行動起來就異常簡單,想做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從她腦海裏浮現出來。既然想通了,那還等什麽?

第一件也是最至關重要的事,就是去搞清楚那個神秘兮兮的殛妖水,到底是什麽東西。

―――

SL民俗研究所的本部坐落在遠離居住區的南部海岸新生地,五百公頃的沿海面積範圍內,除了這幢标有大大的“SL”字母縮寫的大廈之外,再沒有其他建築,甚至退一步說,就連開發過的痕跡都看不見。妃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搭乘最長的一條新幹線到終點站,又換了兩輛長途公車,沿着林間小路一直走到正午當頭,才終于抵達這片謎一般的土地。

難得的星期六,一個上午的寶貴時光居然浪費在走路上,想想就覺得郁悶。妃擦擦額頭滑下的汗珠,禁不住在肚子裏抱怨:又不是會産生有害化合物的化工廠,研究民俗學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幹嘛要把研究所建在這種鬼地方啊?而且這真的是研究所嗎?那麽大一幢建築,遠遠望去少說也有20多層樓,說是休閑娛樂餐飲健身一體化的海濱綜合大廈她還相信……研究所?研究什麽呢?

走進SL大廈之後,這種懷疑更是上升到了難以置信的高度。

妃被眼前的一派奢華景象震撼得瞠目結舌,下意識就要退回兩步查看門牌號碼。可是仔細一想,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的一座建築物,能寫出确切地址就已經很詭異了,哪裏還有什麽門牌號啊?所以無論眼前景象如何不可信,理智還是十分肯定地告訴她,這裏确實就是SL研究所本部。

那麽誰來說明一下……這個大到令人嘆為觀止的室內游泳池,究竟是怎麽回事?

游泳池既非方形也非圓形,而是呈現上下不對稱的8字型,離她較近的這一端設置了一個小型吧臺,兩張帆布躺椅之間擺着矮幾和盆栽,一把不知道要遮擋什麽光的海灘遮陽傘歪在一旁。而在泳池的另一端,則有一座三米高的小噴泉,正中間的白色雕像看起來像龍,清澈的池水正從龍嘴裏汩汩流下。

除了第一時間吸引眼球的游泳池外,其他的裝潢擺設也是極盡奢侈之能事,就算對現代藝術品和古董鑒賞一竅不通的妃,也知道大多價值不菲,恐怕這幢大廈裏光一個大廳的投資金額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吧?更別說上面的幾十層樓裏每個房間裏的布置了……天哪!照這麽看來,她是不是誤闖進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啊?

“嘩啦!”

就在妃伸長脖子仰頭觀察四周的時候,面前的游泳池裏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岸邊的毛巾,把妃吓得連連倒退,然後随着一陣水流晃動聲,一個光裸着上身的男人跳上岸來。

晃頭,揉耳朵,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和面孔──直到把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他才仿佛突然意識到面前站了一位不速之客似的,從毛巾底下睜開一對炯炯有神的烏黑眼睛。

“咦?”只打量了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他放下毛巾展露出驚喜的微笑,“妃小姐?你總算到我這裏來了啊。”

妃四肢僵硬地伫立原地,嘴唇微微張開。

“呃……”

“路上很辛苦吧,為什麽不事先打電話通知我?假如知道你這麽快就會來,我一定會派人去接你。”

“那個……”

“差點忘了,以這副模樣迎接你真是失禮,請給我兩分鐘好嗎?你先去裏面的客廳等我吧,我很快就回來。”

“等等,對不起……”妃面帶困惑地盯着他的臉一陣猛瞧,眨了眨眼,才呆呆地問道,“請問你是誰?”

一時間,她感到有一只烏鴉靜靜地從他們倆頭上飛過,“嘎嘎”,光裸着上身的男人露出好像石化了一樣的表情。

……

“原來你就是所長啊,抱歉,我一時無法将現在的你和那天的僧侶形象聯系起來。”

直到笙淩穿上僧衣,挂上佛珠,重新回到妃面前,她才勉強認出他來。

“才過了幾天就被遺忘,看來我長得還真是沒特色啊。”

笙淩端起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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