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祁莫宇的話,每個字都帶着猶如千鈞的力量,一時之間,病房內的空氣也是安靜到了極點,仿佛連呼吸聲都再聽不見。
躺在病床上,原本眸色灰暗的白父微微愣了愣,許久過後,他的眼眸中才有淺淺的漣漪慢慢劃開,仿佛是想要勾起一個微笑,只是在那之前,他眼中的眼淚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白泠急的都不知道是要生氣好還是不生氣好了,她看着祁莫宇凝眉怒斥:“你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我,我……”
什麽叫她去國外三年,他留在公司打理,這,這種話是他現在應該說的嗎!甚至,眼前這個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少年,都叫白泠有些懷疑還是不是以前那個總對自己淺淺微笑的祁莫宇。
……他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具有“攻擊性”的?
是突然變異,還是……其實他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之前自己看見的都不是真正的祁莫宇?
一時之間,白泠的心中除了驚慌以外,甚至還湧上了一種不真實的被欺騙感。
只是,現在對于白泠的狀态,在場的兩個男人都無暇顧及。祁莫宇擔心自己只要往白泠的方向看上一眼便會心軟到說不出話來,所以從頭到尾,他都只定定地看着白父,而白父自然也明白祁莫宇的意思。
到底是身處高位做慣了決斷的領導人,現在已是“存亡之秋”的關鍵時候,白父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趁着現在還有一些力氣的時候,他對這祁莫宇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願意相信你。”
“可有些話,我也必須得跟你說清楚,我将整個白氏交給你,也是将一個大麻煩給了你,接下來路上的困難,我希望你能明白。”
白父是這次車禍的直接經歷人,從醒來之後,許多的想法便一直盤桓在他的腦中。
在一些人眼中,白氏現在就是一盤砧板上的肥肉,可對于想要守護住它的祁莫宇來說,它卻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眼前站着的少年不過18歲,雖然他才思敏捷,之前寒假時,他也瞞着泠兒在公司中幫他分憂處理了不少的事情,可是祁莫宇到底還是太年輕,而白氏也太燙手。
只是——
祁莫宇竟然能提出這個決定,便是已經将之後的一切都想的清楚明白了。
看着白父擔憂的目光和慘白的面容,他定定地點了點頭:“白叔叔,您的話我都明白,可是為了您,為了泠兒,這個事情再怎麽難,我都會抗下來!”
而且,他還要将這件事情做的出色,做的完美,這樣三年後白泠從國外回來,祁莫宇才能将産業交給她,讓她安全地接任總裁的位置。
少年眼中的決心與堅毅猶如黑夜中閃耀的寶石,叫人心折,令人贊嘆。
可看着這一切,白父卻是再一次落了眼淚,只是這一回,他的眉梢眼角卻帶着笑意,因為開心,他灰暗的眼眸中也多了一些神采:“你是個好孩子,泠兒交給你,我也能放心。”
祁莫宇紅着眼眶沒有說話。
男人間無聲的默契已經不用語言便能傳達,而站在一旁,白泠怔忪地望着這一切,卻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接下來的所有安排,都仿佛是在和死神搶奪最後的那一秒鐘時間。
白父将白泠從房間中支使出去,只留了祁莫宇和自己最信任的一個手下在病房中仿佛是要交代什麽事情,也不讓任何人進入旁觀或是商量。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是白羅陽沒進病房,也能隐隐約約估摸出大概的端倪來。
于是,原本他還帶着悲傷的神情立刻轉變為了陰沉,便連身側低垂的手也憤恨地握成了拳頭,仿佛恨不得能直接進屋,抓着祁莫宇的衣領将這個礙眼的小子給狠狠扔出去。
但是,衆目睽睽之下,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白羅陽便是有這個賊心也沒法有這個行動力。
而在白泠的身旁,滿臉淚痕的白芷煙眼看着姐姐從房間裏出來,雙眼的嫉妒和憤恨卻還是沒有減輕,仿佛是她手裏有把刀的話,她都能直接撲上去洩憤地在白泠的身上戳出個大窟窿來。
只是,對于白芷煙的這些小心思,白泠卻根本沒心思去顧及。
從病房出來後,她一直擔心地看着病房緊閉的大門,緊張地雙手都發顫,雙腳也仿佛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綿軟地找不到一點的力氣。
時間便在這樣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終于,兩扇緊閉的房門被人沉重地拉開。
“吱呀——”一聲,祁莫宇暗淡的面容也出現在了門後,映入了所有人的眼簾。
白泠最快跑了上去,聲音都在發抖:“我爸爸還好嗎?他沒事吧!”
“……”祁莫宇深深地閉了閉眼睛。
時間都在這一刻變得非常緩慢,仿若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白泠的咽喉,她面上的血色在祁莫宇的沉默中飛快消失不見。
也就在這時,祁莫宇終于開了口,聲音沙啞地叫人心疼:“白叔叔走了。”
“泠兒,我來不及喊你見他最後一面。”
白父走得突然,也許是體力枯竭,也許是終于累了,在對祁莫宇交代完公司的最後一件事情,得了手下含淚的保證後,他的手便忽然無力地垂落在了床側,前後的時間很快,甚至沒給祁莫宇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
也因為如此,祁莫宇失去了讓白泠再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機會。
此時,他艱難萬分地将這些話從喉嚨中擠出來,話語間,他的一顆心髒都變得生疼,而這些話,聽在白泠的耳中,卻是每個字都仿佛驚雷。
她驀地愣在了原地,一時之間也忘了自己的動作,恍惚中,白芷煙先一步從她身後跑過,一邊喊着“爸爸”,一邊大哭着先沖進了病房中,随後,依次的,白羅陽,醫生,護士……他們一個個跟進了病房中。
等白泠反應過來時,已經落在了最後面。
她臉色蒼白地一步步進了病房,剛一走進,看見的便是醫生将白布蓋上白父面容的場景——
下意識地,她站直了身子想要上前阻攔,可剛邁出一步,她的眼前便是一陣青黑,随後天旋地轉間,在熱淚滾落,一串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白泠已經落入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整個世界也在下一刻,陷入了死亡般的黑沉中……
轉瞬之間,一切都已經是面目全非的模樣。
明明幾天前,還是溫馨美好的四口之家,頃刻便已經因為一人的離開而徹底崩裂。
白芷煙因為哭的太傷心引起了舊疾複發,所以在白父去世後,她也住進了醫院的加護病房中修養,而因為要照顧病弱的小小姐,所以家中的兩個保姆,在無人可以幫忙的情況下,都暫時去了醫院中照顧白芷煙,不在家中料理。
黑沉的天空下,沒開燈的別墅內也是一片黑沉沉的景象。
白泠窩在被子中,像是怕冷一般地将自己縮成了一團,可就在她紅腫着眼睛,腦袋發空的時候,忽然之間,一旁緊閉的房門被人慢慢擰開,而循聲望去,只見在門口方向,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原地。
這還是從醫院回來後,白泠第一次看見祁莫宇。
從白父離世後,祁莫宇便像是突然開始變得非常忙碌,以前人前人後總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少年,仿佛在轉瞬之間已經消失不見。
細細算來,已經有約莫三天的時間,祁莫宇沒有回過白家。
再次相見,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而在昏暗的室內光線下,眼前的少年好像也不再是以前青澀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白泠的錯覺,她覺得祁莫宇成熟了許多,甚至在他的身上,隐隐還有了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只是,眼看着這一切,白泠卻沒有什麽表情上的變化,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你回來了。”
“……對不起,是我來的晚了。”祁莫宇沙啞着聲音回答,話語中的自責濃重到空氣都像是哀傷了下來。
白泠搖了搖頭:“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白氏。”
畢竟之前在病房中,她也聽到過祁莫宇的一些話,所以這幾天祁莫宇消失不見,白泠知道應該是他去處理了白氏的事情,她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但是,現在卻有一件事情,需要白泠去親自确定。
她慢慢擡起了眼睛,看向了眼前的少年:“你今天來,是準備告訴我出國的時間?”
“……對。”祁莫宇艱難地點了點頭,強忍着心中的不舍與難過,他勉強地露出了一個微笑:“這幾天我已經幫你聯絡好了學校,到時候你過去好好學習,三年後,我等你回來。”
“我一定要去嗎?”白泠沉默了許久,到底還是問出了心中這三天最大的疑問。
父親剛剛去世,她不想就這樣被孤身一人送去國外。
而祁莫宇何嘗願意白泠離開。
此時的他,就像是忽然明白了當年父親剛剛身死,爺爺便決意要讓他離開本市的想法,白泠面臨的是一樣的狀況,可祁莫宇現在還不夠強大,護不住她,所以為了她的絕對安全,他必須要讓她去國外。
而那時在病房,白父也是明白這一層的深意,所以才答應了他的建議,并且在去世之前,白父還千叮咛萬囑咐過祁莫宇,讓他千萬要護住自己兩個女兒的安全。
白芷煙是個病秧子,沒什麽用處,便是留在國內,也不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白泠,卻是一定要走得。
祁莫宇紅了眼眶:“……我三年後會接你回來。”
白泠說不出話來。
他這樣的話,其實也是變相地回答了自己,她非走不可。
于是強忍着鼻尖的酸澀,白泠深深地閉了閉眼睛,隐在被子下的手,更是顫抖不已,但是許久後,她還是睜開了眼睛:“你給我定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五天後,白叔叔的葬禮結束,下午你便離開。”
白泠默了默:“……”倒是計劃地非常緊密。
她揉了揉臉頰,半晌後,她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祁莫宇卻沒有說話。
他眸色複雜地低垂了眼眸,便連面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間消失地一幹二淨。
連日的陰天就像是将一層密不透風的黑布籠在了天空中,明明應該是暖意融融的春日,這兩天卻連飛鳥也鮮少見到。
白家因為缺少人手的原因,所以全部的事情都在轉瞬之間全壓在了祁莫宇的身上。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個少年應該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敗下陣來,甚至白羅陽都插上了雙手準備看熱鬧,可沒想到的是——
五天後,白父的葬禮還是被正正經經地操辦了起來,以此同時,本應該亂成一團的白氏企業,竟然一個星期了,也沒出現什麽太大的異動。
于是氣惱之下,白羅陽在葬禮之後便準備去親自會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可沒想到的是——
葬禮結束後,他卻怎麽都找不到祁莫宇的蹤影,好不容易跟無頭蒼蠅一樣終于問到了一個知情人,但那人卻說,祁莫宇,也就是現在的祁總經理去了機場,正準備送白大小姐離開!
這先斬後奏,雷厲風行的做事手腕,當下便叫原本怒氣沖沖的白羅陽愣在了原地,半晌後,他的心下才生出了森冷的寒意,隐隐約約中,甚至還有一種“即将大難臨頭”的想法,從他的心中慢慢衍生出來……
只是這一切,現在正在飛機場的祁莫宇和白泠皆是不會知道。
提着輕便的行李箱,白泠站在檢票口對祁莫宇揮了揮手:“你回去吧,我進去了。”
“……你的東西帶全了嗎?”祁莫宇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
外人眼中果敢穩重的祁總經理,此時站在白泠面前,就像是個真正的18歲少年般無措,下意識地,他還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要是有什麽東西需要買的話,我現在就去幫你帶過來。”
白泠微微頓了頓:“不用了……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并不平靜,甚至,你可能還有些擔心我怪你,但是……我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白泠搖了搖頭,此時,她的臉上還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這也是陰郁了這樣多天,第一次,白泠的臉上浮現出輕松的神色。
她慢慢勾了勾唇;“出國的事情,我之前就已經想通了,之所以五天前,我對你詢問那個問題,不是我任性不想出國,只是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國內會太辛苦。”
白氏那樣大那樣重的“擔子”,便是白泠不懂生意,也可以想象到其中的艱難。
可祁莫宇卻紅着眼眶搖了搖頭。
這一瞬間,他的心中,一直壓着的沉重石塊就像是忽然消失,他捂着酸澀的眼睛,半晌後,也跟着笑了起來:“我不辛苦,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麽都不辛苦。”
“可是我走了以後,白芷煙就要麻煩你分心照拂了。”白泠說:“不過你也不用怎麽理會她,家裏兩個保姆都是看着她長大的,會将她照料好的,如果她平時和你發脾氣,你也別和她計較,等我回來後,我會幫你出氣。”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如果白芷煙欺負祁莫宇,那自己的妹妹,白泠還是有權利收拾的。
她滿是認真地開口保證,而聽着她的話,原本眉眼還有些輕愁的祁莫宇徹底地笑了出來。
眉眼深沉的少年,在這一刻又恢複了原本清潤如風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好,我記住你的話了。”
“嗯,那我走了。”現在登機的時間也快到了,兩人既然已經說開,也不好誤了航班。
于是話音剛落,白泠便也拿着飛機票拎着行李箱往檢票口走去。
只是剛走出幾步的距離,下一刻,一陣腳步聲卻還是從她的身後響起。
下一瞬,就像是所有的勇氣都積蓄在了此刻,祁莫宇雙眼發亮地追上了白泠,握住了她拿着飛機票的手,站在了她的身前——
這樣的動作實在有些太過突然。
白泠下意識地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地眨了眨眼睛,擡眸看着祁莫宇。
可是,眼前的少年卻在這時将她直直地抱進了懷中,劇烈的心跳聲中,兩人互相依偎:“我等你回來。”
祁莫宇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三年後,我等你回來幫我出氣。”
白泠:學武三年,等我回來做大佬!
祁莫宇:好的,大佬!
仙人:……這該死的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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