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章

第 86 章

虹城第一人民醫院,口腔科室醫生辦公室,臺式電腦機箱發出嗡嗡聲,機箱壁燙得灼手。

老吳仰頭吞下兩粒葉黃素,補補眼,診療電子化改革後,檔案全都在系統裏。

按郭海林,也就是假滕依雲交代,死者當年去陸家前,他母親領他來這醫院。看過牙。然而,系統搜索,歷史就診患者,不存在滕依雲。

一旁的林曉,整個下午都在試同名不同字,“騰依雲、藤億芸、謄一雲,”窮盡各種可能的排列組合,搜索結果裏,仍沒有符合條件的8-9歲男孩。

“小林~我發現你還蠻軸的,是做警察這塊料,”老吳身體後仰,伸了個懶腰,腰肌勞損的職業病就是這麽來的。

“這個屍體是我發現的,我有責任把他的名字還給他,”林曉關閉搜索框,決定從2003年開始,一張一張查看牙片,尋找右下尖牙有磨損,左上側有顆虎牙的青少年患者。

“噠-噠-噠-” 老式鍵盤向下箭頭,每一秒如節拍器,規律響起。百葉窗外,不見日光,夜色潛入。

老吳撓着發油的頭皮,投降。“小林~我兒子數學作業做完了,我得回去檢查簽字。你也早點回去休息,18年都過去了,也不急于一時。”

“好~” 林曉嘴上答應,目光盯着屏幕炯炯,食指不停,“噠-噠-噠-”

黑白牙片,如同老式電影般,逐幀逐幀放映。屏幕光影投在林曉臉上,古老靜谧。

“林小姐,晚餐到了,”盛繁打開日光燈,已習慣師妹對工作的全情投入,“鋼鐵的身體,也需要加點潤滑油。”

打包盒裏,是一碗加麻加辣的牛肉米線,他還特地另加了綠葉菜,主打一個均衡營養。

“你吃飯,我替你繼續篩查,右尖牙、左虎牙嘛~” 盛繁把竹筷塞到她手裏,坐到屏幕前,開始“噠-——噠——-”

碳水的香氣,林曉無法拒絕,開始嗦粉。

“咦!”

她緊忙咬斷米粉,“怎麽了?”

他擺手,“沒事,這位大哥/姐,後牙都蛀空了!”

“這個,牙龈嚴重萎縮!” 對着牙片,他仿佛在欣賞荒誕派畫作。

“師兄,我們在找人~急。”林曉無奈,不過米粉是真地道。

“錯了,錯了,” 他積極認錯,聽說女生喜歡自我反省的異性。

牙就是牙,虎牙長度不夠的,他直接下一張。

直到林曉吃到光盤,只聽“噠-噠-噠-” 翻頁聲,他眼微眯,尾上挑,含情脈脈,看着牙片。

“诶!這張有虎牙,右下列尖牙也有磨損。”

林曉湊近,兩人鼻息相近,肩貼肩,一起比照驗屍報告裏,死者牙齒的排布。

就是他!點入信息頁面,患者名為“滕蘭”,女,年34歲,北城人。

兩人回警局,通過戶籍系統查出,滕蘭是滕依雲母親,于2004年11月死亡,銷戶。

而滕依雲的身份信息,則是05年才第一次出現在系統,林曉推測滕蘭用自己名字給孩子看病,也許是無奈之舉,當時滕依雲可能還是個黑戶。

當年她把孩子送到陸家,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為他做個打算。

夜裏,除值班室外,警局最後一盞燈熄滅,加班達人稱號,馮豫師叔後繼有人。

梧桐路十字路口,黃燈閃爍。

“這不是你回家的方向,” 盛繁雙手抱胸,前頭商廈Fusion海草色霓虹燈奪目。

這一晚,查到死者身份,林曉腎上腺素飙升,“回家肯定睡不着,不如去照顧波波頭生意,小喝幾杯。”

她表情讨好,柔軟得像只毛茸茸的幼貓。盛繁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曉又體貼地加了句,“師兄辛苦一天,先回去睡吧。”

喝酒妄圖把他支開,當然不可能。

就這樣,某人全程黑着臉,和她一起坐上觀光電梯。

Fusion天臺酒吧,幾乎座無虛席。商界奇才波波頭,躲在逃生樓梯轉角,對着計算器發愁。

酒吧火爆,只是面上的,每天淩晨結束營業,流水額連成本都cover不了。

“沈老板~給我們找個位子,”盛繁消費能力有限,态度卻傲慢得很。

“盛繁哥~”

有事叫哥,別說盛繁,就連旁邊的林曉,也有些擔憂。

在波波頭看來,盛繁從小腦瓜子靈,嘴皮子破,他肯定能發現問題症結。

盛繁接過賬本,放在一邊。趁外籍駐唱R&B轉音的氣口,朝波波頭表示,“你哥不用看賬本,瞧好!”

只見他解開領口,把直筒型襯衣塞進褲子,顯出倒三角身材,朝吧臺走去。

其實剛進門,他就發現,這兒點酒不用掃碼支付,酒保看人下菜碟,美女帥哥直接刷臉。

憑他的顏值,自然不在話下。

牆角的波波頭急得在水泥牆壁上,留下抓痕,新做的美甲也顧不上。

Paul這個叛徒!竟然給盛繁開了瓶珍藏級紅酒,還一分不收。

吧臺上,兩只玻璃高腳杯清脆相碰,紅色液體沿着杯壁,流入盛繁口中。

不愧是羅曼尼康帝的酒,口感順滑,他朝酒保Paul舉杯感謝,又走回轉角。

“除了酒保,你這店裏的樂隊成員、服務員們,也都權限不小,” 盛繁随手給林曉遞了杯自由古巴。

美甲嵌入不少石灰,波波頭塌坐在逃生臺階,“哎,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對他們露出資本家嘴臉。”

“那也行,聽說你的嫁妝豐厚,慢慢燒,”盛繁輕晃紅酒杯,一飲而盡。

一位服務員,形容清秀像高中生,手臂、頭頸爬滿紅綠紋身,面色焦急找來,“老板,A12桌的客人,說咱們家的洋酒是假的!”

波波頭彈起,怒發沖冠,“姑奶奶的洋酒都是海關報備,真的不能再真!走~”

目送她風風火火的背影,林曉咪了口雞尾酒,寡淡得很,像稀釋的可樂,“她的嫁妝都投給秦氏地産了。”

盛繁打了個哈欠,秋風拂面,“那正好,天冷前關門大吉,”

林曉給他一記眼刀,“我要喝酒,不是酒味飲料~”

吧臺,Paul再見到盛繁,眼神熱烈開花,轉身在恒溫酒櫃裏翻找,挑了一瓶年份好,品質高的白葡萄酒。

林曉一把按住開瓶器,表示價格太貴,他們消費不起。兩杯普通的威士忌加冰,就行。

面對Paul疑惑的眼神,盛繁聳肩,慵懶靠在吧臺,“沒辦法,她管得比較嚴。”

Paul了然,兩個男人,惺惺相惜。

林曉對照價位表,掃描二維碼,支付了600元。不得不感嘆,酒吧的利潤空間很大。

隔壁桌,幾個青年男子圍坐,從氣質打扮,不難看出CBD精英人士加班到半夜,來喝酒放松。

“我朝故事多~皇帝駕崩,太子昏迷,二皇子登基途中,遇叛軍,上演滴血認親,”眼鏡男嘴角叼着煙,給右手邊的男人倒酒。

聽起來像是漢氏地産的故事,林曉耳朵豎起,屏蔽樂隊低吼的貝斯聲。

“我們是少年皇帝,國基不穩,想迎娶鄰國長公主,不得。鄰國二公主有意,又不得。最後,不知從哪兒來的資金,充盈國庫,如今開疆擴土,氣勢正盛。”

盛繁挑眉,舉杯遙敬,遠處和人吵架的波波頭,低聲戲谑,“讓我們,祝二公主金安~”

隔壁桌,兩國官員觥籌交錯,“我朝命數已盡,待你少年皇帝雷霆手段,我們必開城門相迎~”

吧臺上,兩雙耳朵接收信號,四目相對。

聽這暗話,秦瀾舟是要對漢氏地産下手。難怪今日的滕依雲,身形憔悴,漢氏他應該是得不到了。

“哎—— 少年皇帝有一統天下的野心。我們這種升鬥小民,俸祿不漲,拉磨時間又變長。得利的終究還是上面的人,” 又是一陣“叮叮咣當”的碰杯,搭肩和哥倆好。

威士忌性烈,四杯下肚,林曉和盛繁兩人面色白皙,均無上頭征兆。

“沒想到,師妹酒量不錯,”剛才買單時,他發現手機錢包餘額,只剩兩位數,先前買金手镯,現在經濟實為窘迫!

“師兄也是,” 林曉也有些退意,即便AA,這裏一杯酒的價格,在她老家就能打上三壇陳年女兒紅。

吉他solo結束之際,兩人都不硬撐,紛紛裝醉,稱自己酒力不支。

朝遠處,還在和客人扯皮的波波頭,揮手再見。

————-

午飯時間已到,食堂今日特別供應:麻辣兔頭,肉香味飄到三樓辦公室。

林曉咽了咽口水,思緒歸位,開會。

少年屍體身份已基本确認,是滕蘭的兒子——滕依雲,如今成年的那位假‘滕依雲’,實為郭海林,冒名頂替。

據郭海林口供,陸家已故的陸亭,當年非法囚禁、侵害未成年人。

為調查當年一案,一支隊上午嘗試聯系,18年前在陸家呆過的老人。

奇怪的是,大火過後,陸家老爺病故,而陸家管家、司機和保姆三人,都聯系不上。

只有司機在虹城有家室,家人表示,他多年前經人介紹,跑去國外打工,每月往家裏寄不少錢。每隔兩三年,他會短暫回家探親,但時間不固定。

這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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