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虹城醫院放射科樓梯間,副局和刑隊兩人吵得嗓子啞火。
“人還在鬼門關前,你這麽着急立功?”
“大局為重,經偵、緝毒兩邊的同志就等着這份情報。”
“一袋生理鹽水,都來不及給馮哥挂完。”
“盡快找到U盤,馮豫休息也會更安心。”
林曉嘆氣,透過玻璃看着師叔馮豫,直直躺在移動病床,任由醫護人員将他搬起,送入太空艙般的全身CT機。
謝天謝地,盛繁不知從哪借來一件白T,林曉的眼睛終于可以自如移動了。
檢查室屏幕逐步顯示平掃結果,患者軀幹部分正常,卻在頭部出現僞影。
師叔馮豫應該假裝吞下金屬U盤,實際将其藏在後牙牙套裏,這就解釋了陸亭正給馮豫清腸,而一無所獲的原因。
虹城消化科大佬,年過六旬,半夜受副局委托,等在放射室外,為馮豫檢查身體狀況。
副局再三感謝後,拿着物證,趕回警局;刑隊在樓梯間,抽了半包煙。
萬幸,師叔馮豫體征逐漸轉好,度過危險期。
病房裏,大大小小的水要挂上一夜,林曉和盛繁商量着輪流休息。
此時,消息靈通的師傅燕青,打來電話囑咐她倆,好好照顧馮豫,婚沒結成,連命都差點丢了,他們買了最早回程的機票。
盛繁把簡易陪護床打開,先用酒精濕巾細細擦過,又用新的幹毛巾擦一遍,“你先眯會兒~ 3個小時後叫你。”
林曉也不逞強,上眼皮早就粘下眼皮,她拖鞋上床,說夢話似的承諾,“待會兒換你睡時,我也給你一摸一樣擦幹淨。”
“不用,”他的聲音很輕,如情人低喃。
夜裏,藥水漏刻般滴滴下落,偶爾還能門外聽見護士臺的呼鈴聲。
盛繁半倚在座位上,單手撐下巴,看着熟睡的林曉,怎麽也看不夠。
他終于理解娛樂圈顏粉的瘋狂,她什麽也不用做,什麽也不用說,就可愛至極。
病房門開,一身白大褂的值班餘醫生,朝盛繁眨眼,可惜他頭偏向窗邊,“Nate~”
盛繁确保輸液袋裏還有一半多,起身輕輕合上房門。
睡到一半,林曉想上廁所,眼睛半眯半睜,摸到病房門口的廁所,耳朵比眼睛先醒一步。
門外一男一女的聲音,清晰可聞。
“衣服穿得還挺合身,”女聲嬌俏。
“餘沁,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謝謝~”男聲輕快。
“回國這麽多年,怎麽沒想過聯系我?” 女聲提問,危險。
“我這人,獨來獨往慣了,” 男聲回答,危險解除。
偷聽可恥,可恥的人才偷聽,林曉心裏告誡自己,耳朵卻不聽話,在流水聲中還奮力抓取門外的信息。
“守夜最耗人精神…這是給你點的雙倍濃縮冰美式…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
紙巾擦完手,她關上廁所門,正好和回病房的盛繁打照面。
他手裏正握着一杯愛心咖啡,杯套空白處,似乎還有一行手寫字。
床頭電子屏顯示,淩晨3點,林曉揉了揉眼,“師兄,我已經睡4個小時,我給你擦折疊床,換你睡吧?”
他搖了搖手裏的咖啡,跟握獎杯似的,“沒事,喝了這杯,我也睡不着了,你繼續睡吧。”
她雖然閉上了眼睛,可大腦卻異常活躍,發燙得厲害。
她,是誰?
早晨打水時,林曉路過值班處,在大屏宣傳片裏,一眼便瞧見了她。
餘沁醫生,美國霍普金斯醫學院高材生,作為高級人才引進虹城,權威性科研成果寫滿整整三行。
她,好厲害。
上午巡查病房時,林曉終于見到了真人,餘醫生比宣傳片的證件照更溫柔,皮膚白瓷般反光。
醫生一行七八人,扇狀圍在馮豫病床邊,領頭的消化內科大佬,認真翻看最新的檢查結果,林曉默默挪到牆角。
“別擔心,馮警官身體恢複得不錯,遲遲不醒,應該就是累壞了,報複性睡眠。”
“謝謝醫生,”盛繁一夜沒睡,下巴胡茬新冒頭,不過還神采奕奕的。
大佬時間寶貴,攜衆人又趕去下個病房。
餘沁醫生,直發烏黑發亮,在隊伍末尾,舉着二維碼朝盛繁作口型,“加我~”
合上門,盛繁兩眼浸在手機屏幕裏,看得出神。
林曉仔細擦拭了折疊床,見他困意毫無,便也不提讓他補覺的事。
反正閑着,她坐到病床邊,給馮豫師叔修剪起指甲。
馮豫的手指修長,骨節處突起,皮膚曬得黑,指甲偏硬,和他本人的脾氣相似。
诶?月牙狀的指甲片,掉落在林曉掌心,同時零星飄落下紅棕色泥土。
不止食指,馮豫右手的五指或多或少,都有泥土留存。
此時,病房門開,副局挂着雙層眼袋,頂着加濃黑眼圈,進了病房。後面跟着刑隊,抿着唇,一言不發。
“人還好吧?”副局破了嗓,向林曉詢問馮豫情況。
“醫生說恢複得還可以,只是目前還沒有轉醒。”
“衣服被脫光,腸子也清了,全身CT也掃了,等他醒來再問吧?”刑隊還穿着昨日的皮夾克,身上混着臭襪子味和煙味。
“昨晚,在小馮後牙找到了U盤,雖說裏面記錄了不少陸家灰色産業的賬務,卻不足以扳倒這棵巨樹,”副局眼神熱切得望着病床上的人。
“小馮多年辦案的風格,我熟悉,他甘願冒着暴露的風險,找到的線索應該不止與此,”副局灰黑色眼袋耷落,眼白雜着紅血絲。
“局長,”林曉立得板正,想給警局大人物留個好印象,“我有個猜想。”
副局見林曉有些面熟,以為是哪個新來的。
“我叫林曉,目前并不是正式警員,只協助一支隊辦案,”她字字铿锵,顯出積極、堅毅和忠誠的精神面貌。
“好,談談你的想法,” 說話間,副局打量了林曉一番,已心裏有數。
小姑娘身高體重正常,能協助一支隊出現場,說明智力、體力也不差。她又有心在警局工作,最大可能就是,家裏人犯過事,審查不通過。
林曉拉開床頭櫃抽屜,取出紙巾包裹的一團,“馮豫探長指甲間,殘留不少紅棕色泥土,我記得金橘碼頭東北片區,住宅樓前綠化帶土壤都是這樣的。”
副局眼神發亮,雙層眼袋也跟着輕盈了,“小…”
“小林。”
“對,小林~你這個發現很有價值,小馮失蹤前,定位器最後一次出現在那,原來不是在求救,是在指引我們找到關鍵證據!”
副局騰得站起,電話部署好搜索任務,親昵地拉了拉馮豫的手,又風風火火走了。
刑隊關門前,向林曉招手,“要是這回真找着證物,你有什麽要求,直接和副局提!”
心電圖監護數值平穩,各種營養劑都融在吊瓶裏,源源不斷沿着靜脈,輸入馮豫血管。
醫院似乎對這床病人格外關心,無需按鈴,經常在輸液未盡時,就各護士輪着主動查看。
起初,林曉以為是副局或刑隊特別關照,後來路過護士臺,才知道并不是。
“難怪~內科一枝花餘醫生,連院長介紹的對象也看不上,原來标準線在那兒,” 午休時間,護士們也能稍稍喘口氣。
“我剛去203量了體溫,混大熒幕的男人,真人頭身比好絕。”
“聽說咱餘醫生,昨天白班後特地為他還換了夜班,連軸轉。”
偷聽可恥,林曉心中默念,手裏水壺的塑料塞子似乎沒擰緊,熱氣氤氲。
一整個早上,盛繁的心思都撲在手機。起因是他看到二支隊接管審訊陸亭,司機劉啓偉、管家謝迪、保姆吳彩娟的消息。
其中有個細節,盛繁瞳孔放大,管家謝迪填寫的聯系電話,正是158開頭的手機號,即陸亭長年用來聯絡他女兒的號碼。
而盛繁有種強烈的直覺,他一定在某個表格清單裏,見過這個號碼。
于是,他浏覽搜索了近三個月,存儲在雲端的文件,在一份名為《新世紀大酒店入住賓客登記表》裏,終于找到了這個號碼。
不出所料,登記人名叫丁伊,是哨子村去世多年的傻子。
酒店入住時間,又恰好是key哥自殺、彭理被溺死的日子。
盛繁立馬聯系警局信息科,調取新世紀大酒店案發前後三日監控,先前的調查重點,圍繞在漢明山、萬谷、key哥三人之間。
考慮到漢氏集團與陸家的關系,現在不排除陸亭也派人參與其中。
今日病房很是熱鬧,經紀人狗哥鬼鬼祟祟,在門外朝盛繁龇牙招手,和林曉視線一相交,就撓頭傻笑。
确認房門合上後,狗哥從背後掏出一沓概念圖,看搖錢樹般慈愛地說,“Caroline陳那邊,已經同意拍攝企劃,明天的飛機回國。”
“這是什麽?” 盛繁揉捏眉心。
狗哥鬼祟歪頭,确認房裏的林曉聽不見,“冬日戀人企劃概念,我和E家的主編通過氣,他保證親密度不高,最多就是牽手、擁抱。”
碰巧病房傳呼鈴響,值班護士開門來換輸液袋。
“Caroline陳的電話,發我一下,” 盛繁把照片塞回給狗哥。
護士斜擡眼,看盛繁的眼神從欣賞明星,立刻轉變為唾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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