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夜過後,方休就像是變了個人。
原本不喜歡幹的家務活,如今居然搶着動手。
把餘珍珍與林文建都給吓了一跳,還以為這貨吃錯藥了。
“我說,他是不是想通了,打算和婉晴離婚?”
早餐桌上,等到方休麻利吃完,三兩下就出門上班去,餘珍珍這才湊到林文建跟前,低聲嘀咕。
今天一大早起來,她便以為自己眼花了,家裏收拾得煥然一新。
方休系着圍裙,又是擦桌子又是抹地,忙碌得像一只殷勤的小蜜蜂。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是餘珍珍與林文建睜着惺忪睡眼的第一個反應。
緊接着,兩人便是豁然色變,回憶起了三年前方休初來乍到,打掃衛生後将馬桶堵死的恐懼……
餘珍珍吓得胖臉顫抖,林文建更是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将方休手裏的拖把給搶了過來。
幸好發現得及時,這貨還沒有來得及去禍害衛生間。
餘珍珍與林文建都是暗暗松了口氣,然後神色不善的盯着方休。
一番三令五申,嚴禁方休插手家務活之後,兩人這才把心落回肚子裏。
可不敢,讓當年那“水漫金山”的一幕再度重演。
“确實怪怪的,他都沒和你頂嘴……”
林文建抖了抖報紙,眼鏡片後的目光滿是狐疑之色。
“我吃飽了,爸,媽,我上班去了啊。”
林婉晴嘴角抽搐了下,有點想笑,又有點郁悶。
說完之後,便拎起小挎包出了門,丢下餘珍珍與林文建僵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
開車到了公司,陷入枯燥而又忙碌的工作……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午休。
林婉晴抱着胳膊站在辦公室窗邊,終于瞧見了樓下那道騎着電瓶車而來的熟悉身影。
蹬蹬蹬!
走道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随即辦公室房門敲響,林婉晴嘴角微翹,随後又努力繃起俏臉。
“婉晴不好意思,半道堵車,我來晚了。”
方休樂呵呵的推開辦公室房門,将猶自冒着熱氣的餐盒擱在林婉晴身前的辦公桌上。
辦公室外,不少同事探頭探腦,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這讓林婉晴的一顆芳心莫名有些絲絲甜蜜,又是有點羞惱。
這貨最近也不知發了什麽瘋,非要天天給林婉晴送午餐過來。
還鄙視了一番林氏集團的員工食堂,說做菜師傅的手藝,還趕不上老孟家常菜飯館的一個幫廚。
林婉晴想要拒絕,但是架不住方休熱情如火,最後也只得由他送來了。
“行了,你也會去吃飯。”
林婉晴掃了眼餐盒,隐隐嗅到了糖醋魚的香味,嘴角不禁再度泛起一絲笑意來。
方休點點頭,在辦公室門外一衆羨慕嫉妒恨的注視之中,昂首挺胸的闊步離開, 驕傲得跟一只剛打贏架的大公雞,逗得林婉晴險些笑出聲來。
“晚晴姐,我的紅燒排骨突然就不香了……要不,我們換換吧?”
林小雅端着飯盒,偷偷摸摸溜了進來。
看着林婉晴慢條斯理的打開餐盒, 露出裏面豐盛可口的美食,頓時可憐兮兮說道。
上次去錦繡峽團建郊游之後,她被一個叫做文化高的死胖子給纏住了,那貨瞧着方休天天給林婉晴送午餐,便也有樣學樣,開始給林小雅送午餐。
可惜死胖子文化高并不清楚林小雅喜歡吃什麽,送來的都是他自己喜歡吃的菜。
什麽紅燒肉,紅燒排骨,醬肘子……林小雅每次吃完飯,都會覺得自己正在長胖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我可不跟你換,你那些菜太油膩了。”
林婉晴白了這個堂妹一眼,嘴上說着,卻是将餐盒推到了林小雅跟前:“想吃什麽自己夾。”
“謝謝婉晴姐!”
林小雅嘻嘻一笑,早就摸清了自家這個堂姐,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當即毫不客氣,下筷如風,吃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晚晴姐,你和方休的關系好像進展了許多诶……”
林小雅小嘴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的說道。
“不想吃了是吧?”
林婉晴聽得俏臉一紅,嗔怒着瞪了她一眼,将餐盒往身前挪了挪。
吓得小丫頭連忙舉手告饒,表示再也不敢亂嚼舌根。
日子平淡如水,轉眼間來到了周末。
為了給林文建過生日,林婉晴也放下了手頭緊巴巴的工作,打算陪着父母好好游玩一天。
爬山,劃船,去海洋館……方休跑前跑後,俨然成了林婉晴一家三口的跟班,買飲料零食,統統都是他在跑腿。
生日晚宴是重頭戲,在方休信誓旦旦的保證下,依然定在了老孟家常菜飯館裏。
畢竟方休是所謂的“內部員工”,這一餐還能享受打折優惠。
餘珍珍請了幾個老姐妹, 林文建也叫來了些朋友。
諾大的包廂內歡聲笑語不斷,着實讓林文建高興之餘還倍有面子。
“他大舅,鐵娃這孩子怎麽沒來啊?”
正是賓主盡歡之時,餘珍珍一掃場中,居然沒看到餘鐵娃那小子的身影,頓時有點不高興的問道。
有了上次的教訓,餘鐵娃的父母這次老實了許多,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對付桌上的美味佳肴,沒敢再弄出什麽幺蛾子。
聽到這話,大舅胡亂一抹嘴邊的油膩,瞪眼瞧了瞧周圍,也是一臉納悶:“鐵娃讓我們先過來,他怎麽沒來呢?”
“瞎,鐵娃現在可是跟着大老板做事,興許是太忙了。”
大舅媽于百忙之中擡起頭來,嘴裏還塞着根雞腿,含糊不清的說着,還不忘瞥了眼坐在末席的方休。
那眼底的一抹輕蔑之色,分明是在說餘鐵娃如今比方休有出息。
“算了,別管他了,咱們吃咱們的!”
這眼神讓餘珍珍很是不舒服,鼻尖哼唧了聲,扭頭和那些老姐妹們舉杯暢飲。
“方休啊,咳咳,我聽鐵娃說,你還在這裏上班送外賣?”
大舅幹咳一聲,對方休“苦口婆心”的沉聲說道:“你學學你表弟鐵娃,現在都是大老板身邊的紅人了,聽鐵娃說,那個大老板一時半刻都離不開他呢。”
“是啊,送外賣能有啥出息,我家鐵娃現在一個月能掙這個數!”
舅媽斜着瞅了眼方休, 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方休眼皮子底下比劃了下,分明是一個“八字”。
“不會吧,才八百塊?”
方休故意瞪眼了雙眼,大驚失色的叫道:“鐵娃跟的啥老板啊,也太摳門了,一個月才給他八百塊的工資?還不如跟我送外賣呢!”
這一嗓子喊出,頓時惹得包廂內其他人側目望來,神色各異的齊刷刷看着大舅與舅媽。
“你這個土鼈,什麽八百塊,這是八千!”
大舅和舅媽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沒被方休的話給氣吐血。
只見大舅黑着臉道:“方休,我看你也別在這裏幹了,讓鐵娃幫你跟那位大老板說說情,給你找個工資高點的工作。”
“就是,鐵娃的同事可個個都是社會精英,要是讓人家知道他有個送外賣的表姐夫,你讓鐵娃怎麽在公司裏擡得起頭?”
大舅媽也跟着奚落道。
“擡不起頭就別擡,餘鐵娃以前當網管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提過這些破事?”
林婉晴聽得心裏很是不舒服,将碗筷一擱,有些生氣道。
“來來來,吃菜吃菜,提這些事情幹嘛。”
林文建一瞧氣氛有些不對勁,連忙樂呵呵的擺擺手笑道。
“婉晴,你說得這叫人話嗎,我們好心好意替方休着想,你反倒還怪我們多管閑事啊?”
大舅将碗筷重重一放,臭着臉抱起了胳膊,扭頭對餘珍珍道:“珍珍,你來評評理!我讓方休跟着鐵娃混,有錯嗎?”
“……”
餘珍珍張了張嘴,場中都是親朋好友,她要是認可大舅的話,那豈不是主動承認方休是廢物?
可若是矢口否認,又會把事情鬧得更難看……一時間,餘珍珍左右為難,就跟耗子鑽風箱一樣,兩頭都受氣。
“哎呀,沒想到鐵娃現在這麽有出息了,老餘,看來你有個好侄兒啊。”
“等會兒真要見見這個小夥子,不知道有沒有對象?”
“我家有個遠方侄女,剛好還在找工作呢,要不讓鐵娃也幫幫忙吧?”
然而沒等餘珍珍開口,倒是包廂裏的其他人眼神閃爍,紛紛熱情洋溢的插嘴,旁敲側擊的打聽起餘鐵娃來。
氣氛再度變得熱烈,不過衆人讨論的對象,卻是從林文建這個壽星公變成了餘鐵娃。
那一張張湊來的笑臉,讓大舅與舅媽頗為有點受寵若驚。
短暫的懵逼之後倒也逐漸适應,神色坦然的講述起餘鐵娃的“逆襲”,最後說得唾沫橫飛,眉飛色舞,聽得衆人一愣一愣的。
萬萬想不到好端端的生日晚宴,成了餘鐵娃的英雄事跡專場演說會。
而作為主人的林婉晴一家三口,連帶方休,全都成了陪襯。
林文建老臉發臭,難看得像是吃了死蒼蠅一樣,可又不好意思撕破臉。
只得努力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得耐着性子聽下去。
餘珍珍三番兩次想插嘴,可又怕給旁人落得個與娘家人不合的壞印象,惹出風言風語。
她張着嘴,抱着胳膊生悶氣,不時死死瞪向埋頭吃吃喝喝的方休幾眼。
林婉晴繃着俏臉,生出想要立刻的念頭,實在不願聽大舅與舅媽兩人賣力吹噓餘鐵娃那種貨色。
眼看方休還在沒心沒肺的大吃大喝,她芳心惱怒,不禁擡起高跟鞋,狠狠踩了他一腳。
“人家說你,你是不是啞巴啊,都不知道替自己說兩句嗎?”
林婉晴怒其不争,瞪着方休低聲道。
“有什麽好說的,銀道資本完蛋了,顧夢南馬上也要完蛋了。”
方休被踩得龇牙咧嘴,反手抹了抹嘴角,随口說道。
“什麽,什麽要完蛋了?”
林婉晴一呆,本想繼續追問,豈料包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随即響起道爽朗的笑聲來。
“大家都在啊,抱歉,我們來晚了。”
話語落下,打斷了包廂內衆人的談論,所有目光齊齊投向門口。
只見包廂門口,穿着一身筆挺白西裝的顧夢南大笑着走來。
在他身後,則是跟着昂頭挺胸的餘鐵娃,同樣是西裝筆挺,一副人模狗樣的架勢。
“大姑,姑父,這是顧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價值八萬八的高檔手工定制眼鏡!”
餘鐵娃鼻孔朝天,大步上前,獻寶一般将手裏的眼鏡盒放在林文建面前。
死寂,一片死寂。
下一刻,諾大的包廂裏,陡然響起一片倒抽涼氣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