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轉, 一學期轉瞬之間就又過去, 期末考試的時候阮萌又進步了五名, 因為特重班是學校裏最好的班級, 現在阮萌在全校排名已經進了前五十。
這一學期,趙文赫和女友分分合合,成績下滑了很多,假期的時候,趙文赫纏着阮萌給他補課。
阮萌沒想到她也有給別人補課的一天,其實她覺得最好的老師應該是陳默,不過陳默給人講題時不愛說話, 他寫畫的那些東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最後阮萌還是建議趙文赫報假期補習班。
寒假的時候,俞華公司的生意正好也進入淡季,為了給阮萌慶祝成績的進步,一家三口出去泰國旅游,雖然國內是冬天,但阮萌在泰國被曬黑了一圈。
十五天後,阮萌從泰國回來, 第一件事是去對面找陳默, 她拎着一些紀念品去了對面,秦楠和陳然正好在一樓, 阮萌将帶給兩人的禮物送過去,陳然的是一個拳頭大的海螺,放在耳邊就能聽到海風的聲音, 送給秦楠的是一副做工精致的耳環,帶有東南亞風情,可以配裙子穿。
秦楠和陳然兩人看起來都挺喜歡,阮萌最後拿着一個小盒子上了樓。
陳默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做數獨,小烏龜在地上慢悠悠的爬行,阮萌繞過烏龜走到書桌前,将盒子推給他,“吶,給你帶的禮物。”
陳默仰頭,看向阮萌,她比之前黑了一圈,小麥色的皮膚顯得她牙齒更加潔白,笑容更加燦爛,他低頭将盒子打開,裏面放着一塊雞蛋大小漂亮的黑色石頭。
阮萌像小孩子顯擺道,“這是我整整撿了一天才撿到的最漂亮的石頭,我爸說這應該是貓眼石,你看看喜不喜歡。”
陳默将盒子裏的石頭拿起來放在掌心端詳,石頭外面看起來是黑色,但近看卻能看到裏面暗色的花紋,他回阮萌,“謝謝,我很喜歡。”
阮萌坐在他旁邊,開始講述這段時間旅游的見聞,中間她一會手舞足蹈,一會哈哈大笑,陳默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聽着,最後她感嘆了一句,“其實多去國外看看感覺也挺好的,以後有機會在國外學習和生活的話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陳默擡眸看她,聲音有些驚訝,“你準備去國外?”
阮萌說的有些口幹,順手拿過他的杯子喝了幾口水,然後回他,“不是啊,就是随口一說,現在才高二,離高考還遠着呢。”阮萌瞟了眼書桌上的紅皮練習冊,反問他,“不過倒是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陳默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從來沒有想過未來,在他的世界裏,和阮萌這樣按部就班的長大就很好。
阮萌看着他面前的數獨本,“你不是對數學最感興趣麽,那就學數學好了啊,不是有句話說的什麽來着……哦…說數學是一切的基本,沒有什麽是數學解決不了的。”
陳默認真想了想,如果是數學的話,他确實不會排斥。
阮萌又道,“不過現在也不用下結論,還有時間,慢慢考慮就行,反正你學習成績好,學什麽都快,選擇什麽都可以的。”
陳默點了點頭。
寒假的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春節,阮萌一家在外婆家過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阮萌早早就給趙文赫和陳默分別發了祝福短信。
趙文赫很快回她,“新年快樂,祝你新的一年吃胖三十斤!狗頭表情”
陳默一直都沒回信息,不過阮萌知道陳默不怎麽喜歡看手機,也不怎麽喜歡用手機和別人聯系,所以阮萌也沒有在意。
外公外婆做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看春晚,最後阮萌又收了厚厚的一個紅包,她心滿意足的放在枕頭下面,做了一個美夢,此刻阖家歡樂的她完全不知道陳默家發生的一切。
除夕這一天,保姆在一樓做着年夜飯,客廳裏的電視聲音很大,陳默去衛生間洗澡,待他拿着毛巾出來,就看到陳然坐在他房間的地上,手裏拿着一個盛滿水的魚缸,水裏面泡着一動不動的小烏龜,陳然見陳默出來,獻寶似的舉起手中魚缸,“哥哥,你看,我給烏龜找了一個新房子。”
陳默快步跑過去,将他手裏的魚缸奪過來,然後撈出裏面的烏龜,然而烏龜已經一動不動,失去了呼吸。
陳默站在原地,拳頭緊握,身體微微顫抖,看着陳然的眼神變的有些冰冷。
陳然看到陳默這個樣子,心裏有些害怕。
這時,正好秦楠上了樓,走到房間門口,看到兄弟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立即對着陳然招了招手,“然然,怎麽了?”
陳然趕快跑過去躲在秦楠懷裏,無辜道,“我只是給烏龜換了一個魚缸,哥哥好像有些不高興。”
秦楠看着陳默手裏一動不動的烏龜,明白了原因,她站在門口,下意識的把陳然護在身後,對着陳默道,“媽媽再給你買一個烏龜,然然也是不小心,他不知道陸龜不能淹水。”
陳默手中捧着烏龜回頭看向兩人,最後視線落在陳然身上,冷冷道,“以後不要進我房間。”
以前陳默雖然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但陳然卻可以在他的房間暢通無阻,除了有一次摔壞阮萌送的飛機模型之外,其他東西陳默都沒有禁止陳然,這是陳默第一次對陳然說出不許再進房間的話。
陳然眼中瞬間含了一泡淚。
秦楠拉着陳然下了樓,很快,一樓就響起了陳然的嚎哭聲,這時陳永國回來,看到嚎哭不止的陳然,問秦楠發生了什麽事,秦楠把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
陳永國摟過陳然,哄了兩句,然後對秦楠抱怨道,“都怪你生了一個怪物,整天呆在房間裏不知道折騰些什麽,吃我的喝我的脾氣還挺大。”
秦楠擡頭,“你什麽意思?兒子是我一個人生的嗎?就我一個女人能生的下兒子嗎?”
陳永國和秦楠吵了起來,秦楠指責陳永國每天回家晚,陳永國指責秦楠沒有好好教育孩子。
保姆縮在廚房,躲開吵得面紅耳赤的兩人。最近這半年,陳永國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兩人之間經常吵架,她已經習以為常,反正作為外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最後吵架以陳永國大聲的拍上門離開而結束,秦楠枯瘦的背影一個人坐在客廳,看着電視上又笑又跳的小品怔怔的發起了呆。
陳然已經回到自己卧室,每當這時候,他就會躲回自己的房間。
保姆早早做完年夜飯,就準備回家,路過客廳的時候,和秦楠打招呼,秦楠只是簡單的應了聲,保姆忍不住嘆了口氣,她給這家人做工這麽多年,眼看着秦楠從一個年輕漂亮的富太太慢慢的變的枯瘦灰敗,現在秦楠把所有寶都壓在二兒子身上,然而還是拴不住老公的心。
保姆走出防盜門,站在外面小花園裏看了眼這頗為富貴的小洋樓,即便是嫁了有錢人家,也不見得會幸福,豪門裏的是非她見多了,她從來不會教育女兒嫁個豪門什麽的話,這個世上,啥都沒有自己有錢有實力重要,她騎着自己的電瓶車,準備回家,她家老頭子早就做好了年夜飯等着她。
樓下陳然的哭聲,秦楠的抱怨聲,陳永國摔東西聲,還有電視裏男女主角海誓山盟聲……
這些聲音交雜在一起,彙聚成一曲刺耳的樂章。
陳默戴上隔音耳罩,隔絕了樓下的吵架聲,也隔絕了手機的震動聲,他就把烏龜放在書桌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它。
他期待着奇跡的出現,然而小烏龜始終垂着頭和四肢,再無動靜。
阮萌初三回來,一進家門放下東西就去了對面,路過門口花園時,發現裏面對了一個小土包,陳永國依舊不在家,一樓只有秦楠和陳然,兩人也不似往日般熱鬧,阮萌發現氛圍有些不對,但也沒多問,打了個招呼就上了樓。
來到陳默房間,陳默沒有回頭看她,一直埋頭做數獨,阮萌走進去,沒有在地上發現小烏龜,她以為是它爬到了床底下,也沒在意,她和陳默道,“新年快樂,這兩天怎麽過的?發你短信也一直沒回。”
陳默從數獨本中擡頭,似是剛發現她來,他的視線好一會才聚焦在她身上,他手中拿着鉛筆,頭埋在陰影裏,“死了。”
“死了?它現在在哪?”
“花園裏。”
阮萌想起剛才路過看到的那個小土堆,心裏明白過來,她沉吟了一會,沒有問原因,而是安慰他,“這個世界總是充滿意外,許多時候我們都意料不到會發生什麽。”
陳默眼眸低垂,裏面有一層朦胧的霧氣,像一只迷茫的鹿,他認真的想了想道,“我不喜歡意外和改變。”他喜歡事情按部就班發展,喜歡周圍的一切都保持不變。
阮萌回,“有些事情會變,有些事情不會變,比如我們之間就永遠不會變。”
陳默擡起頭,對面的少女神色認真而又篤定,窗外冬日的陽光不算熱烈,灑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因為意外和改變而産生的難過、焦慮、恐懼,此刻都消融在這抹暖色裏。
陳默點了下頭,嘴角微微上提一個弧度。
他和阮萌永遠不會變,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