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梓崖指着竹林裏的一泓小溪:“就在那兒,看到沒有?”
涼生“嗖”的一下奔了過去:“我的小溪!我來啦!”
她跑的太快,梓崖也沒想到涼生會忽然沖過去,一下子沒有攔住,只能跟在涼生身後笨拙的追着:“你不是說好了只看看嘛!”
涼生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跑:“但我也沒說我不摸摸呀。”
她坐在溪邊,輕輕用手捧起一捧水,那水清澈異常,在月下泛着柔和的銀光。
她感覺到了一雙手搭在了她肩上,她頭也沒有回,對着身後的人指着那溪水:“梓崖,看,漂亮吧?”
身後的人久久的沒有應答。
涼生好奇的回頭,正對上一雙黑色潭水一般的眸子,來人黑色的袍子仿佛與暗夜融為了一體,輪廓模糊。
涼生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迷妖森林裏有你這樣的妖嗎?你是什麽妖?烏鴉吧?一定是烏鴉?黑漆漆的!”
那人冷冷的回了一句:“你是碧落的徒弟?”
涼生繼續研究那人的手:“你的手倒是很白,不,應該是爪子很白。你用了不少藥草美白吧?”
夢魔的臉抽了一下,這就是碧落摯愛的徒兒麽?
“涼兒,快離開他!”身後響起梓崖焦急的聲音。
涼生轉過頭去,看着一動不動的梓崖:“梓崖,你怎麽不動彈了?”
梓崖簡直要被氣死了:“笨蛋!我被定住了!”
涼生看着面前這個不動聲色的身影,忽然反應過來:“你是壞妖!”
她後退兩步,卻一個淬不及防,一下子倒在了小溪裏。
夢魔笑着靠近她:“怎麽,現在才知道害怕?我看你很喜歡這水,那你就喝個夠吧。”
他一把按住涼生的頭,把她按在了水裏,涼生的頭浸在水裏,嗆了許多水,那一刻,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複蘇……
76、思君朝暮(上) …
涼生扶着頭,只覺得腦袋仿佛要炸裂了一般疼痛,她忍不住輕輕呻吟起來。
夢魔本想給涼生個下馬威,這下子也慌了手腳。
他從來只殺人,沒救過人。但這女子可是牽制碧落的唯一一顆棋子,他不能失去她。
他一把将涼生從手裏撈出來,看着涼生蒼白的臉龐,急促的呼吸,驚慌起來。
不就是嗆幾口水,怎麽會這麽嚴重!
他的棋子不會就這樣被嗆死了吧?
不行不行,碧落的妖靈還沒到手呢?
對了,夢魔靈光一現,鼠妖曾經跟自己說過,有種功法最适合救落水的妖,叫什麽法子來着?
對了!叫“人工呼吸法”!
夢魔張開嘴巴,對準涼生薄薄的嘴唇,慢慢的靠近……
月亮悄悄的躲在雲彩後面,仿佛什麽都沒看到。
碧落這幾日為涼生挑選嫁衣等一并物什,對于不擅于擺弄這些女兒家私物的碧落,真是一大難題。
今日真是乏的緊,他索性趴在桌上直接歇了一覺。
誰知一覺醒來,卻看到偌大的新居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涼兒……大半夜的又跑到哪裏去耍了?
不知怎的,碧落心中今夜十分不安,他站起來,擡頭看着躲在雲後的月兒,輕輕嗅着空氣中異常危險的氣息。
糟了!!!
碧落立刻一撚手心,憑空變出一朵奕奕地桃花,有一尺來寬,他将桃花踏于腳下,迅速飛出了門,衣袍因為速度過快被夜風吹得不斷飛舞。
涼兒…等我。
一路出了迷妖森林,進入了魔妖森林,将那些個大大小小阻攔自己的魔妖幾下打個七葷八素,碧落繼續用最快的速度前進到夢魔修煉的黑蓮魔殿。
門四敞大開,似乎早早的就知道碧落這位不速之客的前來。
碧落自桃花上走下,努力穩住自己絮亂的心神,走進黑蓮密布的魔殿。
魔殿之中,最大最妖冶的一朵黑蓮上,夢魔笑了起來:“貴客到訪,有失遠迎,還請不要見怪啊。”
碧落輕輕啓唇:“夢魔,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把我的愛徒抓來,是什麽意思?”
夢魔詭笑着輕輕摘下座下黑蓮的一片花瓣,黑色的魔氣漸漸包圍整個大殿:“自然是,沒什麽意思。只是我見你的愛徒可愛的緊,故而把她帶來小住幾日。”
碧落的語氣僵硬起來:“你敢傷她半根頭發,我便要你百倍償還。”
夢魔将手中的黑蓮花瓣反複揉搓:“瞧你說的,有到這麽嚴峻的地步嗎?”
“有,我說到做到。夢魔,你最好不要碰你不該碰的人。”碧落臉色陰沉了下來,聲音清冷不失堅定。
氣氛一時間僵的令人窒息,夢魔和碧落身上,均是寒意乍現。
涼生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四周都是黑色的紗帳,桌上的黑蓮香氣分外令人不适。
她覺得自己身下冰冰涼,低頭一看,原來自己也被安放在一朵碩大的黑蓮上。
這裏是哪裏?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
她只記得自己頭疼欲裂的時候猛地覺得有東西靠近,立刻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張放大的陌生的臉,還有撅着的嘴唇!
她幾乎都沒有思考的就毫不猶豫對着那張臉幾個巴掌呼了過去,動作靈敏利索。
再然後……然後看着那個被打得臉腫成包子的妖紅着眼睛憤怒的一掌把她劈暈了……
有人來了,是誰?
夢魔邁進房間,滿意的看着醒過來的涼生:“你醒的很快。”
涼生惡狠狠的看着夢魔:“你這個死烏鴉!就是你綁架我的對不對?”
夢魔在聽到“死烏鴉”三個字時,忍不住渾身一震,一把把涼生跟拎小雞一樣的拎起來:“不準亂叫!我不是烏鴉精,我是夢魔!”
“馍馍?”涼生被拎在空中,手忍不住去抓夢魔的臉:“馍馍不是食物麽?食物也能成精?你好吃麽?我還挺喜歡吃馍馍的。”
夢魔把涼生放下來,無奈的嘆了口氣。他這麽多年,從來沒被任何妖欺負過。
今日倒好,居然被一個不知名的半吊子小妖給整慘了!要不是看着她還有用的份上,早就恨不得一個巴掌劈死她丫的了。
涼生坐在地上,頭發因為夢魔的拉扯早就散落下來,□的腳光滑,戴着一串細小的鈴铛。
夢魔失了神,難怪碧落對這貨情有獨鐘,這麽一瞧,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呸呸呸,自己想到哪裏去了?自己回來是為了把她帶到大殿上威脅碧落的,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麽?
他上去有些粗魯的抓起涼生的手臂,不耐煩的說道:“跟我走。”
涼生被他拽了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住。
夢魔回頭看她:“又怎麽了?”
“頭好痛……”涼生感覺到腦袋裏又開始了一波一波的疼痛,什麽東西破了繭子,什麽東西厚積薄發,什麽東西,什麽東西,腦子大片大片的段落翻滾着……
夢魔被她吓怕了,這又是怎麽了?
他輕輕摸摸涼生的腦袋:“你不要緊吧?”
涼生忽然擡起頭,斜斜的揚起嘴唇,眸子裏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聲音也沉穩起來:“不要緊。”
大殿裏的碧落,許久不見夢魔出來,開始焦急起來。
還有涼兒……
涼兒,我再也不會讓你深入險境了,為師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定要換你平安。
“碧落,我把你的涼兒帶來了。”夢魔笑吟吟的牽着涼生出來,盡管笑容裏是說不出的奸詐和陰險。
碧落上前一步:“涼兒……”
涼生卻後退一步,驚恐的躲在夢魔身後,指着碧落:“你是誰?”
“我是師傅啊,涼兒,不記得師傅了嗎?”
“師傅?什麽師傅?我從不記得有師傅。”
碧落把頭轉向夢魔:“夢魔,你做了什麽?我不是說過,絕不許你動她的麽?快把她變回來。”
夢魔擺擺手:“我剛剛之說把你的徒兒還給你,我做到了,至于其他的,不是我份內的事情,與我無關。”
碧落一時語塞:“你……”
夢魔轉頭親昵的拍拍涼生的肩膀:“你想跟這個妖走麽?這個妖說他要帶走你。”
涼生立刻緊緊靠在夢魔身後,眼裏全然是陌生和驚恐:“我不要,這個人看起來好可怕。”
夢魔聳聳肩,挑眉看着碧落:“你看,不是我不放她走,是她不想跟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木有票票,木有收藏,木有留言,人家小心髒都抽了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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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思君朝暮(下)(結局) …
碧落無形之中散發着諸多寒氣,聲音裏有幾分厲色:“說吧,你想要什麽?”
夢魔搓搓手,咧嘴笑道:“這是什麽話?你說笑了吧?”
碧落看看小心翼翼躲在夢魔身後的涼生,滿眼盡是深深的憂慮之色,聲音的寒冰度又降低幾分:“直說吧。”
夢魔收住了笑容,圍着碧落轉了幾圈,上下打量,見他眉宇間露出絲絲擔憂:“素聞碧落的修為不淺,我這幾年艱苦修行,功力也與你不分上下。都說你清心寡欲,對功力提升也并無過多興趣。那麽果真如此的話,倒不如把你的修為給我。”
碧落任由夢魔繞着自己不懷好意的轉圈:“你要我的妖力?”
夢魔止住步子,背對碧落:“不是我要,是看碧落你肯不肯給。”
碧落亦背對着他:“你必須把涼兒變回來。”
碧落挑起眉毛,有些驚訝于碧落的爽快:“雖然早就有過一些聽聞,但沒想到這丫頭對你重要到這地步。”
碧落呼了一口氣:“你只需要回答成交還是不成交。”
夢魔一愣,随即拍拍碧落的肩膀:“成交。”
碧落緩緩走到涼生面前,青色的袍子拖在地上,卻不沾一點灰塵污垢,他伸出手摸摸涼生的頭淺淺笑道:“涼兒乖,一會兒就能記起師傅了。”
涼生看着碧落溫柔的眼神,身子輕輕顫栗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沒有躲開碧落冰冰的手掌,咬緊下唇,默不作聲。
碧落後退兩步,澀澀的苦笑一下。對着夢魔伸出雙手:“把我的修為拿去吧。”
夢魔從黑色的袍子裏伸出一雙蒼白枯槁的手,搭在碧落張開的掌上,一股股白色的光芒從碧落的手心鑽出,繼而鑽入夢魔的掌心裏,蔓延到了夢魔的身上,黑色的袍子周圍散發着淡淡的白色光暈。
随着時間的增加,修為的流逝。夢魔身上的白色光芒大盛,刺得人眼都睜不開。而碧落,額上漸漸冒出了汗,身上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涼生不忍的偏過頭去不去看他,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卻感覺到有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猛地睜開眼,面前是虛弱無力的碧落,他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面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無力,而頭發竟然變成了斑斑銀發!
碧落一手拉着涼生的胳膊,一邊虛弱的看向夢魔:“快來解開你施的法術,把我原本的涼兒還給我。”
夢魔此時吸收了碧落的全部修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只感覺身上有用不完的力量,他看了一眼碧落,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字字句句都敲在碧落心上:“解開法術?根本就沒對你的好徒弟施法!這一切,可都是你的好徒弟主動配合我演的一場戲!你的好徒弟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攝魂,也沒有失憶!”
碧落只覺得心下一緊,不敢置信的扭回頭看着涼生:“涼兒,怎麽回事?”
涼生掙開他的胳膊,勾起嘴角:“碧落,你當真把往昔的回憶忘得片甲不留麽?”
“你在說什麽,為師不明白。”碧落看着眼前的人兒,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涼生輕輕彎腰俯身,用手指勾起碧落的下巴:“呵,還真是忘的一幹二淨。你前世是我的師傅,但你傷害的我體無完膚,并且我們都被削去了記憶。現在我都想起來了。是我主動答應夢魔幫他奪取你的功力的,因為我想看看你,被人傷害是什麽模樣!”
碧落先是一怔,蒼白的臉上挂着一抹欣慰的表情:“雖然我不知道你我前世是什麽身份,我又如何負了你。但現在對我而言,都不重要。原來你沒有受夢魔的傷害和控制,你很安全,這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我很欣慰,涼兒你現在安全無恙。”
涼生緊閉着眼睛不去看他,輕輕呓語:“兩世恩怨麽?前世我銀發三千,今日你為我白頭。命運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她再次睜開眼睛輕輕握住碧落的手:“為什麽?我在騙你,你卻一點都不怪我?”
“前世就是前世,今世也是今世,雖然我記不清前世,但你我畢竟都不是從前的你我,何必執着于舊事?不管曾經如何如何,今世我會全心全意對你。”說到這裏,碧落胸腔血氣上湧,一口鹹腥湧上了喉頭,他略一蹙眉,生生将那口血硬咽了下去。
涼生慌張的看着碧落:“你怎麽了?”
碧落沒有應答,倒是夢魔走了過來:“你師傅把妖力都給了我,自然是活不了幾個時辰了。妖是由妖靈和妖力組成的,低等的妖失去了妖力的話,最多還原至原型,但是碧落不同,他修為較高,妖力和妖靈早已經融為一體。如今妖力被我吸收,妖靈也受損不淺,恐怕連原身也保不住了。”
涼生瞪大眼睛:“你騙我!你不是說師傅不會有性命危險的麽?”
夢魔招出一朵巨大的黑蓮,吸着黑蓮裏的屢屢黑氣,一臉享受的樣子:“我是妖,妖的話,能信麽?”
“你!”涼生抄起左掌對着夢魔劈出一道紅光,卻輕易被夢魔揮袖擋下去:“別白費力氣了,我現在是森林中力量最強的妖了,我放你們一條生路,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涼兒……”涼生低下頭,對上碧落的眸子:“師傅……”
碧落對她費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師傅沒事,不要擔心。”
涼生吸吸鼻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那個人如一泓清泉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她,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眼中:“今日起,第三十二代弟子涼生便與上清掌門碧落為徒。”
碧落強撐着站起來,銀絲輕輕飄起,他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日的朝陽:“涼兒,我們回家。”
涼生趕緊跑過攙扶住他,哽咽道:“我們回家。”
碧落往前走了兩步,頹然倒地,皮膚開始變得透明起來,涼生跪在地上,低低的吶喊道:“師傅,不要死。”
碧落半坐着,倚在涼生肩上,輕輕吻上涼生的唇:“不要哭,哭了的涼兒可不好看呢。”
花瓣,漫天的花瓣,碧落慢慢化作花瓣消失在原地,一團幽幽的白氣浮在桃花瓣中,相對而言,略為醒目一些。
是碧落的妖靈。
涼生伸手要去抓住那團白氣,那團白氣卻一下子飛到了自己身後。
涼生回了頭,紅眼看着夢魔:“不許動師傅!”
夢魔低低的嘆息了一聲:“真是有點搞不懂你這丫頭,明明是你配合我去騙你師傅的功力,現在卻又……”
涼生笑的苦澀,她一步一步,走到夢魔面前,握住夢魔的另一只手掌:“我就讓你,看看我的記憶罷。不知道從不知情為何物的夢魔你,能不能懂我所想,感我所感。”
夢魔感覺到腦子出現了一幅幅動态的畫面,桦木林裏的嬰兒、跟爺爺和白澤獸玩耍的小女娃、追随碧落的少女、師徒湖畔吹笛起舞、女孩跪地不起、師徒兵戎相見……
少頃,涼生收回自己的手:“看完了?”
夢魔看着手裏的那團霧氣:“原來如此。”
“那麽,我求你,把師傅的妖靈給我。”涼生忽然跪地。
夢魔被涼生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就算給你又能如何,你最多把妖靈投入六道輪回的凡胎體內,助碧落轉世為人。可是他再也不會想起曾經的一切了,你能憶起前世記憶是因為你并未喝孟婆湯,可是碧落投胎必定要喝孟婆湯,喝了孟婆湯的人,絕不會再想起任何前世之事。而且若他為人,你仍是妖狐之軀,你們也無法相容。人妖之間,不能結合。”
涼生搖搖頭:“他說過,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我們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夢魔,我問你,你修煉至今,可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麽?你的願望是什麽?”
夢魔被她問住:“我的願望就是稱霸三個妖之森林,成為最強的妖。”
“然後呢?”涼生靜靜的看着他。
“然後……”夢魔竟一時語塞。
“夢魔,你應該要明白,你所追逐的,不過是浮華。世間最重要的不是功利,而是大愛。”
涼生站起來,從夢魔手中接過碧落的妖靈,若有所思:“愛無限,只要有愛,萬物皆生生不息。”
她走了兩步,回頭泯然一笑:“不過,現在也不晚,夢魔,妖之森林就交給你了,要讓所有的妖,都過上安寧的日子。”
夢魔叫住她:“你要去哪裏?”
涼生颔首微笑:“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沒有妖,只有人的地方。”
當夜,上清鎮。
兩戶人家燈火格外明亮,呻吟聲此起彼伏,兩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在房間裏拼命叫喊。
過一會兒,南邊的一戶人家屋裏興奮的走出了一個抱着孩子的産婆:“恭喜你們!是個男孩!”
而屋頂上,一個妙齡少女輕輕看着屋下人們懷裏熟睡的男嬰,喃喃道:“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她點向自己的額頭,整個人化作一團紅光,落入另一戶燈火明亮的北邊的人家,三更過後,隔壁一個女嬰的哭鬧音劃破了夜空:“嘤嘤嘤嘤……”
十年後。
是夜,繁星點點。
上清鎮的一片樹林裏,螢火蟲的光明明滅滅,發出不算明亮卻迷人的光。
笛聲在月光籠罩的樹林裏婉轉響起,袅袅轉轉。
幽幽的笛音合着知了的鳴叫聲悠揚奏起,然後,笛聲戛然而止。
“喂!碧落,你吹笛子太爛了,都走調了!”一個小丫頭紮着細細的發辮尖聲尖氣的說道。
手紙笛子的少年慌了手腳:“真的嗎?我覺得好像沒有走調啊。”
小丫頭掐着腰,上前揪住少年的耳朵:“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大禮?”
少年被揪耳朵揪疼了:“涼兒,我平時吹笛子是不跑調的。”
“還敢狡辯,嗯?”小丫頭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快認錯。”
少年趕忙護住耳朵:“我錯了我錯了。”
小丫頭這才滿意的松了手,一只螢火蟲從她眼前飛過,她伸出雙手,一撲一撲的追着那只螢火蟲。一不留神被腳下的一塊小石頭絆倒了,小丫頭狠狠的摔了個大馬趴,以嘴啃泥的造型光榮亮相。
“噗。”身後的少年忍不住捂嘴輕笑,他的眼睛如同天生的星子,配合的清秀的面龐,已經有了青澀的英俊。
小丫頭憤憤的爬起身,惡狠狠的對着少年翻了個白眼,然後跑開:“臭碧落,你居然敢笑我?哼,我不理你了,碧落最讨厭了!”
少年急忙緊追着小丫頭深深淺淺的在林地裏奔跑:“涼兒,不要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愛,我喜歡你!”
小丫頭忽的停下,螢火蟲的光照亮了她白皙的面龐,她狡黠的眨眨眼睛:“你剛剛說什麽?”
少年臉上飛上了一抹紅暈:“沒什麽。”
小丫頭立刻撥腿就走:“那我走咯。”
“慢着!”少年紅着臉,聲音也結結巴巴起來:“我說,碧落喜歡涼生。”
小丫頭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扯扯耳朵:“我聽不見。”
少年頭低的更低:“你壞。”
小丫頭幾下“蹭蹭”爬到樹上,伸出兩只光潔的小腳丫晃啊晃:“那我在這睡覺咯,你自己回去吧。”
“不行。”少年焦急的在樹下看着她:“你娘那麽兇,我把你帶出來,要是不把你帶回去,你娘會打死我的!”
少女在枝桠上翻了個身:“那我管不着,誰讓我聽不見你剛剛到底說的什麽呢?聽不見,我就不回去。”
少年無奈的聳聳肩,雙手握成弧狀,又氣又羞的對着樹上的小丫頭大喊:“涼生小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結局了喵~
作為一個明早七點要爬起來上課的人,我表示碼字到現在壓力山大~~~
評論捏?收藏捏?地雷捏?人家要~~~~~~(打滾~~~撲倒~~~)
78、歡喜冤家(番外) …
風起,春寒料峭,彼時天漸漸轉暖,微微的涼意卻還是驅散不開。
梅亭書院內,夫子耐心的給諸位學子講解詩詞,夫子年逾五十,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稀稀拉拉的白胡子講起課來一翹一翹的,腦袋一晃一晃的搖着,很是投入。
風徐徐吹着,春日的日光令人昏昏欲睡。
涼生穿着翠綠色的春衫,頭發擰成幾股,有些淩亂的披在一側,臉頰被風一吹,愈加的增了幾分微微的淡粉色。
她緊緊的閉着眼睛,睡得正酣,睡夢中的小臉上挂着幾分若隐若現的笑意,不知道夢到了甚麽好事。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夫子正念的興起,忽然聽見了不明聲音:“呼哧……呼哧……”
夫子把手高舉的書籍放的略低些,耳朵循着聲音的來源尋找着方向,最終夫子的眼睛落在了正睡得香甜之極的涼生身上。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夫子立刻怒不可遏。
這厮當堂打呼嚕也就算了,居然連口水都流到書上了!孺子不可教也啊!
一個女子,如何能這般不顧形象,衆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課堂之上,睡成這樣!
夫子轉身拿起案臺上的小竹板,氣沖沖的移步到涼生的小書桌前,狠狠的敲了敲桌子。
“啪!”涼生驀地驚醒,她一下子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大燒雞!”
夫子又氣又急:“甚麽大燒雞!我看你就是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大燒雞!”
頓時周圍的學子們全都忍不住笑起來,書院裏哄笑聲亂糟糟的一片。
涼生回過神來,立刻站起來,低着頭說道:“夫子,有甚麽事情嗎?”
夫子斜了她一眼,原地踱步了幾圈,方才止步,回頭有意奚落她:“你來給夫子解釋解釋,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何意?”
涼生眼睛狡黠的轉了幾轉,略略思索了一下,随即胸有成竹的答道:“夫子夫子,這個我知道。”
夫子捋捋胡子:“哦?你知道?說來聽聽。”
涼生開始手忙腳亂的解釋道:“就是郎君騎着竹馬前來,給我送了一大床的青梅子,多到床都放不下了,甚至要繞着床擺放多餘的青梅!”
“噗噗噗……哈哈哈……”全班人都捧腹大笑。
連一旁的碧落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夫子氣得胡子都翹起來,皺眉怒喝:“什麽亂七八糟的青梅子!我的聲望口碑在方圓百裏內都是極佳,怎麽出了你這麽個學子!伸出手來!”
涼生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被夫子輕輕捉住,拿起竹板狠狠的拍了幾下,手心頓時火辣辣的疼,她眼淚汪汪的收回手掌一看,上面已經紅紅的一片,微微的腫了起來。
夫子又草草的講解了幾首古詩,但是因為涼生的課堂小插曲沒了興致,早早的悻然放課了。
衆學子們一哄而散,涼生也氣哄哄的收拾筆墨器具,一不小心把幾只毛筆撥在了地上,她彎腰去撿,卻被一雙白淨的手搶先撿起來遞給她。
涼生擡頭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走:“臭碧落!”
碧落趕忙拉住她:“怎麽?生氣了?”
涼生仰面朝天:“哼。”
碧落勾勾她的鼻子:“別生氣了,我知道我不該笑你。”
涼生繼續叉腰望天。
碧落不依不饒的戳戳她:“喂,再生氣我走了啊。”
涼生仍然巋立不動,鼻孔朝天。
“那我走了。”碧落松開手。
涼生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看都沒有看碧落一眼。
等了許久,當真沒有一絲聲音了。
涼生猛地回頭,看着已經走了很遠的背對自己的碧落,小聲嘟囔道:“臭碧落!死碧落!多哄我一下會死啊!”
她坐下來,用力的拿起一只毛筆蘸上了濃墨,在宣紙上勾畫起來,寥寥數筆,一個大王八便躍然紙上。
她再在旁邊題一行小字:碧落臭王八也。
仿佛還不解氣,她拿起那張“王八圖”,看着自己洋洋灑灑的“大作”,使勁用手指去戳那張紙:“我戳瞎你的綠豆眼!”
“呵。”身後有人輕笑。
“格老子的,哪個在笑!?”涼生回頭,看着眼前的人,卻瞬間失了神。
好…好美…
被風吹亂的深紅長發,眉若春山,唇點桃花,唇角的淺笑魔魅無雙,仿佛只看那人一眼就要沉淪,無法逃脫。
男子輕輕啓唇,聲音略帶沙啞卻又魅惑無比:“我的小涼生,終于找到你了。”
涼生恍然反應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對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有說不出的親切感,熟悉感。
男子輕輕摸摸她的頭:“你都長這麽大了啊,小涼生。”
涼生遲疑的後退了一步:“我們……認識嗎?”
男子啞然失笑:“當真是把我利落的全忘了?真叫人傷心啊,該怎麽懲罰你才好呢?”
男子像變法術一樣的拿出一串糖葫蘆:“喏,給你。”
涼生一看那串晶瑩的冰糖葫蘆,立刻兩眼放光。剛要伸手去拿,卻又迅速收回了自己的雙手:“哼,娘親跟我說過,吃人嘴短,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東西。”
男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望着她:“你見過人間有我這麽美的人麽?”
涼生果斷的搖搖頭:“沒見過。”
男子勾起嘴角,把冰糖葫蘆塞進涼生手裏:“那不就是了,我不是人,我是仙人,你娘親可沒說不讓你吃仙人的東西吧?”
“這……”涼生腦袋裏出現了兩個小人兒開始打架:吃,不吃!吃,不吃!
然後,經過一番深刻激烈的思想鬥争,表示不吃的小人兒順利的…被打死了……
涼生接過冰糖葫蘆,“啊嗚”咬下一個紅紅的山楂球,吃了起來。
男子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神溫柔下來:“想不到輪回過後,你居然變成一個吃貨了。”
涼生沉浸在冰糖葫蘆的美味中:“你說什麽?”
“沒什麽。”男子站起來,仿佛在跟涼生說話,又仿佛在自言自語:“小涼生啊小涼生,你這麽單純,我可是不忍心對你下手啊。”
他又拿出一串糖葫蘆,塞給涼生:“我叫瑾彥,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你還欠我一個約定。我們曾經有一個,一輩子一起吃冰糖葫蘆的約定。”
“瑾彥?”涼生在腦海中拼命搜尋這個名字,卻連半點零星的記憶也找不到。
她又吃掉一顆冰糖葫蘆,脆脆的糖稀在嘴裏融化:“我真的不記得有你這號人物。”
“不過……”涼生眯起眼睛笑成了月牙兒:“如果你願意每天給我一串冰糖葫蘆吃的話,我可以考慮要不要跟你達成約定。”
瑾彥先是微怔,随後大笑了起來:“算了算了,我還是再等幾年,你長大了些再來搶你回去吧。現在跟你說這些,總覺得我在拐賣兒童啊。”
他輕搖紙扇,轉瞬消失,只留下一頭霧水的涼生繼續在原地吃着冰糖葫蘆感嘆道:“怪人…”
她意猶未盡的吃了一串糖葫蘆,拍拍身上的碎糖渣,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文房四寶,走出了書院。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路旁的桃花樹下,缤紛的桃花瓣漫天飛舞,涼生站在那桃樹旁,抱着一沓宣紙,吸了吸鼻子,她最喜歡桃花的香氣。
幾片桃花瓣落在了她仰着的臉上,她立刻輕輕吹氣,把接近自己臉頰的花瓣都吹開。
春風裏,她笑靥如花。
就在這時……
一個香蕉皮從天而降,準确無誤的砸在了正咧嘴笑得開心的涼生的腦門上,她愣怔片刻,反應過來。
立刻黑了臉:“啊啊啊!哪個混蛋幹的!”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沒事吧?”
涼生擡頭一看,是一個錦衣華服,面如冠玉的少年,白色華服上用金絲線繡滿金色花型圖案,胸前是用金絲線繡成的一支展翅雄鷹,腰束玉帶。
他的腰上,挂着腰間的紅色玉佩發出陣陣紅光,玉佩尾端,系了一顆小小的琉璃珠。
涼生愣愣的看着,仿佛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琉璃珠……
少年看到涼生的一刻,冷冽的眸子也漸漸變暖:“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涼生低聲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少年輕輕颔首:“伽羅。”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
一路走到現在多虧讀者和朋友的支持,七爺在這裏也希望大家能像文中的結局一樣。
抓住手邊的幸福,堅持下去。
祝天下有情人終成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哦活活~七爺腫麽可能那麽純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