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鑒定科傳來消息,壞消息:從漢明山私人別墅搜查到的八幅畫作,經多色塊分區檢驗,并未發現人類血跡。
“什麽?”老吳兩個黑眼圈在日光燈下像兩顆黑芝麻湯圓,“之前不是有程序員找到視頻,記錄他們作畫過程麽?”
“那幅畫現在收藏在國外堪斯米爾家族,無法取證檢驗,” 徐朗認真翻閱鑒定科送來的文件。
林曉和老吳一樣意外,漢明山繪畫能力不夠,所以十年前和彭理聯手,取名H.P.。彭理正規藝術院校畢業,負責人物塑造;漢明山半吊子,只蘸取血液,給畫“添紅”。
假如其他的八幅少女圖,漢明山并未參與”添紅“,他為何要将其秘密保管?
林曉雙手撐桌,伸長脖子想探看對面徐朗手中的文件。
只見A4紙張旋轉180度,朝林曉方向平移,停在她眼睛正下方,“你先看,” 徐朗抄起茶杯,假裝口渴去茶水間。
“師妹,你的小竹馬害羞了,” 盛繁湊近看鑒定報告,神情瞬間嚴肅,“我的審美意趣和偵探本能都在說不對勁。”
問詢室裏,大徐雙手覆在鍵盤上,聽律師車轱辘話來回說,他懶得再打字。對面的李寒微弓着背,唯唯諾諾,看不出是個二進宮的狠角色。
刑隊長單手托腮,看着牆上電子時鐘顯示19:00,對面的精英律師擡腕确認時間後,上演變臉大戲。
“我方委托人——李寒,沒有作案時間,” 律師草莓鼻,鼻翼兩側黑頭不少,氣場全開時鼻孔向兩個圓形橋洞,氣流加速通過。
“想必警官已經查過案發酒店天臺樓梯口的監控,李寒是00:15分離開天臺,死者彭理根據法醫解剖,死亡時間是在00:00-00:30 之間。”
“李律師消息倒是靈通!”刑隊長大嗓門在四四方方的問詢室,彙成回聲。
律師露出職業微笑,“由于委托人生活習慣,在酒店入住時,他會在房間入口位置安裝監視器,雖然案發當日短暫停電,但監視器有離線拍攝功能。”
“警官,你有微博麽?去看看熱鬧,”一整天微弓着背的李寒,雙眼放光,像雪夜裏摸進雞群的黃鼠狼。
大徐推開審訊室門,掏出手機,發現微博高位熱搜全是關于主持人——萬谷。
虹城晚間新聞30分,作為虹城衛視當家花旦萬谷王牌節目,自從接棒以來,收視率一騎絕塵。今日節目正式播出倒計時1分鐘,演播室後臺一陣慌亂,
起因是工作人員發現熱門微博上有一段監控視頻,畫面的人和萬谷眉眼相像,視頻共2分鐘,作過加速處理。
畫面剛開始,屋子是黑的,女人穿着內衣,雙手被綁,困在椅子上,視頻右上方的時間顯示00:00,只見她用頭上的發簪熟練割斷繩子,時間僅過去2分鐘。
屋子裏又出現另一個人影,背對鏡頭,看不清臉,拿着手電在房間四處照,最後在垃圾桶找到一支注射器。手電猶如舞臺追光,将女人手部動作放大:她戴上手套,接過一小藥瓶,拉動注射器活塞,抽取部分藥水,再推動活塞,将其排出。
手電上移,定格在女人正臉,視頻特意做延遲二秒處理:萬谷标志性的眉眼,鼻頭小小,嘴唇豐厚。
兩人離開房間的時間是00:08,然而視頻并未結束,最後又加速到00:20,房門打開,一個弓着背的男人進入。
社交媒體上,無人在意最後進來的男人是誰,光是“萬谷被剝”,“疑似S/M”,“萬谷針筒”這些詞條便瞬間引爆話題。
“大事小事天下事,萬谷陪您事事關心——” 節目正式開始,萬谷端坐在半圓形主持臺前,念着這些年夢裏也會重複的節目slogan。
提詞器上滾動着今日頭條,萬谷透過玻璃窗,看到導播間的混亂,耳機裏導演支支吾吾地在編一個讓她臨時下臺的理由。
終究還是要走這一步,今天這身明黃色西服胸口有些緊,很好,上鏡一定不差。
“各位親愛的觀衆,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為大家播報新聞,” 萬谷懇切地望着鏡頭,右手在臺面下比出3的手勢,這是她和導演之間的暗號,她只需要3分鐘。
看到對面導演艱難點頭後,萬谷松一口氣,她将自己的職業生涯為祭,只想為她的阿姐讨個公道。
問詢室,刑隊長在傳喚筆錄簽字,“刑善”二字端正大氣,李寒在律師陪同下,坐上漢氏集團的豪車,神氣地離開警局。
微博上的監控視頻經信息科同事驗證為真,僅做了加速處理。李寒于00:15分離開天臺,又在00:20分回到房間,電梯因酒店停電無法運行,李寒5分鐘從30層的天臺走樓梯回3樓,期間沒有作案時間。
刑隊長拿着筆錄回辦公室,這李寒實在狡猾,明明有鐵證,卻捂着不說,一直拖到晚上7點才交待,簡直不把公檢法效率放在眼裏
推開一支隊辦公室門,刑隊長驚訝地發現今晚加班大軍人不少,除了徐朗外,還有老吳、林曉和明星盛繁!
“來來來,見者有份~” 輔警小王拎着兩大袋甜品,小腿一勾,合上了門。
老吳頂着日全食般的黑眼圈,熟門熟路地挑了盒芒果班戟,“小林,小盛,你倆別客氣,咱刑大隊長買的單,他暗戀街對面甜品店的老板娘,又沒時間追人家,只能在晚上偷偷包圓剩下的甜品。”
“是啊!這個月蛋糕、吐司吃得我喲,牛仔褲都緊了,” 小王的高馬尾,随着音調起伏一跳一跳,“刑哥,咱隔幾天再買吧,我看芸楠姐都起疑心了。”
“好,是該隐蔽些,”刑隊長輕咳一聲,轉頭問老吳,“你兒女雙全的怎麽和小年輕一道兒,不回家?”
老吳耷拉着眼袋,嘆氣道:“媳婦兒賭氣領着孩子們回了娘家!還是羨慕你們打光棍的,生活無憂無慮,” 他說完繼續用塑料勺刮着甜品盒內壁的奶油。
林曉不曉得內情,只能禮貌陪笑,低頭認真吃草莓紙杯蛋糕;盛繁明早有戲要拍,零食甜品需忌口,支着下巴看情景劇。
“诶——無憂無慮打光棍的是徐朗,我可是愁壞了,” 刑隊長滿屋子找剃須刀,“弟妹還是因為房子的事?”
“哎,” 老吳手掌拍大腿,“6年前,我們一家算是吃了拆遷的紅利,得了不少套房子,光靠每月收的租金,日子就過得挺滋潤;去年,我們用積蓄買了套市中心瀾銀河路的房子 ,我媳婦兒花了不少精力跑裝修,這新房還沒踏實住幾天,又碰上拆遷!”
“瀾銀河路的房子!老吳你們家可以的,” 輔警小王做好了下個月購買甜品預算,打開收款二維碼,讓刑隊長轉賬,“那裏還有個百年祠堂,不知道會不會請祖宗們一道搬遷?”
老吳順手從小天桌上借了瓶可樂,“正是陸家祠堂要擴建,讓我們搬走,我媳婦兒和隔壁鄰居們鬧着要讨公道。”
“虹城陸家以前是警局常客,自從陸家長女管事後,到是消停不少,” 刑隊長爽快地轉賬2000元。
碳酸氣泡如沸水向上湧出,濺得老吳手上、地上都是,小天早就知道老吳嘴饞,特意臨走前搖晃可樂瓶,給他一個驚喜。
林曉走到門後,剛想拿拖把幫忙清理,手腕被盛繁一把抓住。
“長公主駕到,快和我去接駕~”
師兄大概昨夜古裝戲拍得神志恍惚,還在念臺詞;不過,林曉還是快步跟着他,來到警局門口。
只見一個中年女人,姿容華貴,額頭光亮飽滿,身穿水藍色絲綢連衣裙,腳踩銀色高跟鞋,水波蕩漾。
盛繁揮手,”Fiona,等你一下午了!” 說話聲竟透着些嬌氣。
“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妹,林曉~”
這相似的鼻眼、薄唇,林曉突然想起這是初遇時,她誤會成成包養盛繁的中年富婆,林曉兩手貼褲縫,恭敬地向大姨——王麗芬打招呼。
大姨右手一攬,将林曉擁入懷中,紮實的一抱。
林曉只覺眼前是黑的,臉頰貼着兩團柔軟,還有股淡淡的水仙花香。
“诶——”盛繁将二人隔開,“Fiona,太熱情會把人家吓壞的。”
“我家臭小子這麽多年,難得又有個朋友,我還不得抓牢!” 大姨朝着林曉溫婉一笑。
林曉注意到,盛繁右手拇指摩挲着小指上的銀色尾戒,“Fiona,別忘了正事!”
四樓物證科,盛繁遞上申請表,三人來到物證3科儲藏室門口,由值班民警刷卡輸密碼後,見到了在“臨湖別墅”密室裏搜查到的8幅少女畫作。
只見大姨從皮包裏掏出一個粉色放大鏡,眯左眼對焦,紮着馬步,沿着畫作《水邊的小林》上下左右檢查,“還行,” 然後在少女小林的紅唇上停留很久。
剩餘7幅畫,也是如此步驟,不過明顯加快了進度;最後,大姨優雅地将粉色放大鏡放回皮包,捋平旗袍褶皺後,右手掌心向上。
盛繁早已準備好,從褲兜裏掏出濕紙巾,雙手奉上,“長公主殿下,別賣關子了。”
大姨扯出一張濕巾,仔細擦拭指頭,似乎隔空查看也弄髒了手,“8幅畫,全是一個人摹的,手藝算得上不錯。”
“我就是想不明白,” 大姨雙手抱胸,兩條細眉上挑。
“什麽?”林曉和盛繁異口同聲。
“漢明山和彭理畫的垃圾,也要費心思請這種級別的槍手臨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