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章

第 67 章

小湧泉寺偏殿,作為成全打坐念經後的私人辦公室,不曾這般熱鬧過。

賭場四當家應天齊罵罵咧咧進門,“老子腦袋剛沾枕頭,哪個東西在這吵吵嚷嚷!” 他穿着沙灘短褲,兩條粗象腿毛發旺盛,上身工字背心,露出大拇指粗的金項鏈。

“四哥~救我!”張柳烨哭腔乍起,拼命扭動肩頸,想掙脫黑衣大漢的鉗制,“四哥~ ”可惜她體格嬌小,像只撲騰的小雞仔。

應天齊揉了揉魚泡眼,迷迷瞪瞪,伸長脖子看這為他癡狂的女人,在記憶庫裏進行漫長的檢索。

徐朗走上前,“應子,你是不是有輛白色路虎,尾號898?”

應天齊兩頰上提,瞧見自己的救命恩人,燈籠似的大臉紅彤彤,“是啊,那是我的愛駒,朗哥你開口,我就送你!”

面對應天齊撲面熱情,徐朗總是難以招架。他只是在夜裏巡邏時,救下了喝懵硬要跳瀾銀江搓澡的應天齊。自此,他源源不斷地收到各種高價補品,還有超市購物卡,他都如數上交給了組織。

“周五晚12點,你開着那輛路虎把她接來這?” 林曉指着張柳烨,幫這位大哥回憶。

應天齊魚泡眼鼓鼓,打量了一番林曉,記憶提取成功,“踢我裆的死丫頭!看在你是我朗哥女人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

“應子,你好好回憶!”徐朗右手将林曉撥到自己身後。

張柳烨終于尋着空檔,泣訴起來,“四哥~那晚我陪你唱了三遍的‘夜太美’,記得不?”

酒蒙子應天齊尴尬撓頭,“好妹子,你四哥一喝多,就記不住人;不過‘王妃’确實是你四哥最近的拿手曲目,是你沒錯!”

“應子,你确定?” 徐朗嘆氣。

“這有啥,風流債嘛,總是要還,”應天齊伸手拍掉鉗制張柳烨的手,将姑娘扶起。

“周五晚11點,她和別人在青甲碼頭發生推搡,墜入大海,怎麽可能和你在KTV唱歌?別傻傻給人當擋箭牌,” 徐朗扶額,酒精果真毒害大腦。

張柳烨眸色幽深,嫌棄地從應天齊的大爪裏抽手,同時收起哭腔,面容嚴肅,面頰的梨渦隐去。

林曉環視這熱鬧的偏殿,發現少一人,“應天齊,你那貼身小弟——可口可樂,怎麽不在?”

“跟着我應四道上混的兄弟,都是法定的做五休二;今天大概是可樂的輪休,我自然管不住他。”

林曉這一問,本就不在意應天齊的回答,她就是想捕捉另外兩人下意識的微表情。

果然,還是年紀輕的假護士露出了馬腳,她杏眼瞳孔放大,眉尾上挑,目光立即去找同伴尋求安慰。而張柳烨偏過頭,眼神與之錯過,神情平靜,似乎從未聽說過可樂這人。

假若當真是可樂将這兩人藏在這小湧泉寺,那他是不是另有行動?雖無頭緒,林曉有種預感,他們的圖謀不止于此。

此時,漢氏大廈頂層會議室,長條形大理石桌兩側,坐滿了西裝革履的漢氏高層領導。

唯獨這首座空缺,原定8點召開的漢氏緊急股東大會,現已延遲了15分鐘,衆人紛紛接耳交頭,漢氏大公子漢森前幾日進局子,涉嫌故意傷人、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社會輿論嚴重打擊了市場對漢氏地産的信心。

“這屆公關部不行,連網民都忽悠不了。”

“我原本想在南太平洋買個小島退休,這股價再跌下去,我只能在三亞曬太陽了。”

董事長漢明山這些年處于半隐退狀态,漢氏也都交由二公子滕依雲打理,雖說是半路認回的私生子,但總比漢森那個爛泥強不少。

會議桌首座左側,滕依雲起身整理西裝袖口,安撫衆人:“各位董事叔叔,父親今日怕是臨時有事耽擱,會議議程我這裏有備份,就由我代為主持吧~”

“第一項議程是,‘瀾銀帝堡’部分地塊的拆遷,用以擴建陸氏祠堂。”

“不同意!”會議桌右側第二位的李總語氣堅決,頭頂發量稀疏,像是沙漠裏剛栽的防護林幼苗,“‘瀾銀帝堡’是咱們漢氏十年來品質最高的項目,最近聽物業部報告,聯排業主聯合定期抗議,拆遷理由站不住腳,這要砸自己招牌!”

“對—— 陸家雖然是虹城望族,但也得依法依規辦事吧,”幫腔的人趕忙補上。

有了盟友,頭頂防風林的李總說話聲更為硬氣,“這麽多年來,陸家從我們漢氏地産嘴裏吃了多少油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老漢總欠人一條命呢!”

這話一出,整個頂樓會議室靜默,東南風越過半開的玻璃窗,将李總稀疏的發絲吹起。

滕依雲眉眼一彎,像是90年代秀氣的港臺男星,“李叔說笑了,我時常聽父親憶當年,要是沒有陸家老爺的提攜,他不是在畫廊打雜,就是去做苦力了。”

氣氛緩和,第一項議程最終以10票贊成,9票反對的微弱優勢,通過。

會議室大門猛地被推開,一向沉穩的張秘書直接打斷會議,“不好,漢總被人綁架,還在直播中!”

“漢明山斜躺在視頻畫面正中央,像是睡着了。他身上穿着一條白色蕾絲芭蕾連體舞裙,露出的脖頸、手臂、腿部皮膚松弛耷拉,還有不少老年斑,樣子滑稽極了。

“世美”直播間裏觀看人數呈指數上漲,彈幕留言滿天飛,起初大家還以為是網紅博眼球的新把戲;後來。直播間裏出現一名面具人,貼心地舉出一塊白板,上面寫着“我是漢氏地産的漢明山。”

背景音樂開始循環播放鋼琴曲《少女的祈禱》。

不少人舉報該直播間涉嫌非法活動,很快平臺将其封禁。可幾秒過後,又有好幾個新的直播間繼續放送,白板第二行又加了一行字:“野火封不盡,春風遍地生。”

直播間裏突然黑屏三分鐘,正當衆人以為它徹底被禁時,畫面裏昏迷的漢明山,又換上了緊身五色花仙子公主裙,還佩戴了成套的項鏈和向日葵耳環。

男性的胡茬和百褶裙擺,衰老的肌膚與青春豔色,彼此碰撞,生成巨大熱量,彈幕裏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期待第三套裝扮。

面具人擦淨白板,拿起馬克筆,一筆一畫用盡力氣:變态漢明山,殺人作畫!

這些裙子都是他殺害的女孩們,臨死前的衣服。

網警已着手辦案,直播間用的是外網梯子,不好溯源,且自設多重防火牆,背後應該有IT高手在接招。

瀾銀高速上,老式灰色現代全速急馳,兩邊的白皮松如幻影般疊在一起。據應天齊回憶,車庫裏少了輛奔馳G級越野車。

老吳那邊的監控顯示,車是今日淩晨3點下山過的匝道,一路朝市區開,最後停在了“好夢成真”基金會的地下車庫。

看來應天齊小弟可樂、萬谷、基金會成員彼此認識,甚至有共同的複仇目标。

灰色現代後座,林曉和盛繁兩人盯着直播間,昏迷的漢明山已經完成了6套換裝。

盛繁轉動着小指尾戒,“這次畫面沒有任何道具,純白色背景,無法得到位置線索。”

“既然畫面不行,那聲音呢?” 林曉将手機音量調至最高,原本鋼琴波浪式的旋律變得炸耳,“噠噠噠滴” 敲擊耳膜。

駕駛座的徐朗耳廓微顫,他将車平穩停在基金會樓下,向後座示意自己上樓查看辦公室。

林曉輕拉盛繁黑襯衫下擺,用口型說: “你聽,背景鋼琴聲裏是不是有雜音?”

他閉上眼,挨近手機喇叭位置,仔細辨別。

真別說,師兄這長相的确應該獻給屏幕,上睫毛和黑豬毛板刷一樣又濃又密,小小的嘴,唇瓣厚薄相宜,唇色像是抹了半永久的晚霞。

“抗議!”他上睫毛一掀,炭黑的瞳仁發亮。

林曉呼吸一滞,他漂亮的眼睛簡直比貓眼彈珠還奪目,她急忙低頭錯開視線,調低手機音量。

“我記得老吳抱怨過,他老婆定期會參加‘瀾銀帝堡’小區的拆遷抗議,我打電話确認一下。”

直播間,觀看人數直逼千萬,《少女的祈禱》鋼琴曲循環播放着,地上的漢明山這次穿的是天鵝絨的紅色低胸禮服。圈圈頸紋,還有深V領口處的灰色胸毛,都成為彈幕讨論的焦點。

面具人單腿下蹲,朝漢明山用力扇了幾個巴掌,紅色手印清晰可見。

漢明山悠悠醒來,渾濁的眼珠面對強光,眼皮耷了下去,接着臉頰又糟了一輪扇打,他才慢慢适應光線。

“這是什麽地方?”他手肘無力撐地,只得轉動脖頸張望,“你們是誰?” 手背摩擦到天鵝絨裙擺,漢明山收起下巴打量自己的衣着,瞬間勃然大怒,被綁架似乎遠沒有被惡搞令他失去理智。

畫面中央,只見漢明山無力地甩動四肢,嘴裏似乎念念有詞,可惜被琴聲掩蓋。

面具人又舉起白板:換裝結束,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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