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地苦衷,有些事,有些話斷斷不能說。
卓揚的到來,讓所有一切糾結成一團亂麻。
他這次不止探病,還帶來了卓老爺子的口谕,老人家希望孫子年底成家。換言之,是希望阮家年底前嫁女。浦東成怒火攻心,一拳砸向卓揚的鼻梁,曾經拳擊場上的對手,再一次短兵相接,靜谧地高幹病房區被攪亂,拳拳到肉的悶鈍聲聽得人驚心。終于被分開時,兩人都挂了彩,都憋着一口氣,誰也不肯先離開。
是夜,病房樓下花壇兩側,左邊牢牢杵着一輛卡宴,右邊死死停着一輛鐵馬,城中兩大公子隔着車窗遙遙對峙,不時用煙頭投擲對方發洩怒氣。
哈飛仔細盯了半晚上,湊到悠悠耳邊,“丫頭,聽哥我一句,朱美人白天在酒店那模樣,多半就是戲,當不得真。”
“嗯?”悠悠不再裝睡,睜開眼,“什麽意思?”
“東成現在不待見她,全B城沒幾個人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被浦夫人押到第二軍區看着,你收到的短信肯定是她發的,哪個男人偷吃,還會給女朋友炫耀,藏還怕藏不嚴吶!”
哈飛笑得賊兮兮地,“你小丫頭單純不知道,男人嗑了藥以後,看着醜八怪都會當成夢中情人,朱瑾瑜那樣一個大美人,浦東成今天還能下床……小爺我佩服他。”
“那他……為什麽不說?”
“朱瑾瑜那人,蠻橫霸道智商還高,逼東成娶了她不容易,抓住他點把柄讓他閉嘴,沒一點問題。”
悠悠想不出東成為何寧肯讓她誤舍,也噤聲不言,再三撥打喬洛風的手機,始終無法接通。
喬宅。
喬洛風的手機被屏蔽了,電話進不來,也撥不出去。他無誇嘆了口氣,老媽的更年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消停。
樓上卧室,喬明珠正擦拭一面壘家福,這是兒子出國前一晚,阮博遠特意找人拍攝的。也就是在那一晚,她終于跟自己的養女撕破了臉——
“喬阿姨,爸爸沒有愛過你吧?他愛的一直是我媽媽。”
她震驚,暴怒——你這個賤丫頭!”撐了這麽多年,她筋疲力盡,再怎麽僞裝,也躲不過自己的軟肋,她恨謝子衿,恨這個曾經的閨蜜——當初她是因為愛阮博遠,才跟他的女友成了閨蜜!初進B大的第一天,她就認識了阮博遠,愛得不能自拔。可他卻愛謝子衿,愛到她成了一把飛灰,他還是愛。
“你媽媽她根本是個不要臉的狐貍精,她勾引了我的丈走,你知道嗎?勾引了我的丈夫!”她發瘋了,那些搭在肩上的卷發跟着飄散開。
蕾積了多少年的憤恨,她從不啓齒,她是喬明珠啊,高高在上的喬家大小姐,那麽驕傲,卻在阮博遠面前失了顏色,一心的為他,愛他,可到頭來呢?換來了什麽?一閉上眼,記憶重回到初進B大的那天,謝子衿拉着她的手,走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面前,”博遠,這是我的新室友——喬明珠,漂亮吧?”
男孩腼腆的笑了笑,她卻移不動了,眼睛、雙腳和心一起,全都移不動了!阮博遠的眼睛卻再沒有看過她,拉着女友樂呵呵地笑,瑣碎卻不惹人厭地聊着周圍的一切。
“謝子衿、阮博遠、還有你——你們都欠我l”喬明珠再也說不出什麽,維持鎮定,極力的維持。
她要快速離開,因為不想敗下陣來,掩藏了那麽多年,不要在謝子衿的女兒面前脆弱,她沒有輸,她最後還是得到了那個男人,所以她不曾輸!永遠不會輸!
鬧劇總是以鬧劇結束。
她贊盡心機得到了阮博遠,又贊盡心機地失去他。所有人都弄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叛賣愛了二十多年的老公,不但是喬浩風,連喬老爺子都不能理解。
喬明珠推開窗子,秋雨連綿,雨水澆破了夜,知了聲不再,院中小池裏的荷葉濕透,漸漸枯敗,再也載不動露珠的情義,還有錦鯉,躲在渾濁中忘記了嬉戲……
她有些弄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愛過阮博遠,那些美好且執着的愛戀,難道都只是點綴?點綴他的不甘,點綴她的不滿。到頭來,徒增了悲哀,被浮世繁華裹挾着釀成了世念,微酸,終究抵不過流年。
阮博遠早已不是和初見時那個腼腆青年,一日比一日位高權顯,在酒局上與政敵把盞,明知道杯杯些許都是毒藥,依日談笑自若,不動聲色地搞定那年最大的走私案。
喬明珠偷偷看過老公的記事本,某個毫不起眼的自落裏,一筆一劃寫着一句話——待有一天,我無人能憾,便要回所有我應得的東西。原來,他還是沒有認輸,這麽努力地往上攀,為的只是有朝一日不再任人擺布,不再對所有的決定逆來順受。喬明珠冷笑:博遠,若你日後果真無人能撼,別忘了枕邊還有一個我。
或許是阮博遠太優痔,太從容,連老天也生了忌妒,安排兩個女人出現在他生命中。一個,直到她死去,他都不能給她名分;另一個,因為他的分心,日日煎熬怨怼。喬明珠愛極了他,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時年少輕狂,喬家老小姐也根本不懂得掩飾,眼神灼熱到讓他窘迫。都說女人的直覺比男人好,謝子衿卻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自己最要好的閨蜜癡戀自己的男友,甚至跟她成為閨蜜,都是別有心機。
一對校園小姐妹之間,隔着一個男人,暗戰不息。
在B大,喬明珠豔名遠播,追求她的男生多如過江之鲫,她單單對阮博遠好,甚至帶他去大家都觊觎的大院裏玩。喬老爺子的威嚴,就算他永遠笑吟吟,身邊的人也感受得到。卻不料,他跟女兒一樣喜歡阮博遠。拉着他,家長裏短,隔不了幾日,俨然成了忘年交。
隔着一個人,便隔着一座山。
阮博遠跟謝子衿交好數年,雙方的家長也已首肯,謝家不是蓬門小戶,祖上兩代将軍,她本人亦是人人稱羨的俏才女,跟他珠聯壁合。阮老爺子卻另有打算,很快接下喬老爺子伸來的玫瑰枝,根本不理會孩子的意見——謝家曾經輝煌過,現在已經潦倒了……他有意要兒子從政,喬明珠遠比謝子衿适合當阮家的媳婦。阮博遠倔強,執意和謝子衿在一起。阮老爺子大怒,很快卧病不起,他被診斷出胃癌……短短幾天,家裏一切都亂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焦頭爛額,依舊不肯屈服。
畢業在即,喬明珠亦不像往日那樣咕咄咄逼迫,喊了謝子衿,三人一起去那時才剛在B城露面的酒吧裏小酌。這一去,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子衿量淺早早醉了,躺在沙發上睡得很沉,他醉後不知為何,居然跟喬大小姐滾成一團,醒來後兩人衣衫不整,沙發上還有一灘顯眼的血跡……喬明珠倒沒有因此賴上她,默默穿好衣服,扶着子衿回了宿舍。
他惴惴不安,總覺得事情不會就此罷休,果然,一個月以後,學校組織他們畢業體檢,等待最終分配,喬明珠居然被檢出有孕!系裏顧忌喬老爺子的面子,此事只限制在小範圍內知曉,但是,孩子的父親是誰,卻是必須要弄清的。
阮博遠,終究是做了負心人,日着盛夏的酷暑娶了喬明珠,她是嬌蠻小姐,幾多驕做,卻被他折下陣來,心有不甘,牌氣還是傲慢,可是婚後對他,也算周到情深。幾個月以後,他們的兒子喬洛風出生。阮博遠抱着兒子,跟她相敬如賓的過着日子。再也沒有見到過謝子衿,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她沒有回J城謝宅,也沒有接受學校的工作分配,浪跡天涯不知所蹤。而他,年紀輕輕,官場裏一帆風順,平步青雲。他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有一日,他領着下屬去一個邊境小城圍捕罪犯,竟然在那裏見到了謝子衿。她在江邊租了一套上個世紀的民居,悠然度日,閑來畫幾幅油畫,圈子裏售價不菲。那個罪犯終究還是逃了,因為謝子衿的掩護,她跟那人是鄰居,常常站在閣樓陽臺上,隔着窄窄的水道聊天。他心思複雜地找上門去,卻什麽話也沒說出口,只是放縱身體糾纏了一整夜。醒來時,她已經不在身邊,行李,也不見了。
她終究還是恨着他,躲開了不再相見一直到她死。
再聽到跟她有關的消息,是謝老爺子臨終前,把悠悠托付給了他。謝家确實“潦倒”了,但還不至于找不到人庇護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謝老爺子的心意,是想讓悠悠在自己唯一的親人身邊長大吧?看着十二歲的士兒,看着這個尚未成長卻意外成熟的小女孩,他一瞬間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