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往事的記載

美國加州的陽光和煦溫暖,而沒有燒灼感,所以怕冷的夏想很是喜歡每天早晨在陽光從閣樓的窗口照射在地板上時,赤腳坐在地上畫畫。

眼看馬上就要畢業了,可是她畢業作品連命題都沒有想好,似乎要交空白卷了。

夏想咬着畫筆,呆呆的對着地上的空白的畫紙發呆。

陽光的魅影投射在她的側臉上,映襯着她稚嫩肌膚隐隐有一層光暈,如同天使的臉龐。她可能不是衆人眼中的美人胚子,卻能散發出一種誘人的甜美氣息,如同甜美的糕點,令人望而垂涎。

門外傳來“當當”的敲門聲,夏想應了一聲,放下畫筆去跑過去開門。

玄關處站着一個笑容溫和,看起來就是好好先生型的男生,這個是她的同學Aaron。他和夏想一樣,也是一個美籍華人。

“Aaron,你來了太好了!!”夏想驚喜的撲進Aaron的懷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抱怨道:“你再不來我的作業就要完蛋了。”

“Chris同學,就算你投懷送抱,你的畫我也幫不上忙的。”Aaron溫和的笑着說:“還是不要浪費你的美人計吧。”

在夏想的印象裏,Aaron一直是一個謙謙君子,就仿佛這加州的陽光般,讓人感到舒服而惬意。

在美國幾乎沒有人知道夏想的中文名字,他們都叫她Chris。

這個名字是爸爸給她起的。爸爸說這個名字是有含義的。夏想追問有什麽含義的時候,爸爸就只笑,而不語了。

她的老爸總是神神秘秘的。

就如同忽然的一天把Aaron帶到她的面前,告訴她說,這是他資助的留學生。

以後可以叫他哥哥。

無緣無故就多了一個哥哥,看他的老爸辦的事情都是多麽的跳脫。

可是在夏想的心中牙根就沒把Aaron當成哥哥尊敬過。

她除了有求于他的時候,才會像剛剛那樣耍賴裝可愛,平時她總是大聲的嗷嗷:那個DoubleA,把我的XX拿給我……

Aaron也不和她計較,只是安靜的笑着。

“哎呦,你怎麽這樣啊——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我可是你親愛的妹妹啊——”夏想繼續把臉在Aaron的胳膊上磨蹭着,像只可愛的小貓咪。

Aaron無奈的投降了:“好好好,把你畫板拿給我。”當他看到空白的畫板時,一聲長嘆:“什麽也沒畫啊!”

“嘿嘿,我連命題都好沒想好怎麽可能畫的出來啊!”夏想狡黠的笑着說:“我的腦袋裏啊,根本是一片空白啊!我根本想不出畫什麽好呢!”

“一片空白?你指哪方面?”

“我的記憶啊!呵呵,你難道忘記了,我的記憶它去了天國,永遠也不打算回來了。”夏想開始把她失憶的事情搬出來做擋箭牌。

“我想,畫畫也不需要記憶什麽的吧!”Aaron委婉的說,不想直接揭穿夏想的爛借口。

夏想立刻拉下臉嚴肅的說:“你以為我在找借口?”

“So……”Aaron也不慌張,眼睛定定的看着夏想,心想,你還裝是吧?

“哎呦,讨厭——”夏想一下子破功了,嬉皮笑臉的抱住Aaron的後背又一頓磨蹭,“你就幫幫我吧!我就是畫不出來嘛!”

Aaron拿開夏想的攬在他腰上的雙手,再次嘆了口氣。

在他眼中,或者說在外人看來,現在的畫面多像是情侶間的親昵。

可是他知道,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以情侶的身份站在夏想的身旁的,因為現在夏想的心裏是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的。

說起來,這些還是他來到夏想身邊的那一年夏想的主治醫師告訴他的。

一次心理治療結束後,醫生對他和夏叔叔說,夏想在出那場事故以前曾經受到了嚴重的感情挫折。

她的潛意識裏現在拒絕任何和戀愛有關的感情的信息,比如你問她你喜歡過誰嗎?她會直接暈倒,或者屏蔽你說的話,拒絕回答。

醫生說,其實可能就是很普通的失戀創傷。正常人如果受到這種情感的挫折,只要開導,或者嚴重的人找心理咨詢師治療一下,就可以勇于面對過去的感情問題,下次戀愛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但現在夏想的問題是,她失憶了。

就如同找不到鑰匙的鎖,想讓她面對過去的感情問題也面對不了了,因為沒有鑰匙。

這就是一個死結。

除非哪天夏想的記憶恢複,那麽找到她的傷痛根源,她的這個問題自然就解決了。

所以,Aaron一直知道不管夏想和自己怎麽親密,在她的的心裏他也只是一個要好的同學,或者是沒有血緣的哥哥而已,于愛情無關。

只要自己沒有別的想法,這種關系也很不錯的。

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嗎……Aaron抑制自己不要在深想下去。

夏叔叔前幾天和他說,讓他适當的刺激一下夏想……

…………

“現在Chris不是過得很快樂嗎?過去的記憶那麽傷害她,為什麽還要讓她去記起來呢?”當時他就反問夏叔叔,他不想快樂如精靈的夏想在一次面對那麽痛苦的事情。

“我也不想讓她去回憶那些傷害他的事情,可是終有一天,她還是要回到中國去接替我的事業。如果她和傷害她的人相遇,她還像現在這樣天真的沒有防範,她會傷得更深的。總有一天,她還是要長大的。我已經給了她五年的快樂時光,我真的沒有時間在給她了。”夏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幾年真是多謝你了。以後我不在了,你要接替我好好照顧Chris。其實你或許也希望她可以想起來什麽吧……”

……

Aaron的思緒從回憶中轉回現實,轉身看向夏想說:“我畫的畫導師一眼就會認出來的。不如我給你想一個命題,你自己畫好了。”

夏想眼珠轉了轉,覺得Aaron說的也有道理,心有不甘的答道:“那好吧……什麽命題……”

Aaron走到窗口,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戀愛的回憶……你就用這個做命題吧!”

“DoubleA,你是在耍我嗎!明知我既沒戀愛過又沒有回憶還出這種命題!”她不滿的抱怨道。

“Chris,你戀愛過,你也有回憶。只是它們傷害過你,所以你不想想起來擁有它們的感覺。”

“Whatareyoutalkingabout?傷害我的東西我才不要去想起來呢!”夏想大聲的回絕道。

……果然,她的潛意識很害怕去回憶呢……

他溫柔的一笑,擁住張牙舞爪的夏想,笑着說道:“你不是說你爸爸最近身體不是很好,畢業以後要去幫他的忙嗎……一個連自己的回憶都不敢面對的人怎麽站在夏叔叔的身邊去幫他啊。商場可是比硝煙彌漫的戰場更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力。所以,Chris,現在是你該面對的時候。在儲藏室有一本日記是你過去寫的,去看看吧!”

Aaron拍了拍她的背脊,轉身離走出夏想的閣樓。

“大壞蛋——!傻子才去看呢!”

夏想氣哼哼的踢了一腳畫板,想想沒有着落的作業又哀嚎了許久,才不甘心的爬上儲藏室。

…………

夏想費力的從閣樓的樓梯上挪下來一個陳舊的紙殼箱子。

爬到樓梯最後一節手突然一酸,紙箱“咚!”的一聲砸在地面上。

窗外的的知了似乎受到了驚吓,忽然間“嗡嗡”的叫了個撕心裂肺,一如人們那夭折的初戀。她嘆了口氣,蹲在地面上怔怔的看着那個紙箱子。

怎麽辦?看?不看?現在的她其實真的很幸福,有一個愛她的老爸和一個寵着自己的玩伴。雖然偶爾她問爸爸自己媽媽的事情的時候,爸爸的不解釋會讓她越發好奇自己失去的那些記憶的樣子。

但是如果知道真像後自己會痛不欲生怎麽辦?有人會問你就知道會痛不欲生?萬一是很美好的記憶你也不想記起嗎?

不會是什麽好的記憶。如果不是很嚴重的傷害,夏想的記憶的開端不會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

是看過之後痛不欲生?還是繼續快樂而糊塗的生活?

人們通常不是說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我也是只是求一個明白!

夏想自我安慰的打開紙箱子,泛黃的本子露出了一角,看起來平靜而沒有傷害。所以夏想平靜的拿起了那個日記本。紙張翻動的輕響間,時間回到2006年,故事開始的地方……

——————以下摘自夏想的日記

06.12.30

如果說這一天是刻意的選擇,我承認。

06年的最後一天,是一個刻意選擇的日子,一個和結束有關的刻意。

我要結束我該死的單身生活!

我要一個男朋友——!

原諒我不要臉的嚎叫吧!因為我真的是——受夠了!

這個名叫夏想的我,D中高三生。身高160CM,體重50KG。OK,看到了,條件一般,也不算是豬妹妹。老實說我就是平凡了一點嘛!我也不是很恐龍呀!怎麽那些該早戀的日子我就沒有享受過呢?

朋友很真誠的問我:“你會不會過得太‘穩定’了一點?”

然後我也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的确很穩定。可是是我想穩定的嗎?!你們這些有男朋友的人就幸災樂禍吧!我可憐的自尊啊,你不要因為沒戀愛過就萎縮呀!但是話說回來,高三十班的女生只有我一個人聖誕節沒收到男生的禮物。這只是前幾天的事。往前回想,就更覺得自己可憐了。下雨的時候,別人等來送傘的是帥哥,我等來的是表弟;周末的時候,別人被帥哥請去看電影,我請表弟去看電影。等等等等……唉,搞得表弟出場次數過多,同學們以為我搞姐弟戀。最最郁悶的是表弟不知道怎麽曉得了“姐弟戀”的說法,對我像非典重患一樣,拒絕任何接觸性.行為!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我一個人看書寫字自己對話談心……

引用阿桑的歌詞來表述一下我這些年單身苦熬的日子吧。這些日子其實也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我就是不想在過下去了。

老天忘了為我來安排,我就為自己安排。

說來其實也很慚愧,嘻嘻,我的安排只不過是在今年的藝術節上給自己選一個男生去追。D中會在每年12月31日的上午舉行藝術節。所謂藝術節就是唱歌跳舞啊表演什麽的。不過節目中間會有個即興游戲,擊鼓傳花。花落誰手,誰就要上臺表演一個節目。

我要選定的人,就是接到花球的人。

九點的時候,節目熱熱鬧鬧的開始了。上臺表演的同學們都唱一些時下流行的歌。不過今年男生清一色的唱周傑倫,女生同花SHE……呃……真不知道評審節目的老師怎麽把關的,這麽單調的節目真是讓人昏昏欲睡啊。

慢慢的舞臺上不斷變換的燈光和充斥着整個禮堂音響沉重的鼓點讓我覺得似乎要讓人窒息的将我包圍了。怎麽回事……馬上就是第27個節目,完後就是即興游戲了。我要選定的人馬上就會出現了,我怎麽開始害怕了!我按住自己輕顫的雙腿告訴自己不要緊張。

我叫不緊張,我對自己開玩笑說。

“第二十七個節目《會有那麽一天》。表演者高三十班張玉。”

聽到報幕的聲音,緊張過度的我突然再也忍受不了了,像是是被按了開關的馬桶,似乎就要噴.洩而出了。我急忙起身沖向WC。

一口氣沖到廁所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穿我們學校制服的高個子男生一臉無奈的倚在門邊。大概是便秘吧?臉這麽臭,我幸災樂禍的想。伸手要推門而入的時候,那個男生忽然開口問:“那個同學……擊鼓傳花結束了嗎?”

“不————”剛想說不可能結束的好嗎?大姐我就在等這一刻呢!突然覺察了一件事情。我剛才怎麽沒認出來呢?高三,不,應該是整個D中誰會不認識這個美型的男生啊!我真的是活該單身啊!

他可是連初啊!風華絕代的連初!

我突然覺察的那件事是:也許不了解的人會說萬一等一下要是表演節目的是女生那怎麽辦?不要擔心。自從D中有藝術節開始就是女生陷害男生的開始,不管是各種游戲,表演節目的都是男生。但是這兩年更過分的是,不管什麽游戲都會是連初被陷害上臺。今年他是想用點小聰明,躲過這一劫呀!

我故作驚訝狀說:“不——會吧!早就結束了啊同學——你還想參加啊——?”我惡意的拖出長音表示說話者的誠意和無辜。

“哦,這樣啊,謝了。”連初嘴角翹了翹,走了。

歐耶~我現在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麽心情,得意?狂喜?不過還沒得意忘形到忘記上廁所。從廁所出來,觀衆席上陣陣的歡呼聲。我扭頭看看舞臺上,果然,連初很屎相的握着話筒站在舞臺中央。他一開口把我吓了一跳。

“今天唱的歌是送給一個剛剛在廁所碰到的女生,希望她人如歌名。不是情歌的情歌《小烏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這首歌要給一個人……”

幸好沒人注意到我呆滞的狀态,大家都忙着聽連初的歌呢。我趕忙回到座位上,坐下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天爺這是我自己選的要做男朋友的人,你要保佑我哦。

我好滿意自己的選擇啊~!

…………

…………

日記本被慢慢的合上。夏雙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日記裏那個卑微的人是誰?那絕對不是我夏想,我對裏面記載的人和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不是我,絕對不是……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