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這幾天的微博熱搜堪比鬼畜區大佬聯誼會,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素材取自多年前地方衛視播的古裝戲,特意截取梁兮然夫君戰死沙場,在葬禮上的一段哭戲。
視頻開始,只見她披生麻布孝衣,頭戴小白花,在棺材旁啜泣,只聞其聲,不見淚滴,就連背景板的丫鬟們也哭得比她真。當出殡的鑼聲響起,鏡頭切回梁兮然,她猛地幹嚎了兩聲,眼眶裏像是舀滿了眼藥水,淚珠湧出。
原視頻的評論區已成為攻守兩方戰場:
“這演技難怪摘得水後,眼藥水影後(白眼)”
“拒絕斷章取義X 這個片段來自《淩霄花》,女主和丈夫拜天地時,被急召回邊境,兩人只有夫妻之名,所以梁兮然哭得并不真心,也是劇情需要。”
“靠眼藥水演戲也是劇本呗~”
熱搜榜前十裏,有近一半關于梁兮然的惡搞視頻:她在海邊樂隊現場喜極而泣;在洗浴城給人按腳被香港腳熏哭;在幼兒園彙報表演,忘記動作放聲大哭。
“有人故意在網上娛樂、醜化梁小姐您的形象,” 林曉一下戲,便借對戲的緣由,來到梁兮然的私人房車裏。
梁兮然臉上貼着黑色面膜,做着曬後修複,桌子上是今日晚餐——一小碗金耳燕窩。“我看了,鬼畜呗~茶餘飯後,明星不就是給大家提供話題麽?說點我沒聽過的。”
林曉由心底佩服梁小姐的格局和職業素養,“我朋友聯系了發布原視頻的娛樂號,套出策劃這次惡搞的人叫‘老胡’,是業內有名的營銷鬼手,順着這個線索就能抓出真正幕後的人。”
她翹着蘭花指,打開燕窩蓋碗,熱汽上湧,用銀質湯勺順時針攪動,不急不忙地說:“林曉,我不在乎網上那些黑我的聲音,” 右手一把撕下面膜,臉上光潔無瑕,“我只要你查出‘血色情書’。”
夏日傍晚,酒店天臺,是晚霞的最佳觀景臺。天空遼闊,仿佛無邊畫布,腮紅色的雲粘連在一塊兒,随着晚風的鼓點起舞。
林曉兩手肘靠着欄杆,閉眼托腮,雖身在高樓,她的心卻沉底。梁小姐今天的話,已經很委婉了,她分不清主次。
記得師傅也曾這樣勸誡過她,是不是她本就不适合查案?在雜亂無序的線索中,她也許找不到那個線頭,抽不出絲,也剝不清繭?
晚風拂過林曉的臉龐,溫溫柔柔的,帶着點冰櫃裏偷跑出來的冷氣。
“師妹,原來你在這老地方等我啊?”
熟悉的自戀狂口吻,林曉不回頭也知道是誰,故意不搭理他。
可盛繁哪會在意,自然地撿起自己的話頭,“我剛遇上梁兮然,和她聊起微博鬼畜熱搜,她那氣度,年底的頒獎大會,該給她一座最佳格局藝人獎。”
“是啊,所以梁小姐和白夢關系應該很好,才會那麽在意白小姐死後的名聲,”林曉第一次感受到這個案子真正的意義,大概就是想要好好守護朋友的那份心意。
“林曉,要是梁兮然說了什麽話,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她出了名的嘴巴淬毒,”盛繁從兜裏掏出一顆糖,“給你,補充血糖。”
從他的手掌心,林曉接過那顆寶路薄荷糖,覺得眼熟,“不會是中午放飯,大廚師傅給大家免費提供的吧?”
“瞧你這話,你師哥不是省下來,給你吃了?”
林曉撕開包裝紙,将糖含入嘴裏,口齒不清地說了聲謝謝,“再過一小時,我得去法餐廳,和key哥吃飯,我要注意點什麽?”
“你上次去他辦公室有什麽發現?”
“嗯——他做事老練,管理下屬很有一套,我在商務合影區域,發現好幾張照片的遠景,都是澳嶺賭場的雙生塔。”
“有意思,你怎麽不早說?”盛繁正打算從兜裏掏出他的老人機,“我馬上查一下他的背景。”
“不用了,師傅剛傳來微信,key哥的身世還真不簡單。早年虹城的三大家族鼎立,就是老牌電子産業領頭的範家和董家,還有城東地産起家的秦家,說句題外話——沒想到秦瀾舟家世這麽顯赫。”
他的眉尾陡得上提,像是橫穿馬路的狐貍突遇遠光燈,“你——怎麽也沒和我通消息!”
林曉心想那時忙着賭氣,躲他都躲不及,“師哥,咱倆這不是扯平了麽?”
盛繁索性雙手插兜,總覺得哪裏古怪,也不計較,“行,師妹繼續說。”
“Key哥原名範梧銘,是範氏家族的二公子,高中打架鬥毆,被國內學校開除,後來只能送去國外鍍金。十年前,範氏電子內部争鬥,改姓王氏,聽說當時老範總直接突發腦溢血。”
“當年我正上高中,聽說幾乎家破人亡,老範總夫人後來也是跳樓自殺的。”
“對,那時範梧銘剛從國外讀完研回來,明面上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我師父——神通廣大的上官玥,他怎麽可能只打聽到這?那暗地的消息是什麽?”寸頭的盛繁雙手插兜,上身側着傾向她,一副被勾起好奇的樣子。
林蕭感嘆自戀狂不愧是師爹的徒弟,不但一般摳門,就連這對狐貍眼也都有些相像,“師爹查到範梧銘後來在地下賭場混了兩年,後來不知什麽因緣巧合,搭上了梁兮然,改頭換面,成為‘好夢成真’基金會的理事長,改母姓叫吳銘。”
盛繁跨一大步,站到她面前,一手撐着她背後的欄杆,正色囑咐道:“林曉,我直覺他很危險,你今晚和他面談的原則,就是別讓他感受到你的懷疑,” 盛繁又從兜裏掏出老人機,“我跟着你去,就坐餐廳的角落。”
“那你今晚的戲呢?”
“我給劇務張哥打個電話,讓我的替身先出場幹活,也得給人工作的機會。”
La Fleur 法餐廳位于新城市中心,眺望瀾銀河,因其法式的浪漫氛圍而成為情侶求婚的聖地。周末晚上的位子之搶手,也只有老顧客才能提前預約到。
出租車後座,林曉特意換上米白色黑條紋連衣裙,這可是師傅特意給她配的名牌工作服,走社裏的報銷,師爹當時看到标簽上的價格,差點說髒話。
“師娘對你可真不賴,”盛繁也換了身絲質黑色西服,雙排銅扣設計,內搭白色襯衫,“我可指望不上我師父,只得拿出未來參加‘最佳男演員’頒獎禮的衣服,帥麽?”
“帥,” 林曉低頭輕聲說。
“帥麽?”
“帥。”盛繁冒着被人寫耍大牌的風險來保護她,林曉确實覺得他有些帥氣在身上。
“帥就對了。”他便頭望着窗外,下颌線明朗,折角圓潤,喉結性感。
林曉立馬收起目光,寬慰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被美色迷惑住的觀衆,“對了,聽說這家餐廳周末是預約制,師哥你打算怎麽進去?”
“你可別小看師哥的人脈,一個電話的事。”他從老年機的通訊錄裏翻找起來,“小何吧,關系比較鐵。”
老年機聽筒音量很大,即使不外放,也聽得清楚,“喂,你哪位?”那頭的男聲嗓音有些疲。
“小何,我是你盛哥~”
“盛哥!你怎麽突然下凡了?”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有了精神。
“這不是想我兄弟了!”
“得了吧,你說事兒。”
“小何,La Fleur 餐廳的VVIP,你肯定有吧?借哥應個急。”
“盛哥,我早就不是當年的虹城四少了,現在已經回歸家庭,專職奶娃,”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麽,興奮地說:“話說,盛哥還沒見過我家小燈籠吧,記得帶個大紅包來看你小侄子!”
“改天!” 盛繁一把挂斷了電話。
林曉非常道義地忍住沒笑,瞧着他耳朵根泛紅,不知是被從天而降的紅色炸彈吓得,還是當場打臉羞得。
“沒事師哥,到時我負責吸引服務員注意,你趁機溜進去。”
他有些遲疑,“這,不好吧?畢竟我穿着考究,要不我随口報一個周先生,尾號46,興許能壓對。”
“滴——”老年機傳來短信提醒:盛哥,你還是老樣子,話沒說完就挂,我老婆有VVIP,卡號188,密碼520,不用謝。”
“瞧瞧,就說是一個電話再加一條短信,就能解決的事~”
餐廳大堂裏,綠天鵝絨海芋盆栽交錯擺放,自然地分割出一個個用餐空間,葉片枝繁葉茂,在柔和的光線下,營造出法式的鄉間野趣。
林曉跟着服務員來到落地窗旁,落座景觀位。林曉特意提前15分鐘到,還有時間觀察周圍環境:
窗外是奔流不息的瀾銀河,餐廳大堂位置不多,盛繁這身材長相着實打眼,只見他猶豫片刻,挑了吧臺的空座。
林曉低頭,拿起桌上的手寫菜單,大概是key哥提前定的,七八行都是陌生的法語。林曉拿出做英語四六級閱讀的架勢,第三行的那道菜,是沙拉?等一下,這紙質,林曉用食指和拇指又摩挲一番,像極了梁小姐收到的第二封“血色情書”!
“林小姐,讓您久等了。”男人低醇的聲音,冒着氣泡,像是冰鎮過的青梅果酒。
林曉本能地蹿了起來,像是面對教導主任突擊檢查,“不不,是我早到了。”
“林小姐您坐,”Key哥今天也是正裝出席,灰色條紋絲質西服,搭配金絲框眼鏡,商界精英的派頭十足,“聽說您不但負責梁兮然小姐的宣發,還在劇組客串?”
林曉心中警鈴大作,想必是燈光師王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