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34章
鏡頭之外,工作人員們貓坐在各個角落,龐大的攝影棚好比桑拿房,滿是暑氣。為了保證現場收音效果,拍攝過程中,就連落地扇都不能打開。
飯廳的戲,林曉飾演貼身丫鬟瑪瑙,侍立在側,夾襖裏的白色中衣早已濕透。
道具組正在置新景,演員們紛紛跑向助理,尋求各種降溫神器。
盛繁向林曉遞來毛巾,“擦擦。”
她有些猶豫,沒接。
“全新的,沒用過。”
“謝謝~”林曉低頭接過,避開他的眼神。
“昨晚軍中綠花,不是唱得很自信麽?” 他彎着狐貍眼,額頭還冒着細汗。
他竟然還記得,救命!林曉此刻真是尴尬送貨上門,尴尬到家了。
“大北說,這暴力拆遷也是秦瀾舟那小子指使的?” 盛繁刻意換了話題,喝了口保溫杯裏的涼茶。
燈光師扛着長條柔光箱,拖着彎彎繞繞的電線路過,林曉擡腿避讓,“對,把Linda藏臨湖別墅應該是為了拆她家桑紙巷的老房子。”
“秦家今年聽說不好過,老城改造應該是手裏的底牌了,能不能回血還難下定論,”盛繁兩手一擰,毛巾的汗如薄層瀑布下。
“其實,秦瀾舟打得算盤就不是暴力拆遷,他不知從哪兒得到了Linda和她父親的抵押簽名,要不是今天有沈家的律師,這老屋拆除合理合法。”
K姐立在梁兮然私人休息室門口,朝林曉招手,嘴角帶笑,唇邊的黑痣一跳一跳。
盛繁把毛巾搭在頸後,“傳說K姐當衆笑過兩次,天星娛樂上市和習昕大爆,快去吧,準有好事!”
臨時休息室布置十分簡單,一張化妝桌,三兩張折疊椅,就是全部的家具。二手壁挂式空調下,混着塑料味的涼風習習,令人汗毛直立。
梁兮然對着鏡子朝林曉笑了笑,阿雯正在拆發飾,簡單地梳個就寝妝。
“Linda是個好孩子,今早走之前特意錄了澄清視頻,她怎麽樣了?” K姐坐在一張折疊椅上,翹着二郎腿。
“胸口中了一刀,現在昏迷,” 林曉乖巧地站在對面。
“我這就派人代表公司去探個病,” K姐盲打,手指翻飛,眼神透過厚厚的螺旋鏡片,瞟了眼梁兮然,“某人主意大,按住澄清視頻不發;未經公司允許,還在網絡上發尋人視頻。”
林曉在心中默念,沒聽見、不參與、不站邊。
化妝鏡裏的梁兮然正眯着眼,給自己眼尾畫微翹的深棕色眼線,“最後的效果很好~網上謠言不攻自破,昨天也沒見着公司危機公關。”
“既然梁兮然現在風評穩中向好,三日後的粉絲生日會,我們正常舉行,林曉,你那邊的準備工作如何?” K姐是會聊天的,回答不了梁小姐的問題,就向別人提出問題。
“裴小姐工作效率很高,”林曉心裏默默感嘆,本以為她是習昕唯粉,沒想到昨晚航班直飛泰國,參加今日泰劇粉絲見面會,說去見證兩個男人親密無間的友誼。
“根據裴小姐篩選整理的粉絲故事,‘血色情書’作者果然出現,不過姓名和聯系方式都是假的,他只留下了當年事。”林曉将文檔轉發給K姐和梁兮然。
我不是什麽粉絲,我是小然的夢想合夥人。這個故事太真,注定沒法公開,就當是紀念吧。
14年前,富麗夜總會門口,小然最愛穿紅色短裙,大腿根都遮不住。她剛學會抽煙,吐煙圈都要咳上幾聲,抱怨客人只會揩油,一瓶洋酒也不舍得點。
當時,是我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送她商場的包包衣服,記得她的生理期提醒她少喝酒。
後來,潘少那變态,強迫姑娘們脫衣拍照,也是我,在隔壁包廂窗簾上倒了瓶洋酒,拉響火災警報,給她解圍。我還趁亂偷了那人渣的手機,裏面全是那種照片,我都沒臉看!
半年後,她養好傷再回富麗,心思就變了,整天想着成名當大明星,當時人人都以為她是癡人做夢,還是我!特地給他介紹投資電影的煤老板,給她打開了夢想的大門。
沒人比我更早看到小然的潛力,她注定是要活在大熒幕裏的。
可惜,煤老板的資源配不上小然,她在劇組跑上跑下,也只演了幾個露胸擦邊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小然的《蕪華》——名導獲獎文藝片,可是沒有人知道這是我精心策劃的。當年試鏡,小然因為身型高了1厘米,錯失角色,被另一個女孩出演“栀子”。
我記得,小然因為這事哭得眼皮都腫了,小然需要我,我放下手頭的一切,只為給她博一個好機會。
那個女孩每天作息都很規律,所以周末晚上,我挑了個監控死角,趁她喝完酒醉醺醺橫穿馬路,一腳油門撞了上去。簡單刮擦肯定不行,耽誤不了拍戲,我看她站不起來才開車走的。
臨了開拍,劇組果然聯系了小然,讓她來演“栀子”。小然也沒有讓我失望,用演技證明了自己,也算不辜負我的良苦用心。
聽說那女孩在醫院躺了大半年,身體康複後也演了幾部電影,我還特地去電影院支持她呢。不過,演技僵硬,自然是比不上小然的。
因為工作原因,我去國外短居三年,再回國,小然已經是在機場前呼後擁的大明星了,我知道她想徹底和富麗的過去做切割,我當然不能例外。
這些年,我默默關注小然,為她的事業籌謀盤算,我什麽都不求,只有一點,小然不可以息影、不可以放棄我們一起打拼出來的事業。
臨時休息室壁挂式空調嗡嗡作響,林曉腳底漸生涼意,可掌握遙控板的梁小姐肝火正旺,溫度自然由她做主。
“他有妄想症吧?” 梁兮然發髻上的步搖猛烈晃動,“我在富麗呆過一陣,可從沒見過這人,瞎話編得可以來寫劇本!”
K姐收起二郎腿,嘴邊的黑痣下沉,“當年《蕪華》試鏡,梁兮然你的确因為身高在終面被刷,而‘燦煌娛樂’的小天也确實出了車禍才無緣拍攝,這兩點我們沒有在任何對外采訪中提過。”
“我們這圈子,捕風捉影的事滿天飛,誰都想趁亂踩我一腳,罵我一句,面試知情人酒桌上憶當年,不也很正常?” 梁兮然微卷上下唇,喝了口水,避免口紅擦花。
助理April敲門,提醒林之潤該上戲了,丫鬟瑪瑙自然也将手機收好,跟着出門。K姐将空調溫度向上打了5度,靠在折疊椅上,繼續判斷這粉絲來信的真實性。
虹城中學對面弄堂裏,“天堂”游戲廳五字霓虹燈招牌,暗了四個。老板從當年每根頭發絲兒都恨不得抹上摩絲的社會街溜子,變成了滿臉胡茬追着孩子喂飯的中年大叔。
游戲廳L型布局,入口處一溜排老式街機,年紀大概和波波頭一般大。往裏走別有洞天,各式賽車模拟機、跳舞機還有投籃機,在狹小擁擠的空間裏錯落放置。
頭頂燈光晦暗不明,投幣游戲機屏幕的光映射在學生玩家臉上,缤紛五彩,青春洋溢。
波波頭驚覺自己真的不再年輕,噪雜的音樂燥得她胸口發悶,心跳加速。她只能怏怏離開,蹲在門口等她又一次姍姍來遲的未婚夫。
對面中學教學樓燈火通明,晚自習開始了。
“阿姨,讓讓。”兩個穿着校服的男孩搭着肩,翹晚自習來打游戲。
波波頭也不計較稱呼,收回一只腿,側了個身,做邀請狀。
曾經,“天堂游戲廳”也是她上學最快樂的地方,她在這創下過拳皇對戰二十勝的紀錄。可惜,還沒等對手打敗她,班主任從天而降,把她提溜回校,還通知家長。
從小,她便複制沈鳶上學的進度條,所以開學時任課老師們都對她滿懷期待,天才少女沈鳶的妹妹,應該也是不一般的優秀吧。
可惜,她沈瑾天生智力缺損,也不是沒努力過,她上課認真記筆記,刷過很多題,可考試成績還是中游以下。
老師勸她再努力一些,可她真的學不懂,焦慮得臉都瘦了一圈。當時她母親王美蘭女士說了一句改變她一生的話:學習嘛,認真對待就好,我們沈家的孩子還愁上不了大學?
自此,波波頭便收起課本,跟着秦瀾舟和他兄弟們翹課打街頭籃球、組校園樂隊、還有來這兒打拳皇争霸。
記憶中燙着非主流發型,劉海遮住一只眼的叛逆男孩,如今穿着剪裁貼身的海藍色西服,優雅地從一輛黑色商務車上下來。
“小瑾~實在抱歉,公司這段時間情況特殊,等結婚穩定下來,我應該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秦瀾舟在波波頭右手邊也蹲了下來。
西裝褲包裹的臀部和大腿線條,讓波波頭害羞地移開眼,“瀾舟哥,你還記得這兒嗎?”
“咱們兄弟的老地方,大家夥在這兒翹課打街機。”
“也是你向校花表白的地方,”波波頭摳着手指,試探道。
秦瀾舟悠悠解開襯衫袖口,“小瑾,你不會那時起就暗戀我吧?那可不行,秦家和沈家是正兒八經聯姻,參雜了真感情,婚姻可就走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