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人喜歡
隐隐約約中,看不見的黑暗仿佛在陰暗的角落裏慢慢地伸出了手腳——
貼春聯之後,白泠便莫名發現祁莫宇好像忙碌了起來,接連幾天的時間,他都是早出晚歸,每天回來時,臉上也有明顯的疲憊,而對于這樣的狀況,白泠心中自然十分好奇,于是幾次,她主動上前去對祁莫宇詢問,可他卻都說自己出門只是為了幫宋綸做點事情,至于具體做了什麽,因為是好友的秘密,所以并不方便的透露。
而說這些話時,他面上的神情沉靜且淡淡,叫人無法起疑,于是半信半疑的,白泠也将他的這個說辭聽了進去,只以為是過年期間宋綸真的發生了什麽狀況,所以這才讓祁莫宇來回的奔波。
而與此同時,白家中,與祁莫宇一樣的是,白父也經常不見人。
但從半年前開始,他就一直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狀态,以往每日基本都能回家的父親,好像是公司出了什麽事情,寒假期間一個多月的時間,白父只回家了一次,且那一天,沒等陪着白泠守完歲,白父便又因為一個電話匆匆離去。
挺拔的身影也許是因為連日操勞,消瘦枯槁了許多,便連一向合身的西裝穿在身上也有些空蕩。
而看着這一切,白泠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她畢竟不是傻子,也不像白芷煙那樣頭腦簡單,只憑白父随便說幾句話便能糊弄過去後,直覺上她隐約明白,這應該是白父的身上正發生着什麽事情,但是為了讓兩個女兒放心,所以他什麽也沒說。
只是白泠雖然着急,也想要幫忙白父分擔壓力,可生意方面的事情,她到底還是知道的太少太少。
于是無奈之下,她只能每天待在家中,不随便往外跑,以免偶爾白父回來的時候,家裏連個親人都沒有。
而這樣的日常,一直持續到了從寒假開始到寒假結束,就在白泠要回學校上學報道的前一天,突然地,幾天不見蹤影的白父終于回到了家中。
與前幾天相比較起來,今天的他明顯要輕松愉快許多,應該是什麽棘手的事情終于處理妥當,所以他的眉梢眼角皆是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一走進家門看見白泠,他更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泠兒,你今天怎麽沒出去玩?”
“外面太冷了,我不是很想出門。”白泠找了個理由随便将這件事情搪塞過去,下一刻話音剛落,她也倒好了一杯溫開水,遞到了白父的手中,但走過去的路上,她卻意外看見了跟在白父身後的祁莫宇。
昨天下午這人便出門了,和以前一樣,他說是去找宋綸處理事情,之後一直等入夜,天色深了也沒有回來。
當時白泠只以為祁莫宇是在宋綸家裏睡了,可沒想到的是——
今天早晨,他卻跟在了爸爸的身後?
白泠下意識地蹙了蹙眉,便連原本輕松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她看着祁莫宇問道:“你怎麽會和我爸爸在一起?”
“哦,莫宇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昨……”
“我和白叔叔是今天早晨在外面的街道上遇見的。”兩道聲音前後響起,而祁莫宇面帶微笑地,也截斷了白父的話。
看着白泠,他神色自然地解釋道:“白叔叔看我一個人在街上走,所以捎帶了我一段路,這才一起進的門。”
“……真的是這樣”白泠将信将疑地說着,因為祁莫宇的樣子看着實在不像說謊,所以盡管她的心頭還有些疑雲,可是神色卻已經放松了不少。
畢竟他的說法是說的過得去的。
祁莫宇雖然年少老成,可不管怎麽說,都是和自己一樣,只是個18歲的少年,要幫着白父做事情,還太過年輕了一些?
所以沒要必要的猜疑實在是太過可笑。
看來她最近真是太疑神疑鬼了。
白泠有些好笑地在心底對自己說着,而因為這樣的想法,她臉上殘留的嚴肅也很快徹底消失,無影無蹤。
祁莫宇唇邊的笑容更加溫和:“真是這樣,泠兒不信的話可以問問白叔叔。”
“啊,我……”因為沒想到會被突然點名,白父猛地愣了愣,但是剛剛聽着祁莫宇的話,他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于是下一刻反應過來後,他也立刻點頭應了應:“對,莫宇是我在街上遇見的……對了,泠兒,你妹妹呢?她在家嗎?”
白父也不擅長撒謊,所以生硬地轉開話題後,他将目光看向房間別處,佯裝是要找小女兒的樣子。
而說曹操,曹操就到,下一瞬白父的話音剛落,一道纖瘦的身影便已經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路喊着“爸爸”,沖到了白父的懷中。
但在衆人眼前,白芷煙抱住了白父後,還拉着白父離白泠遠了一點——
就像是自己心愛的玩具不想讓不喜歡的人碰到一樣,随着年歲的增長,白芷煙小時候還是不着痕跡的“針對”,到了長大以後,就越發遮掩不住。
而看着這樣的情形,白泠也已經見怪不怪。
這段時間,因為大伯的原因,白芷煙和她,幾乎已經是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今天早晨因為白泠直接站出來攔着白芷煙不讓她出門去找大伯,兩人更是惡狠狠地吵了一架。
白芷煙雙眼猩紅地往白泠的身上扔了一個玻璃杯子,随後便像是受害者般哭着跑回了房間,一路還沒忘了咒罵白泠。
而白泠也沒多說什麽。
仿佛被惡意對待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玻璃杯子碎在了她的膝蓋上,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反而是周姨她們慌裏慌張地趕緊過來,幫着處理了地上的那些碎玻璃,随後又拉着白泠,卷高了裙子給她上藥。
白泠膝蓋上的傷并不算特別嚴重,因為有裙子保護着,所以沒出血也沒被玻璃劃傷,就是有些淤青,走路的時候會有些不舒服。
白父和祁莫宇回來的時候,正好白泠已經清理完畢,換了一件衣服,再加上她小心掩飾,也沒叫兩人看出什麽端倪。
不過,白芷煙明顯比較記仇,現在抱着白父,她還沒忘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白泠也不在意,只要白父能好好地,她咽下點委屈也沒什麽。
于是自然地,她轉身對迎上來的周姨吩咐了中午多加幾個白父愛吃的菜後,便也壓抑着膝蓋上的不舒服,坐回到了沙發上。
但與此同時,一道略帶深沉的目光卻一直注視着她的動作,隐隐約約中,幽暗的光芒更是從未熄滅——
而轉瞬之間,時間不知不覺便已經來到了晚上的六點鐘。
這一天白父幾乎都在家裏陪着三個孩子,因為白泠和祁莫宇明天便要開學去學校,所以他還興致不錯地陪着白泠給她的新書包上書皮。
可就在晚上六點半的時候,安靜了一天的白父的手機又忽然響起。
應該是工作上的事情,接過電話後,白父便叫周姨去房間收拾了行李箱,要出一趟遠門的打算。
而對于這樣的情況,白泠也不是第一次遇上,當下看着白父要走,她便立刻從房間拿出了一包自己剛買的小餅幹遞給父親,讓他在路上無聊的時候可以吃些充饑。
随後,就像是湊熱鬧一般,眼看着白泠送了東西,不知是攀比心态作祟還是如何,白芷煙咬了咬牙後,也跑回了房間,拿出了一個保溫杯遞給白父,說是自己親手泡的水果茶,要白父帶着在路上喝,并且還一定要全部喝完才行!
而聽着這些叮囑,白父自然對兩個女兒的貼心舉動十分感動,于是捧着這些東西,他開開心心地出門上了車子,黑色的轎車在茫茫的夜色中,不過幾個拐彎便已經不見了蹤影——
站在門口,白芷煙臉上的笑容,也在看見轎車不見後消失地無影無蹤。
滿是怨怼和憤恨地,白芷煙怒視了白泠一眼,下一刻便也轉身揚着腦袋走上了樓梯回了房間,就像是驕傲的孔雀,可是卻一點也不讨人喜歡。
白泠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識地,她還真是想要上前狠狠地給白芷煙一腳,但念着這個畢竟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忍了又忍,她才終于壓下了心中的沖動,轉而控制着自己的步伐,盡量平穩自然地想要上樓。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她的右腳剛邁上階梯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忽然從她的身後響起!
下一瞬,她的雙腳便已經離開了地面,被一雙結實的大手抱到了一旁客廳的沙發上——
白泠紅透了臉頰,只覺得自己腰間被祁莫宇觸碰過的地方,都好像快要着火,她擰緊了眉頭:“你,你這是幹什麽!”
“膝蓋是怎麽弄傷的?”祁莫宇卻沒有回答白泠的話,相反地,他沉聲反問。
于是白泠噎了一下;“……”
她之前就知道祁莫宇眼力逼人,可沒想到……真的是逼人啊。
她抿了抿唇角,原本還很強的氣勢,再開口時也弱了一半:“難道我什麽事情都得對你說嗎?你難道是我的管家嗎?”
“……”祁莫宇頓了頓:“是白芷煙弄傷的?”
“你怎麽知道!”白泠詫異至極地下意識開口反問,但話剛出口,她就後悔地捂住了唇瓣。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誰。
祁莫宇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原因?”
“啊?”
“她又是用什麽借口弄傷的你?”祁莫宇再次将話重複了一遍,聲音陰沉:“你要是不想告訴我的話,我現在就去樓上找白芷煙。”
畢竟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止一個,祁莫宇要想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能用的方法也不止一個。
總歸還是他想不想知道而已。
而白泠通過這将近三年的相處,也多少摸出了一些祁莫宇的脾氣,此時看着他陰沉的臉色,她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她也臉色難看地沉默了一陣,但下一刻,趕在祁莫宇起身真的要去找白芷煙的時候,白泠還是拉住了他的手臂:“好了好了,我說還不行嗎!其實,其實也沒什麽,白芷煙就是因為我攔着她不讓她去找大伯,所以才往我身上砸了一個玻璃杯,但是還好,我沒怎麽受傷,就是她力氣有點大,所以我的膝蓋淤青了一點,這樣的傷,反正過幾天也就能全好了。”
至少,白泠是真的沒将這點小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聽着這些話,祁莫宇額角的情景都暴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周圍的空氣也是跌入了冰點,于是下意識地,白泠連忙更用力地攥住期末遇到額手,唯恐這個男人太沖動,一下子便會跑出去找白芷煙理論。
但在這樣的兩廂對峙中,她還是沒忍住地有些膽寒地縮了縮脖子:“你別這樣,我都說了沒事了。”
“可是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
這一個寒假,為了白家大伯的事情,白芷煙沒少找白泠鬧別扭,而且,也許是私下裏白家大伯和白芷煙說了什麽,這一個月的時間,白芷煙對白泠的态度更加惡劣,幾乎是将對方當成了死敵看待。
祁莫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樣不行,白芷煙的年紀也不小了,便是任性也已經過了年紀,過幾天我會和白叔叔商量,将白芷煙送去國外待一段時間。”
“啊?可是白芷煙身體不……”
“醫生不是說她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嗎?況且今年,她也沒發過病。”
顯然是早就想好了措辭,祁莫宇将白泠的話堵了回去,态度堅決:“你和白叔叔護着她已經這麽多年了,現在白芷煙的性格越來越不像樣子,如果不加約束,那早晚總會惹下大麻煩。”
要知道,對待骨肉血親,白芷煙都能這樣下手砸東西,那這樣演變下去,怎麽不能保證什麽時候,她會無法無天去用同樣的手段對待別人?
畢竟剛來白家的時候,祁莫宇便已經見識過了白芷煙性格的扭曲。
那時,他也是顧慮白叔叔和白泠,準備将一切咽下去,可是……現在這麽看,那時的他就已經錯了。
對待“惡人”最好的方法,從不是隐忍退避。
而白泠怎麽會不明白祁莫宇的意思,原本還不忍的情緒現在在他的話語下也漸漸動搖了起來,畢竟是親近的人,所以她比誰都明白,現在的白芷煙确實是不像樣子。
于是沉默了許久後,到底,她沒将拒絕的話說出口。
白泠沉沉嘆了口氣:“這件事情,我考慮一下吧,你也先別去找爸爸說,等我同意了,到時候……要不再一起去說。”
畢竟白芷煙雖然不親近自己,可到底還是自己的親妹妹,說實在地,将她送去國外,雖說是去學習也不是去吃苦,可白泠總歸還是有些舍不得。
而祁莫宇自然也不會硬逼着白泠做決定。
聽着她的話,他輕輕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也檢查過了白泠膝蓋上的情況,給她細細上了藥後,他不顧白泠的反對,抱着面紅耳赤的她上了二樓的房間——
眨眼功夫,時間便已經來到了第二天。
清晨,白泠背着書包和祁莫宇一起去了學校,因為剛剛開學,所以學校門口,各色的轎車絡繹不絕。
祁莫宇騎着自行車一路輕巧地帶着身後的白泠進了學校,當兩人走進教室的時候,意外的,班級裏,宋綸和尹晴雨都已經坐在了位子上,與此同時,剛從外頭回來的語文課代表看見祁莫宇便眼睛一亮,直說着剛好老師要找他便将祁莫宇給拉了出去。
于是白泠獨自一人坐在了位子上,和尹晴雨寒暄了幾句話後,下意識地,她從走到了後排宋綸的身邊,猶豫地看着他擰了擰眉,明顯便是有事要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而宋綸自然也瞧出了白泠的躊躇,于是他主動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看着白泠客氣地微笑道:“白同學,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額,也沒什麽……”
白泠糾結着頓了頓,幾秒鐘後,她才仿若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你知道祁莫宇這個寒假玩的開不開心嗎?”
“啊?”宋綸沒反應過來地愣了愣:“你說什麽?祁莫宇和我一個寒假沒見了,我怎麽知道他開不開心?”
白泠沉默了下來。
與此同時,宋綸也終于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他連忙說道:“白,白同學,你剛剛的話我沒聽清楚,是不是祁莫宇……哦,你看我這記性!祁莫宇和我見面了,他,他應該是玩的很開心的吧……”
雖然鬼知道他幹了什麽,可是這麽說……應該沒毛病吧?
夭壽!祁莫宇幹什麽之前倒是和他打個招呼啊喂!
宋綸心有戚戚地暗暗想着,臉上心虛的樣子簡直掩飾都掩飾不住。
而白泠早在宋綸回答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狀況。
寒假祁莫宇用宋綸當借口,可實際上,他根本就沒去找過宋綸,那麽寒假,他去了哪裏,那天又為什麽和父親一起走進的家裏,前後的事情,也都已經一目了然!
被欺騙的不忿頓時溢滿了她的整個心頭,下意識地,她連身側的手都握緊成了拳頭,可沒想到的是——
下一刻,班主任卻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仿佛是着急找着什麽人般,進了教室後,她往四處看了看,随後,在瞧見站在後排的白泠後,她的眼神一下子拉直,緊接着,她慌亂到有些發顫的聲音這才終于傳進了白泠的耳中:“白泠,你快去醫院!”
“你爸爸出車禍了!”
白泠猛地一愣:“……”
高能預警——
文案副本即将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