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新世紀大酒店四樓套間,“四幅清朝觀音圖,請各位品鑒~”投屏和音響實時播放三樓宴會廳的一舉一動。
“老爺,确實是華喦的真跡,入手這最後四幅,您就是華喦獨家收藏者,” 李管家年過半百,微弓着背。
漢明山老爺,窩在輪椅裏,像是一顆剝了殼的巴旦木,眯着眼睛,兩三秒後才有反應,“好,” 說完這一字,老爺又打起盹。
“是,”李管家費力彎腰,恭敬行禮,四十年如一日。站直後,他對着耳機,發布指令:“小寒,四幅都拿下。”
“夢境如幻,第二輪展品相看~” 投屏裏,主持人笑容和煦,嗓音溫柔。
李管家瞧着老爺安适小憩,非常欣慰。平日裏,老爺躁郁不得睡,什麽法子都試了,中藥吃了不少,也不見好。
他給少爺漢森發信息:“這晚宴主持人不錯,帶她來見見老爺。”
“李管家,又讓我施展美男計?”
“少爺,這機會你不把握,以後集團有事,別怪我不幫你。”
“李叔,我當然把握!回頭給你帶高原蟲草,補精力,固腎氣。”
投屏裏,雍正時期的檸檬黃釉瓶,公開競拍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耳機裏傳來寒冰壓低的聲音:“老李!“
主持人即将落槌:”要?不要?”
李管家不忍心打斷老爺的睡眠,就自個兒做決定:“拿下吧。”
只見屏幕裏,42號買家戲劇性地最後一刻舉牌,将黃釉瓶的成交價定格在9002萬。
第三輪拍品是半身雕塑,可惜連署名都沒有。李管家年輕時只念了國小,但自從跟着漢明山老爺,眼界開闊不少。
老爺收藏的畫作,價值上億,是他親手挂在牆上。小寒說什麽表現主義大師波羅克兒,用破竹竿子蘸點顏料,朝着畫布胡亂撒幾下,他那80歲的文盲老爹一天就能畫上十幅。
所以,最值錢的還是署名。這少女雕塑看起來還行,沒署名最多值四位數,算是賠本買賣,沒有升值空間。
“李叔~” 少爺漢森,穿着洗浴城的浴袍,推門而入,臉頰紅潤,身上冒着熱氣,。
李管家伸手阻攔,輕聲道:“老爺好不容易睡着,你給我安生點。”
漢森瞥了眼輪椅裏的老頭子,敷衍地點頭。
“這個,要不要?”耳機裏,小寒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放了。”
“老李,不會是你自己拿的主意吧?”小寒尾句吊着下落的反問。
“別多事,做好你那份。”
屏幕裏,主持人萬谷語調輕緩,“一千兩次,大家不妨再細看這少女瑪利亞的面容。”
“就她?” 漢森歪斜地靠在沙發上,浴袍領口大開,露出一大片茂盛的胸毛,“這姿色,本少爺用美男計,是不是有點浪費?”
“小聲點~”李管家向少爺漢森眼神警告。
屏幕切到雕塑的近景,少女眼尾向上,眼神慈悲,嘴唇微抿,既有少女的純潔,又有聖母的光輝。
“這雕塑女人夠美!”漢森從茶幾果盤裏,捏起一顆車厘子,含進嘴裏,藍黑色的汁水滴落,濺到白色浴袍領口。
屏幕裏,主持人萬谷柔聲提醒,“6000萬,兩次。”
“李叔,你瞧人家!這才是纨绔小姐,擲千金求美男一笑,” 漢森低頭瞧見領口的污漬,嫌棄地解開扣子,脫下浴袍,用腳踢到一邊,“我得向她學習!”
“6000萬,成交~”主持人落槌,畫面定格在少女雕塑的正面。
原來老爺醒了,按下暫停鍵,眼皮耷拉三四層,但雙眼炯炯,“老李,這個沒拿?”
李管家恭敬彎腰,“回禀老爺,沒拿,” 貼身照顧四十年,他知道老爺這是動氣的前兆。
好大兒漢森妄圖給李管家解圍,“老爹,你不知道,這雕塑又沒有署名,還玩1元起拍的把戲,家裏哪有地方放這種垃圾?”
抓起手邊的烏木拐杖,漢明山向前一掃,好大兒慣性小臂格擋,電動輪椅猛地向前一沖,漢明山勾起右腳,将漢森絆倒在地。
“混賬人,做混賬事,說混賬話,” 電動輪椅往回撤,空出一段距離,似是要和混賬保持距離。
李管家費力彎腰,撿起浴袍,遞給地上的漢森,“少爺,您還是遮起來,免得老爺又生氣。”
漢森,即将四十不惑的年紀,聚光燈下是金牌制片人,是虹城電影節評委會榮譽成員;可在漢明山眼裏,他就是一堆爛泥,遠遠不及他老爹在外面生的野種。
泡澡後熱氣消散,毛孔收縮,漢森披上浴袍,心裏後悔不疊。原本在池子裏,左右美女相伴,安生泡着多好!
這就是不做爛泥的下場,上趕着挨打又挨訓,漢森起身打算離開。
“慢着,”電動輪椅原地180度旋轉,來到好大兒面前,“別忘了李管家交代你的事。”
怔愣半秒,漢森興奮地點頭,“沒問題,明晚就把她帶來!”
李管家笑着搖頭,少爺還是小孩兒心性,記吃不記打。
宴會廳裏,42號買家嫌惡地後退兩步,避開胖子拉可樂罐時噴濺的氣泡。
旁邊的漂亮女孩可沒那麽走運,白色體恤上滿是黃褐色斑塊,女孩年紀輕,覺得丢了臉面,着急擦拭,撞着她後,連連道歉。
她下意識确認右耳佩戴的耳機,正巧傳來李管家的指令,“後面的拍品,不用你管。和雕塑買家私下交易,先禮後兵。”
不太妙,老李頭的聲音嚴肅的很。
宴會廳外的男廁所,楊老推開隔間門,手腕上的翡翠手串清脆作響。
“楊老,便後不洗手?”狐貍眼上下瞟着。
嘴唇微抿,楊老捋了捋及胸的胡須,面帶尴尬解釋道;“兄臺誤會了,我只是在隔間整理衣袍,” 說完順勢對鏡整理白色長衫。
“瀾銀半仙兒,別裝了,這裏沒外人,” 盛繁指了指門口的 “正在清掃”牌。
楊老瞳孔放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瀾銀路過街天橋——算命先生,”狐貍眼攫住鏡子裏的“楊老”,致命點暴露後,只需靜等獵物上鈎。
“你怎麽知道?”
男廁所門口,林曉委婉勸走第二位尿急的男性後,賭場四當家應天齊來了。
“不好意思,裏面正在清掃,請移步二樓衛生間。”
小霸王自然不理會,“老子不介意別人看我尿,你跟着進來看啊~”
這種無賴,林曉小時候見過不少,最要不得的是低頭羞紅臉,這會讓無賴得盡便宜。
要比無賴更無賴,林曉心裏給自己打氣,“可惜,你這200斤的身材,估計也看不到什麽了吧?”
小霸王氣得臉上橫肉一顫,這些年沒人敢當面提,就連全哥也只在他吃第四碗米飯時,才提醒一句。
這小丫頭片子,不但挖苦他的體重,竟然敢羞辱他那方面的長度!應天齊吸氣夾緊膀胱憋尿,作勢要抓住這丫頭。
“你先試試跑不跑得動吧!” 林曉特意面朝廁所叫嚣,希望裏面的師兄能抓緊,她只能引開這個無賴,為他争取時間。
男廁所裏,“我不必向你解釋,只有一個問題,你只需點頭或搖頭。”
瀾銀半仙兒面露難色。
“給你錢來扮演‘楊老’的人,是不是長得不錯,不過和我比差點兒,喜歡戴金絲框眼鏡,人們稱他key哥?”
瀾銀半仙兒眉毛上揚,瞳孔瞬間放大。
“好,我得到了答案,您請回吧,”狐貍眼放松利爪,友好地遞出一張紙巾,“楊老,擦汗。”
宴會廳光影變幻,第四輪拍品亮相,正是宣傳冊封面的那只鳳凰。
該織錦圖長54厘米,寬5.5米,卷軸緩緩拉開之際,繡圖裏山川江海、百鳥朝鳳,遼闊的意境襯得整個宴會廳窄仄。
主持人萬谷應景變裝,身着淡粉色真絲齊胸襦裙,踩着琴音,來到舞臺中央。“這幅織錦儀鳳圖,由孔雀羽線和金線交錯織就。”
5米長卷前,衆賓客各自駐足欣賞。
“大家有所不知,孔雀羽線極其珍貴,選自雄孔雀尾巴上的線狀脆絨,”楊老撚着灰色胡須,下一段詞有些拗口,他躲在廁所看了幾遍小抄,現場還是卡殼。
“這工藝,現代機器望塵莫及啊~”盛繁雙手反握在背後,揚着下巴。
楊老繼續背誦道:“以絲線為芯,将金線和孔雀羽絲撚合,在光的反射下,不同角度還會呈現不同的色彩。”
即使不喜藝術品的沈鳶,也被這一步一景的織品震撼。她轉頭問達裏奧,“你不是喜歡這只美麗的鳥,拍下送你?”
撓了撓麥黃色卷發,得知拍品物價的達裏奧,搖頭拒絕,“太貴了,不知道有幾個零。”
沈鳶挽住達裏奧的小臂,“親愛的,喜歡就拿下,[意大利語:它也想找個懂它的人]。”
圍觀賓客互換眼神,表示這洋贅婿不簡單,學會了中國的推拉之術。
一旁的波波頭,今晚狗糧吃得比家裏的“得福”還飽,哀嘆自己徒有財富,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為他豪擲千金的對象。
突然冒出的42號買家,輕拍沈鳶肩頭,在她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