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曉寒輕

折疏一聽程管家竟于前日就回了江南老家,頓時就腦袋一懵:“怎麽可能,我明明親手交到他手上的,他還說燕丞相近日聽聞有塊金星硯,正四方尋覓,暖雪公主着塊硯買得正合他的心思,丞相定會十分歡喜的。”

暖雪公主冷哼一聲:“你口口聲聲說是把硯臺交于了程管事,可府中人皆道你根本從未見過程管事,是也不是?”

折疏眉頭緊蹙,按暖雪這個說法,難不成那個程管事是假的麽?可是——“我明明是在相府門口見得他,不可能是騙子的吧?”

“來人。”暖雪公主喊道,“把人帶過來!”

不一會兒就見公主侍衛帶了兩個人過來,折疏認得他們是相府守衛。她把硯臺交給程管事的時候,他們是看見的,他們可以證明她是清白的。簡愛心裏的希望之光油然而生,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品味這股子希望的溫暖,暖雪公主下句話便将她打入無底深淵。

暖雪公主問道:“你們可曾親眼見着她将硯臺交給程管事本人?”

侍衛們對視一眼,疑惑地道:“程管事不是回了江南老家麽?不過我們但是見着折疏姑娘把一個包裹交給了老劉。”

折疏心裏一涼:“老劉是誰?他是這府裏的人麽?有可能他把硯臺轉交給管事房啊。”

侍衛不無悲憫地道:“昨日有人發現老劉常常偷小姐們的首飾,便被趕出府了。”

折疏默了默。

暖雪公主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姿态越發蠻橫,柳葉眉一挑:“現下你還有什麽話說?”

折疏當然有話說:“好,我的确是把硯臺交錯了人,不過公主污蔑我把硯臺兌了銀子吃茶。卻是有些過份了吧?”

暖雪倒還真不覺得自己過份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與他串通好了,訛銀子去?”

折疏憤然,說的話便有些不客氣:“公主若執意無理取鬧,我也無話可說。”

“我無理取鬧?”暖雪身為堂堂一國公主,何曾被人說過這樣的重話,還是當着諸多下人的面。當即擡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折疏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扇了,早有準備,握住她的手腕,微微側身于她耳旁道:“我從前任着你欺負,可不是怕你,乃是不想把你放在心上一般見識罷了,公主可不要誤會了,當我是好欺辱的。今日硯臺之事真相究竟如何,公主心知肚明,無需我多做唇舌之辨。我勸你還是就此住手罷,這裏終究是丞相府。不是你可以任性妄為的地方。”

暖雪公主氣得臉色漲紅,為了挽回她堂堂一國公主的顏面,暖雪竟下令将折疏拿下按住。折疏沒了神力,不是侍從的對手,三五下便要繳械投降,掙紮中,折疏把暖雪推進了旁邊的池塘。

寒冬時節,池水冰冷刺骨。暖雪公主不會泅水,嗆了好幾口水。

這件事終究驚動了丞相與燕夫人,為示懲戒,燕夫人打算把折疏關在柴房中閉門思過,三天不給吃喝。然則,被打撈上岸的暖雪公主卻覺得這個懲戒不夠深刻,硬是逼着丞相把折疏關進了相府水牢。

暗雲發現大事不妙,連忙去青蕪苑找燕浮黎:“公子不好了,折疏姑娘被關進了水牢!”

燕浮黎系腰帶的手指一頓,眉頭微蹙:“出什麽事了?”

冷。

折疏雙手被吊在兩側岩壁上,散發着惡臭的池水從某個缺口注入,直漫到胸口。

折疏渾身冰冷,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仿佛被三尺冰雪封住了一般。絲絲涼氣從心口不斷蔓延,接着侵入四肢,她的手腳凍得僵硬如鐵。

鲛珠取出後,她的身子本就虛弱得厲害,哪裏經得住冷水的浸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折疏眼前逐漸變得黑暗。

不過,這個時辰,想必燕浮黎已去竹屋尋她去練劍了罷?亦知曉她被關進水牢裏了麽?雖然不敢太過奢望,不過他既沒有前來救她,是否便意味着他相信了暖雪是她私吞了硯臺麽?

暖雪在他心裏那般貴重。绛宵為了暖雪寧願剖了她的心,燕浮黎既活在绛宵的命格上,他若是選擇相信暖雪,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

意識漸漸模糊,折疏兇狠的咬住下唇,奪回一絲神智,血紅的珠子從唇瓣上墜落,滴在肮髒的池水中,很快消失于無形。

她哀怨的想,自己怎麽就如此的不堪一擊呢?不過是個區區的凡人罷了,她竟然被整到如此境地,委實有辱沒空桑帝姬的名譽。

折疏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就在她以為自己便會這樣悄無聲息的死掉時,水牢大門忽的打開了。

折疏擡了擡沉重的眼皮,望見一抹鵝黃色的裙角。

暖雪嫌惡地以手帕掩住口鼻,走到污水邊,看到她的慘狀貌似很滿意:“這水牢的滋味如何?”

折疏懶懶的勾起唇角:“公主若委實很有興趣,不妨下來嘗一嘗?”

“哼,我看你還能撐多久。”暖雪公主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布包,小心打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砒霜。”女博雪清秀的面孔因嫉妒而扭曲,“本公主倒想看看你的命有多硬!”

布包傾斜,暖雪公主将一大包砒霜盡數撒入水中!

水牢是相府重地,吳國長安,但凡有權有勢家皆會在府邸暗處建造一間水牢,專為懲治不規矩的下人甚或是闖入者。相當于一府之內的兵部衙門。“衙門”

門口皆有重兵把守,以防外人擅,抑或是牢中之人逃脫。非丞相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

燕浮黎此刻正被攔在門外。

丞相今日去了皇宮,迄今尚未回來,而折疏卻是不能再等了。

已近薄暮時分,他怕來不及了,便與一衆高手打了起來。兩路人馬一路纏鬥進了水牢,燕浮黎明顯占得上風。

圍觀的暗雲一邊感慨大公子深藏不露,武功蓋世;一邊唏噓待丞相回來,怕是不會給大公子好果子吃。

打鬥中,燕浮黎一眼看到水澤中央奄奄一息的折疏,牢中隐隐飄散着砒霜的氣味。燕浮黎黑眸一深,手中招式再不留情,一招一式皆取敵方要害,很快解決了所有的守衛。

利劍劈開鎖鏈,燕浮黎将折疏抱上岸,發現她已然沒了呼吸,身子僵冷如屍體。星子般的雙眸驀然閃過一絲狠戾,冷冷地對再次撲上來的守衛道:“她若出了半分差池,我定要你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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