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孟婆湯

藥師如來為東方淨琉璃世界之主,凡間傳言,藥師如來曾發十二大願,為衆生解除疾苦,此乃屁話。五十弦任戰姬之位時,需于洪荒業火中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苦,若能受得過,方能就職。彼時她才不過四萬歲,修為雖比同齡人高出許多,但終究還是個孩子,劫後生命垂危,東皇太一便請來藥師如來為她治病。

她猶記得初次見到藥師如來時,但見他儀态莊嚴,左手臍前捧佛缽,雙足跏趺于蓮花寶座中央,身後映着金燦燦的光環、祥雲,端得是一副普度衆生的賢惠模樣,是她見過得最有神仙味的神仙。

然而後來精通八卦之能的陸吾神君來寒鴉宮做客,跟她聊起藥師如來的一則八卦,她才曉得藥師如來答應救她乃是因為東皇太一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八卦的內容則是藥師在飛升之前曾暗戀鲛人一族的公主,這公主好巧不巧的正是她與折疏的娘親傾薇公主。

若說藥師有軟肋,非傾薇公主莫屬。

五十弦收起白骨琴,揚聲道:“衆人皆說藥師如來重情義,有恩必還,原是假話麽?現有傾薇公主之女危在旦夕,藥師為修身養性,竟放任恩人之女慘死,這是個什麽道理?傾薇公主泉下有知,必定不得安寧。若不是舍妹之傷無人能治,本戰姬也不會賴在這裏不走。”

小仙官在偏殿裏翻了個身,睡得昏昏沉沉。

五十弦也不着急,垂首看着地面上一只螞蟻往洞裏搬食,提起一根棍子,擋在它面前,螞蟻在棍子前轉了轉,順着棍子爬上去,在它快要爬到頭的時候,五十弦把棍子調轉過頭放下,螞爬下之後覺得不對勁,又返回。五十弦輕輕笑了聲,玩得興趣盎然。

不提防一片花瓣落在肩上,花瓣鮮豔如血,竟是絕跡已久的曼珠沙華。五十弦将花瓣小心翼翼的攤在掌心,眉峰微蹙,東方淨琉璃世界緣何有曼珠沙華?她着實想不通。

出神間,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你是說空桑的小帝姬傷着了?”

五十弦擡頭,發現三丈遠的雲頭上立了一張金燦燦的蓮花座,藥師如來端莊的坐在上頭,定定将她望着:“傷在哪裏?”

折疏側身坐在石床邊沿,将浮黎帝君小心地扶起來,喂他喝下自己的血。他的氣色比前幾日好了許多,約莫躺個七七四十九日便可醒來。可她還是有些擔憂,雖說神兵不會闖到玉清聖境,但也不能保證天君為她破一回例。萬一她果真被捉了去,怎麽才能一日不落的把血拿給他?折疏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不知怎麽辦才好?

陸吾神君下來喊她;“戰姬領藥師來了,你快些上來。”

“嗯。”折疏撸起袖子将浮黎帝君嘴角沾上的血跡拭去,“我去去就回。”

藥師如來說折疏幾度三番往返于鬼門關,元氣損傷得厲害,非一日能恢複,東方淨琉璃世界有一口藥泉,對傷勢的複原大有好處,望她能随他去琉璃世界住上一段時間,直到元氣恢複。

折疏舍不下浮黎帝君,推辭道:“沒有什麽藥,自己熬着吃就好的麽?”

五十弦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找死麽你!”

折疏覺得五十弦同她越來越熟稔之後,暴力指數也随之增加,她的後腦勺岌岌可危。遂不着痕跡的把凳子往陸吾神君挪了挪,解釋道:“我不能離開浮黎師傅的,四十九日內我得每日一碗生血喂着,東方淨琉璃世界離這太遠,不大便利,我看——”

“你看什麽看。”五十弦難得端出長姐的威嚴來,甚為肅穆的道,“你且随藥師過去,浮黎帝君這裏有我看着,在你傷好之前,我定會每日去琉璃世界取你的血來。”

折疏還是不放心:“萬一你有事來不了呢?”

“我能有什麽事?”五十弦搜腸刮肚的想了想,“難不成你認為這六合八荒的,有我打不過的人麽?”

“哪裏哪裏,我對姐姐你的戰鬥力無比信任。”折疏趕緊拍馬屁,“只是凡世都有萬一麽,萬一妖帝東皇有事拖着你不給走,姐姐你總不能與他打起來罷?”

五十弦略感茫然:“為什麽不能打”

折疏的倫理之心卡了一卡:“能打麽?”

“當然打。”五十弦冷酷的道,“不過區區一個妖帝,本戰姬還能輸了不成。”

折疏:“……”

折疏随藥師走後,五十弦百無聊賴,盤腿坐在石床下與陸吾神君下棋,切了十盤,陸吾輸得慘不忍睹。五十弦正待開第十一盤,九疑走了進來。陸吾神君連忙屁颠屁颠的站起來迎上去,特熱絡的道:“魔君回來了麽,答案找得如何了?”

五十弦錯過那一幕,不太理解的問:“什麽答案,出什麽事了?”自打折疏三番兩次受傷後,她的神經就繃得很緊,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讓她膽戰心驚。

“之前陸吾神君在昆侖山收到了三青鳥的傳信,将我等在玉清聖境的消息傳了過去。”九疑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而那封信上的字跡卻突然消失了,另外,烏梅仙子是如何得知折疏在此處的,并來刺殺于她的?這些都很可疑。”

陸吾大驚:“烏梅仙子刺殺折疏?這是為何?”

“大抵是出于女人的嫉妒之心。”九疑神色冰冷,“字跡不會平白消失,即使被人用法術抹去,依本君的修為,不會看不出來。除非——”

五十弦隐約覺得不安:“除非什麽?”

“除非送信的人喪失了記憶。”九疑捏着一顆白子,眸色深沉,“本君去幽冥司就是為了找孟婆确認這件事,孟婆說凡人死後喝了孟婆湯便會忘記此生種種,人世關于此人存在過的痕跡亦會一一消失。如果陸吾神君沒有說謊,那麽,送信的人恐怕喝了孟婆湯,所以信紙上的字跡才會消失,烏梅仙子也忘了是有人引她來玉虛宮的。”

胸口傳來窒悶的感覺,五十弦不适的壓住鈍痛的心口:“送信的人是誰你打聽到了麽?孟婆應該知曉是誰喝了孟婆湯罷?”

九疑悲涼的看着她:“是折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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