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門口，一個黑衣女人牽起銅環叩響了厚重的大門，未幾，一位青衣小厮打開門詢問：“請問，你找誰？”
“秦骨玉公子，就說折疏想見他一面。”
小厮狐疑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叫她在門口等着，自己去通傳一聲。
秦骨玉很久沒有出來，折疏在門口來回踱步，她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這裏。倘若這個法子行不通，她必須做好其他的準備，以防萬一。
好在秦骨玉終究還是出現了，他搖着扇子一派風流：“抱歉抱歉，方才耽擱了一會兒，讓姑娘久等了。折疏姑娘特意到訪，是出了什麽事麽？”
折疏一把拉過他的手：“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談。”
在離秦府不遠處有個茂盛的樹林，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是個藏身捯饬陰謀詭計的好場所。折疏懶得繞彎子，開門見山的道：“相府二小姐燕紅妝将于明日嫁給九王爺的事你知道麽？”
秦骨玉臉上毫詫色：“這事早就貼皇榜昭告天下了，長安城應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折疏姑娘難道是替丞相送喜帖來的？”
看他神情倒是一點也沒有“心愛的女人改嫁他人”悲傷，反而顯得漫不經心。折疏有點摸不準他的心思，試探着問：“你喜不喜歡燕紅妝的？”
秦骨玉扇子一卡：“折疏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與燕小姐往來不多，從不曾有半分情愫。”
折疏只當他是礙着皇家顏面，不好堂而皇之的傾訴對燕紅妝的愛慕之心。遂暧昧的拐了他一下：“有什麽好害羞的，這裏又沒有外人。我今次來就是想跟你談談明日的婚事。其實紅妝對那個九王爺是一點心思也沒有，都是燕夫人自作主張，想賣女求榮，紅妝絕對沒有背棄你的意思。”繼而哀哀一嘆，“可現下不管紅妝有沒有那個心思，明日的婚事還得照常進行。畢竟誰也沒膽子敢放皇家的鴿子。不過咱也沒有乖乖挨打不是？所以我就想出來一個辦法……”
秦骨玉連忙打斷她：“等等，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折疏翻了一個白眼：“事到如今，你還在猶豫甚麽？今晚亥時三刻你就帶燕紅妝私奔！銀兩之類的我都準備好了，你們一直往北去，逃到北方。雖然那裏荒涼了些，不過山高皇帝遠，不受帝皇控制，他就算發布通緝令，也抓不到你們。待風波過去，你們再回來也不遲。”
秦骨玉撫額嘆息：“折疏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甚麽？在下與燕小姐清清白白，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又道，“比起相府二小姐，在下對姑娘你倒是思慕許久，若姑娘不嫌棄……”
“哈啊？”折疏一腳将秦骨玉踹翻在地，腳踩在他雙腿間，吊着眼珠子，從面紗下陰森森的看着他，冷哼道，“事到如今，你在說甚麽呢。混蛋！将紅妝那小丫頭片子撩撥得春心大動，卻不想負責任？對我思慕許久？開什麽玩笑！老娘閹了你哦。”
秦骨玉被她殘暴的模樣徹底吓傻了，舉着扇子求饒：“折疏姑娘息怒，在下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是個甚麽意思？”
“這……”秦骨玉犯難了，沒別的意思是什麽意思，他還真沒想出來。
“算了，這種事無關緊要。”折疏微微彎下腰，手肘撐着膝蓋，俯視着秦骨玉，“我只要一句話，你到底帶不帶燕紅妝私奔？”
秦骨玉急得滿頭大汗：“姑娘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麽。燕小姐與九王爺的婚事都昭告天下了，在下若帶她私奔，先不說在下會如何，秦府會如何，他們相府定會遭受滅門之災。”
“你管我是趕鴨子上架還是霸王硬上弓。”折疏強勢的道，“這是我的事，你只要能做好你的事，我的事我自然也能辦好。”
秦骨玉懷疑的道：“你能保證秦府與相府無恙？”
黑紗下嫣紅的唇瓣勾起一個魅惑的弧度：“我保證。“
上午巳時，燕浮黎至偏殿尋折疏，卻只看到燕紅妝披頭散發裹着一床嫩綠色的被單窩在軟榻上喝茶，各色糕點擺滿了寬敞的桌面，粗瞧起來頗為壯觀，細細一瞧，更為驚悚。更讓人受不了的是她竟然大門敞開，仿佛巴不得讓每個人都來圍觀她這幅模樣似得。
燕浮黎随手拂去落在墨發上的一片枯葉：“折疏呢？”
燕紅妝嘴裏含着一塊梨糕，愣愣将浮黎瞧了一會兒，才悠悠一嘆：“哥哥長得真好看吶，難怪折疏那樣的人都逃不過你的五指山。”
“你什麽時候與折疏的關系變得這麽好了。”浮黎進屋把糕點拾到一邊，看到桌上還剩下半杯涼茶，就端起來抿了一口。
燕紅妝默了默，覺得她有責任提醒他親愛的哥哥一件事，遂遲疑地道：“哥哥，那是折疏昨夜喝下的。”
“嗯。”
“你知道？”
“她喝茶習慣剩下半杯。”浮黎微微擡眸，見燕紅妝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視線望着他，淡淡地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燕紅妝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吶喊，“你就是這樣勾搭上折疏的罷就是這樣勾搭上的罷就是這樣罷！”
“折疏呢？”
“出去找杜清若喝茶去了。”
“那你做甚麽一個人在她的屋子裏喝茶？”
“哦。”燕紅妝眼神飄向一側，“我不是明天就咬成親了麽？一群人在我屋子裏轉來轉去的，煩，就來這裏清靜清靜。”
“嗯。”浮黎喝完半杯茶，“那你繼續清靜着，我先回去了。”
“哥哥。” 待浮黎已經走到門口時，燕紅妝忽然喊住了他，視線前所未有的認真，“你是喜歡衾夜還是折疏？”
浮黎滞了滞，微微偏過頭：“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沒什麽，只是覺得折疏太可憐了。”
燕浮黎終于轉過身，由于他逆光站着，燕紅妝看不清他的表情，即使如此，還是緊張的渾身冒汗，不過她也不會就這麽認輸的。“哥哥你知道府裏的人是怎麽說的罷？大家都說你是把折疏當做衾夜的替身了。自從折疏來到相府後，你便很少再去竹屋盯着衾夜的畫像發呆。而且，你對折疏的态度也很奇怪，不冷不熱的。估計連折疏自己也不知道你是想的罷。這樣真的好麽？倘若有一天折疏出了事，你想傳達自己的心意也來不及了！”
燕紅妝的反應太過激動，浮黎冷不由得懷疑：“折疏出甚麽事了？”
燕紅妝一慌，連忙撇過臉：“我說的是倘若！她那樣嚣張的性子，總有一天會出事的罷。在那之前，哥哥你不打算告訴她自己的心意麽？你喜歡是到底是那個衾夜還是現在的折疏？”
沉默良久，浮黎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
燕紅妝一驚：“欸？”
“我不知道。”他的嗓音裏有無奈也有困惑，仿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抑或是不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