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是電視裏的轉鏡頭,鏡頭一轉,場景就變了。他們就像是站在場景外的人,看着裏面的人物變來變去。
戲曲上臺,凄慘零落,聞者落淚。
正講到黃五娘與陳三兩心相悅,卻被林大黃父逼婚,婚期定下,有情人雙雙頹靡。
臺上凄凄慘慘,與此同時,臺下也是風雨交加。
秦旻則扣着何零兒的手,兩個人臉上都不太痛快。
秦旻則臉黑着,漆黑的眼睛猶如剛剛的夜色,手臂崩緊,青筋爆出,“何零兒你可真有出息,捉個鬼而已,你用的着用上你自己?”
何零兒臉色也不好看,嘴撅的老高:“要你管!更何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用我自己去開路了,我何零兒捉鬼還需要犧牲我自己嗎!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掙了掙手,但秦旻則的手勁大,抓的紋絲不動的,何零兒手疼,卻不想向他低頭,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子和他對視。
秦旻則身邊的氣壓低的陸萍正想上前說句話的都被沒敢動,倒退了兩步,正撞上陸奇霜,他忙不跌的道歉,陸奇霜揮揮手沒在意,看向那邊別扭的一對,“還沒和好呢?”
陸萍覺得她這話說的有點不太對,變故發生到現在,雖然隔了黑夜和白天,可大約才過了幾分鐘吧,這個“還”用的有些不妥當。
“沒呢。”
陸奇霜說:“有意思啊,我以為這男人巴巴的跟在咱零兒身後,不會對她發脾氣的呢。”
陸萍以男人的角度想了想這個事:“他估計是急了。”
這時候陸盛湊過來好奇的問:“你們說什麽呢。”
陸萍嫌他這眼睛眨巴的有點娘娘腔,嫌惡的推了他一把:“走遠點,莫挨老子。”
“……”陸盛瞪大了眼睛,“陸萍你哪裏學來的鬼話,你不是這風格,可別瞎說話。”
陸萍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下,臉微微有點紅。
陸盛心像宇宙一樣大,宇宙爆炸了沒準他還驚訝不逢年過節的怎麽還放起了鞭炮,除了逃命的時間跑的比誰都快,平時傻兮兮的,看着那兩人像猩猩似的昂着脖子,不解道:“那兩人幹嘛呢?”
***
戲過一半,陸奇霜講解的有些口渴,可這裏除了那口井就沒哪裏可以喝水了,可想着這井陸盛剛掉下去過,她便把這心思給歇了。
何零兒和秦旻則兩人暗自較着勁。
何零兒急了,要不是她長的不高,她能跳起來把他頭打爆了:“秦旻則你別太過份了啊,我警告你啊,趕緊把我手松開。”
她臉被曬的有些紅,因為用着力氣,牙齒也咬的緊,這幾個字像是牙縫裏蹦出來的,把臉憋的更紅了,一雙小圓圓眼裏都快迸出火花了。
秦旻則心軟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何零兒見他沒動靜,像老僧入定,跺了跺腳,氣的口不擇言:“秦旻則你還沒有點暗戀者的自覺性了!有你這樣對待你的被追求者的嗎?!我告訴你啊,你要再不放開我,我就……我就……”
她腦子一打結,舌頭就突撸了,吭哧吭哧的”我就“了半天,心裏也恨對鬼說話說的可溜了,怎麽對人說話就老是打疙瘩呢。
“你就什麽?”秦旻則身上的氣息變了,剛剛還是閻王的樣子,剛冷的氣場一下子散了,笑的有些溫柔,還有些惡意。“你就什麽?”他又不懷好意的問了一遍,還壞心眼的故意低下頭來,對着她的眼睛問。
形勢急變。臺上苦雨陣陣,唱着像是哀樂,臺下何零兒的心裏也是下了一陣苦雨,嘩啦啦的把她的氣全澆滅了,但煙氣還在。
皺了臉,何零兒臉上燥熱的慌,鼻頭上一層細細的汗珠,秦旻則心怔了怔,有點想親下去的念頭,但地方不對,時間不對,面前的人正瞪着自己,更不對了,他只能壓下心裏的癢意,眼睛錯開,看向別處。
手抓的沒那麽緊了,何零兒手腕一轉,就脫了他的桎梏,想着剛才落人于下風的尴尬,她手掌往上拍着他的額頭推離了他,也讓自己逃脫了他有如烈火下燒烤的身體。
“我就什麽我就!我就把你的天眼關了,把惡鬼放到你身邊不停的在你耳邊不分晝夜的唱歌,釋放他們的怨氣,讓你晚上睡不好,早上起不來,黑眼圈大的能挂到你脖子上!”
她眼睛張的圓圓的,裏面的眼珠子黑黑的,張牙舞爪炸毛的時候像是虛張聲勢,揮舞着小爪子想來撓你一下,但爪子上的指甲都是圓潤的,壓根傷不了人,但秦旻則知道她是挺生氣的。
剛剛自己一急,惹惱了她。
正在猶豫怎麽示好,忽然陸肅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五娘你別不識好歹,跟了我,我保你吃香喝辣還能快活!比那窮酸書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
陸肅的聲音有着少年氣的稚嫩,很好辨認,即便這聲音變了腔調,變的有些遙遠,所有人也都聽出來了。
他劃着手臂,将寬大的袖子抛到另一只手臂上,嘴裏唱着陌生的詞,眼神陌生,腳下步子熟練,幾個小踩定點在黃五娘身前,扣住她的手腕。
那是一張陸肅的臉,卻也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如提線木偶般做着熟練的動作,唱着像是唱了幾百年的戲。
***
陸昌柄身形一震,龐大的被戲耍的怒氣從胸口竄出,抿進了唇,手緊的直在顫抖。
“你們有誰看見陸肅是什麽時候不見的?!”他氣沉丹田,發問如震顫人耳膜,讓陸盛原本要驚呼的聲音全都咽回了肚子裏。
陸奇霜臉色也很難看,她搖搖頭,視線轉向陸萍及陸盛。
他們不敢看陸昌柄,有些愧疚于沒有看好陸肅,低着頭,幅度很小的搖頭。
拐杖狠狠一跺地,地面上瞬間起了一個坑,“混賬東西,連個同伴都看不好,危難時刻只顧自己,不顧同門情誼,我怎麽會教出你們這群東西!”
陸萍和陸盛頭垂的很低,下巴快要貼上胸口,一言不發。
陸肅扮演的林大正在強搶民女,眉峰起跳,深灰色戲服長至腳踝,白色腰帶只要側邊打結,戲曲風很濃的和黃五娘你推我擋數十個回合後,突然發作,一巴掌甩了過去,只打的黃五娘身體不住後傾,磕到桌角。
他兇神惡煞,平時看有些稚嫩的臉塗上了油彩,又做足了表情,言行舉止粗俗不堪,将林大仿的個十成十的像。
陸盛被罵的頭越來越低,偷摸眼角看向臺上,看着陸肅唱那些戲,看的心驚肉跳。
何零兒說:“我們雖然可以觸碰到這裏所有的東西,卻不能接觸到這裏的人,像是兩個時代面對面的碰撞,但中間卻仍然不相連。”
換句話說,他們這個年代的人很難進去,反之,那個年代的人也很出來。
“像是兩個正級的磁鐵,隔着距離能夠相安無事,但想靠近,卻不能實現。”秦旻則解釋說。
“但是陸肅是怎麽過去的?”陸盛急切發問。
“他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你們沒發現他身上的異常嗎?”何零兒問。
陸萍作為三人裏最大的一個,出門都默認是照顧人的角色,先是弄丢了陸盛,現在又是陸肅,他心裏低沉,很不好受,卻也想将功補過,努力的回想陸肅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這麽一想,還真讓他想出點什麽東西。
“昨天……不是,準确的說,就在上一個晚上,我跟蹤……”他看了一眼正對他笑眯眯的何零兒,才察覺不小心說漏了嘴,他尴尬的避開了她的視線,接着說:“我跟着他們走的時候,在黑暗裏看了一眼陸肅,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我覺得他的胸口心髒處突然凹陷了一下。就像……”
他悶頭想了會,“就像布蓋着一個空碗,但一個重力壓下去,空的地方就會下陷。”
何零兒想象了下那畫面:“就是說,你看到陸肅的心髒處空了。”
陸萍眉頭擠成了一座山,他努力的回想,“不确定,因為天黑,也沒有路燈,只有月光,但那時陸盛正好用手機打開了後置攝像頭在照井底,起身的時候晃到了陸肅的身上,我才看到,時間太短,我以為我自己是眼花。”
“不排除是眼花的可能。”陸奇霜說。如果看錯了,那麽他們就會被引向另外一個思路。
秦旻則有疑問:“心髒處空了,沒流血嗎?”
何零兒還對他剛剛的事耿耿于懷,冷哼了一聲:“那這些人還沒影子呢,你猜他們會不會流血。”
秦旻則一滞,看了眼何零兒,沒說話了,但還是嘀咕了一個字:“會。”
說完,何零兒的眼風像軟刀子一樣射在他身上,他摸摸鼻子笑了笑。
陸奇霜:“然後呢,看完了之後陸肅還在嗎?”
陸萍看完只疑惑了幾秒當自己眼花,有任務在身他也不敢耽擱,只想着回來後再說,但回來後他心思轉到了別處,早忘了這檔子事了,連陸肅在不在他都沒在意。
想到這,他又不由的懊喪起來。
陸奇霜見他不說話,又把視線轉向陸盛,“你呢,陸肅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陸盛被點名點怕了,什麽心髒空了,有沒有流血,他都沒注意到,連一直在他身邊的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這讓他怎麽回答。
他支吾了半天,險些被陸昌柄的一棍子扔過來砸了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腦袋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