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章

第 70 章

私人泳池,應主人要求,池水設置恒溫15度,常人下水體感涼,極易肌肉痙攣、血管收縮。

滕依雲習慣這樣的溫度,每日都要經歷一遍牙齒打顫,汗毛豎起,渾身起雞皮疙瘩;不停地劃水再打腿,10個泳池來回後,體溫慢慢回升,最終感受到自己心髒蓬勃,四肢強勁。

“滕總,省裏考古保護研究院已經派代表團來咱們虹城,都已經打點好了,将瀾銀帝堡東片圍起,挖挖鏟鏟,刮風下雨的,保證至少能拖上半年。”

滕依雲單手撐在泳池邊沿,“很好,” 他大臂發力,輕松一跳上岸,接過張秘書遞來的浴巾,“聽說警局的馮豫被帶走調查?”

“是,說是接到群衆舉報,調查發現他銀行賬戶有多筆來源不明的大額轉賬,手機聊天記錄還有洩露的情報,”張秘書雙手接過濕漉漉的浴巾。

“馮豫,” 滕依雲咂摸着這名字,赤腳走到岸邊的劃船機,繼續每日的力量訓練,他握住劃船手柄,雙腳置于腳托,伸直雙臂,用背部力量将手柄拉至腹部。

“等一下!馮豫年紀40多,又是警察,你立刻去查陸亭正和馮豫的關系,”他背部挺直,肌肉繃緊。

泳池的水碧藍透明平靜,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水面距離池底最深不過1米8,保證絕對的安全。而滕依雲記憶裏的水,是冰冷渾濁湍急的。上天眷顧,18年前他游出了那個地方,可是他卻無法真正逃離。

日落西山,警局門口,燕青攙着拄拐的歐陽滔,旁邊是盛繁的經紀人狗哥,三人扒着伸縮門,抻長脖子向裏望,像是接孩子們放學留堂的家長。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狗哥哀嘆,兩撮八字胡耷拉,人家藝人進局子不是違法逃稅,就是沒管住下半身,他家祖宗雖然潔身自好得很,上次就是跟着這不着調的師父,被人報警尾随。

歐陽滔無辜地眨着老鹿眼,“我的師弟被人設計栽贓,他和林曉只是協助調查,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了。看!”

審訊室的鐵質椅隔腰,加上前幾日吊威亞的淤青擦傷,盛繁走起路腰扯着疼,林曉右手臂搭在他上側腰,他一米八幾的個頭,就差把下巴擱林曉頭上。

兩人半攙半扶,動作親昵地繞過百年銀杏樹,踩在地上黃色樹葉上,伴着“沙沙”聲。

警局門外,師爹歐陽滔頗為詫異,轉頭詢問妻子,“咱們社裏,有沒有禁止同門搞對象的規定?”

燕青癟嘴嘆氣,“咱夫妻倆不就是同門,定這規矩,不怕別人笑話?”

歐陽滔了然點頭,帶着戲曲唱腔尾音嘆道:“林曉這丫頭命苦又單純,怕是要被那臭小子欺負了去。”

前幾日翻遍影視合同違約條款的狗哥聽不下去了,“我家盛繁愛得多深,看賠付巨額違約金的數字就知道!”

原本還将信将疑的夫妻倆,一下就被說服了,平日裏起步價的打車費都要走項目報銷的徒弟,為真愛不惜錢財。

對面銀杏樹前,“小情侶”步子走得很緩,像舍不得分開似的。

“回去之後,我盯梢寒冰,你拍戲等我消息,”林曉在接受審訊時,就已找好目标,憑空冒出的女兒,還曾是漢明山管家的養女。

盛繁左胳膊繞過林曉後頸,虛搭在她肩,其實他的腰疼沒這麽嚴重,久坐後的确會不适,走幾步就能緩解不少。只是見林曉熱情伸手,他沒有辦法拒絕。

“我叫大北陪你?寒冰會正經功夫,你靠蠻力打不過。”

“行。”

“我出門就去買只新手機,號碼待會兒發你,有事立馬聯系我。”

“好。”

師爹歐陽滔眯着眼,遠遠瞧着自個兒徒弟,既喋喋不休又眼神拉絲,頗有他當年的風範。

師傅燕青低頭查看手機,看到地圖紅點最後停留的位置,她唇角微顫,腳底發軟,倚靠着拐杖緩緩滑落。

陸家祠堂,她一生最害怕的地方。

十八年前,百年杏林醫者燕家,在虹城還是響當當的名號,父親燕留煥坐診一日,醫館門口排隊者衆。那時,三歲的女兒蘭蘭整日黏着外祖父,他切脈問診開藥方,蘭蘭就窩在一旁看繪本塗色聞藥香。

中秋前的一個晌午,名門陸家老爺派人來請父親,直到天黑,父親才回。那晚,書房的燈一直亮到第二日,父親像是遇到一個難題,翻遍祖上留下的疑難雜症方子,連民間偏方也試了。

自此,父親每周一都上陸家祠堂問診,晚間回家,飯也不吃,一頭又紮進藥鋪。

原以為,父親如此費心盡力,是在和閻王搶人。誰知,八月十四的虹城商會,陸家老爺作為商會代表上臺發言,中氣十足,不像是沒有幾日可活的樣子。

八月十五那天,蘭蘭學做了小兔子花燈,黏着外祖父一道去陸家祠堂,回來後就一直說冷,添了兩床被子,渾身發汗也還是冷。

那晚,天上的月亮很淡,父親喝了一夜的涼茶。

第二日,聽說陸家祠堂着了大火,燒死不少人。

蘭蘭也是那天走丢的,她一直說着找兔子花燈,朝陸家祠堂方向一直走,一轉身的工夫,就不見了!

正當燕家上下苦找蘭蘭無果,不少流氓僞裝成病人家屬,在燕氏藥鋪、診所鬧事,佯裝成受害者,捏造父親燕留煥診斷有誤,耽誤治療。

有甚者,把靈堂布置在燕家門外,白事吹拉彈唱一應俱全,趕走所有病人,明着□□,砸了燕氏招牌。

不到一月,父親投井,燕家敗落,蘭蘭走丢。

“蘭蘭~蘭蘭~”師傅燕青從陳年舊夢裏驚醒,眼底烏青,下眼皮腫起,枕頭濕了又幹。

“青兒——”師爹歐陽滔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都過去了,別怕。”

林曉端來一杯溫水,燕青接過,“我找柳八茂查了咱們蘭蘭,她不簡單,以前是漢明山管家的養女,” 她皮膚蒼白,嘴唇血色幾無,灰黑色瞳仁卻發亮,“昨日我不放心,在她手機裏裝了定位軟件。果然,她在馮豫師弟被抓後,就去了陸氏祠堂。”

“又是陸家!” 師爹歐陽滔一拳将床頭的Hello Kitty砸成大臉貓。

“我和你師傅成立偵探社,就是要找失蹤的女兒;這些年,我們查證當年滋事擾亂的地痞,都暗地收了陸家的好處,目的就是搞垮我老丈人。”

“昨日蘭蘭,不對,寒冰張羅着去馮豫家做客,她一定是在那時動的手腳!” 師傅燕青原本挺直的脊背,像煮熟的蝦尾般拱起。

“寒冰為陸家做事,嫁禍師叔馮豫,是為什麽?”林曉不解,假若只是因為警界明星探長擋了他們黑色發財路,安排一場車禍或是放把火,方法有的是。特地找到馮豫師妹失散多年的女兒,絕對不是答案。

師爹歐陽滔揉搓着Hello Kitty大臉,“陸家現在沒有老爺,長女陸亭正掌家,她當年應該愛慕過師弟馮豫,兩家家長曾說過玩笑話,讓師弟馮豫上門,做陸家女婿。”

林曉了然,知曉當年內情,看來陸亭正并不想置師叔馮豫于死地,“師爹你好好照顧師傅,寒冰就由我帶回,還師叔清白。”

“不行,太危險!” 師爹急得跳腳,打繃帶的腿砸地,疼得滋哇亂叫;師傅早已料到,神情平靜,側身從床頭櫃抽屜取出一個黑色盒子,“拿着,必要的時候再打開。”

燕青看着林曉離去的背影,輕嘆:“她一直要做的事,也是這般兇險。”

虹城中心陸氏祠堂,四面高牆,頂部三四層通電鐵絲,攝像頭交錯,僅有常年關閉的正大門,和守衛森嚴的西側門兩處出入口。

祠堂斜對面,虹城千星城購物商場底層咖啡館,大北背着雙肩包趕到,氣喘籲籲,噸噸噸幹了一整杯冰水,才坐到林曉對面,沙發墊子凹陷成臉盆狀。

“繁子哥叮囑了,危險的事,咱不能幹!”大北黑黝黝的國字臉,粗眉橫成一線。

“放心,硬闖不了,小東西可有從劇組借來?”

“那是當然,繁子哥一句話的事兒,”大北捂住向上的嘴角,藏不住上提的黝黑顴骨,“繁子哥讓我那麽說,實際上他交了不少押金!”

“給你點了櫻桃巧克力千層,慢慢吃,” 林曉将骨碟朝大北方向輕推,眼神不離斜對面的祠堂。

現在是傍晚5點,一下午祠堂人只出不進,估計裏面還有菜地、廚房,整個自給自足的生态閉環。

下午趁人出門,林曉透過雙筒望遠鏡,在門縫裏瞥見成排的守衛和安檢儀,僅憑她和大北,就算喬裝也無法悄悄混入。

所以,林曉決定換個思路,既然陸家祠堂已占地30畝,和千星商場面積差不多大。為什麽漢氏地産還要将“瀾銀帝堡”東區拆除,擴建陸家祠堂?就在昨天,恰好又由于省級考古專家團前來勘查,拆遷進度暫停。

夕陽跌落,蒙着一片雲彩,瀾銀河上微波層層,仿佛上了柑橘色的蠟。“瀾銀帝堡”東區沿河方圓100米,考古隊圍的警戒線随着晚風輕晃。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