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你個頭!你給姑奶奶睜大眼睛瞧好了,姑奶奶就是貨真價實的左漾!”左漾忍不住的想訓他,“溫度計在哪裏?”
裴深駿重重的喘了幾口氣,他有些費力的去瞧左漾,仿佛是沒有聽到她的話,而後搖搖晃晃的走近了她。
左漾看着他一米八幾的個頭那樣晃着,下意識的怕他一不小心閃到腰了,趕緊上去扶住她。
這一扶,她的眉毛都要倒三角了。
裴深駿可真是沉啊,差點沒有一下子将她給壓得趴在地上,幸好她立馬站穩了腳襯。
裴深駿一挨着左漾,便覺得自己的頭更暈了。他伸了手,有些小心翼翼的想要去碰碰左漾的臉,生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一般,可在要碰到她的臉時,他的手又急急的縮了回去。
左漾看了覺得好笑,笑罵:“你靠在老娘懷裏呢,難道還覺得老娘是你想象出來的不成!今”
裴深駿蹙了蹙眉,嘀咕了兩聲:“不許說粗話……”
左漾撇了撇嘴,将他扶着往他樓上走去。
也不知道哪個是他卧室,掃了一眼二樓,發現一間開着門的,估摸是着他下樓來開門時沒有關門,左漾就直接将他給扶了進去,扔到了床上。
裴深駿陷進了床裏,似乎是對她這樣粗魯的方式十分不滿,掙紮着想要起來,被左漾給按住了:“先休息!我去給你拿藥上來!對了,溫度計在哪裏?”
裴深駿被她那一按,也沒有了力氣,此刻眼睛閉了起來,怎麽喊都喊不動。
左漾想着這人應該是燒得不行了,趕緊下樓拿了藥上來。
等她上來時,裴深駿已經又睡過去了。
左漾又是喂藥又是找溫度計又是幫他敷毛巾的,這麽二十年可是從來沒有人享受過她這樣的待遇。
看着面前睡暈過去的男人,累得也想倒頭睡過去的左漾總算是松了口氣。
她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一旦沒有事可做了,似乎兩人的關系問題就又擺在了面前。
裴深駿長得挺好看的那種類型,用左漾簡單的話來說,就是要眼睛有眼睛,要鼻子有鼻子,五官都還人模狗樣的,勉勉強強馬馬虎虎看得過去。但要她看得過去的男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其實我覺得要是我們兩個做朋友,我們一定會成為很鐵的那種哥們。”左漾抿了抿唇,嘆了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裴深駿的為人,也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但她敢說,她現在頂多是對他有那麽些好感,并沒有愛上他。
“你怎麽就那麽固執呢?要是我們是哥們了,我們見面也不用那麽尴尬了。”左漾将他額頭上的毛巾給換掉,又嘀咕了一句。有些話,當着他的面,也只能是在他毫無意識的時候她才能說出來。
面對暫時沒有意識的裴深駿,左漾覺得輕松了許多。因為裴深駿的那一雙眼睛,每次只要看過來,左漾就會覺得自己的心靈深處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她不喜歡那種感覺。
她的視線劃過他因為生病而更加柔和的五官,落在他幹裂的唇瓣上,左漾認命的拿起棉簽沾了水,給他濕潤唇瓣。
“也不知道我老爸是收了你什麽好處,居然使喚他自己的女兒來照顧你。”左漾撇了撇嘴,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因為出汗而打濕了,本來想幫他換一換的,終究還是沒有那樣做。
她這樣對他已經算夠好了,她想。
裴深駿這一睡,直接從早上睡到了晚上七點多才模模糊糊的醒了過來。
燒過去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裏左漾來看他了,不僅溫柔的照顧他,還幫他跑進跑出的,還說要給他做飯……
他睜開眼睛時嘴角還留有一絲微笑,緩緩的坐起身時,額頭上的毛巾就掉落了下去。
他愣了愣,擡手撿起了那條毛巾,心卻突然急速的跳動了起來。
“漾……”他張了張嘴,但嗓子确實幹澀疼痛,才喊出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是他才喊了這麽一個字,卧室的門就突然被人從外打開了。
左漾看到他坐了起來也愣了愣,随即抿了抿唇,淡淡的道:“你醒了就起來準備吃飯吧,一天沒有吃飯,估計你也該餓了。”
說完便轉身朝樓下走去。
裴深駿看到她手裏正拿了一條已經疊好的濕毛巾,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這一條毛巾,他的心裏無可抑制的暖和了起來。
起來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才下了樓。
裴深駿的燒已經退了不少,只是還有些低燒,雖然整個人還是有些不舒服,卻不妨礙他的意識。
坐在餐桌上的時候,他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卻在看到桌上擺放的東西時,一個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左漾平時就沒有親自動手做過東西,雖然剛剛在網上翻了些做飯和菜的步驟,但顯然第一次下廚,結果很不樂觀。
蔬菜粥黏糊
tang得過分了,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看到黑色的鍋巴,估計是煮得久了,已經有些粘鍋了。而另外兩個小菜也差不多是同樣的下場,黑漆漆的一片,都看不出蔬菜原來的樣子了。唯一還算不錯的,是一小碟的泡菜,嗯,因為這個不需要怎麽加工,只需要從泡菜壇子裏撈起來,然後切一切就行,而左漾的這切工,卻也是不敢恭維的。
左漾看到自己辛苦一下午的傑作,被面前的人嘲笑了,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将筷子給擋到了他的面前去:“不想吃就別吃,又沒有誰要強求你吃!”
裴深駿連忙舉起一只手,将臉上的笑容給隐退了下去,無辜的道:“我很餓,我現在能吃得下一頭大象。”
左漾這才帶着警告意味的看着他,而後慢慢撤開了自己的手。
裴深駿心裏泛起一種微微幸福的感覺,因為只是這樣看着這一桌子的東西,就知道左漾是第一次下廚,而她第一次下廚是為了自己。
他夾起了一片莴筍放進了嘴裏,在左漾有些緊張的視線下慢慢的咀嚼,而後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賣相不怎麽好看,但味道還不錯。”
他這一句話讓左漾的信心瞬間倍增,咧開了嘴不由自主的就誇下海口:“啊,我下次一定會比這個做得更加好吃,你等着!”
說完,兩人都是一愣,左漾抿了抿唇,幹脆低頭假裝認真的吃自己的粥,而裴深駿卻是直直的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在發燒的原因,左漾覺得連帶着他的視線,都帶了一絲火辣辣的熱度。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随即便蹙眉擡頭朝他吼道:“看什麽看,沒有看過美女啊!”
“見過,但是你是我見過裏面,最好看的。”裴深駿很認真的道。
左漾翻了個白眼:“算你是個老實人!”
裴深駿:“……”
良久,裴深駿才深呼了一口氣,“漾兒……謝謝你能來照顧我,我沒有想到你會來,我本來以為……”
“不用謝。”左漾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漫不經心的道,“你要謝就謝我老爸吧,他早上叫我來的。”
裴深駿一愣,随即嘴角便多了一抹苦澀的笑,低頭默不作聲的喝粥。
等到這一餐過去,左漾招呼着裴深駿上樓休息,而她則是有模有樣的去廚房洗碗。
手機就放在廚臺上,一天都沒有再響過的手機,又再次響了起來。
她的這個手機,算是私人手機,只存了特別要好的親朋好友的電話,一般工作上的同事的電話號碼她都沒有存。
她洗幹淨手再擦幹,拿起手機狐疑的看了一眼,卻見是顧長遠給她發來了一條短信。
——現在相信長遠是跟我在一起了吧?今晚,他說他要留下來繼續陪我哦……
聯想到早上的兩條短信,左漾想她該明白什麽事了。不知道是哪裏跑來的野女人不停的對她進行挑釁,而顧長遠這幾天又确實是跟她在一起的。
“繼續”這個詞用得十分的別有深意而暧昧,想到最近顧長遠都在約自己,而自己都拒絕了。那人,不會是因為在自己這裏碰了釘子,所以另外去找女人了吧?
左漾冷笑,直接就着這個短信給顧長遠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沒過一會兒就被接了起來,傳來顧長遠故作輕松的聲音:“漾兒終于原諒我了麽?”
“你現在身邊的女人是誰?”左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顧長遠一頓,随即低低的笑開:“什麽我身邊的女人,漾兒要和好也不用找這麽爛的事情開頭吧。”
左漾冷冷的笑了,不是他顧長遠身邊有女人了,難道是因為他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顧長遠,我再說一次,你有本事,就管住你的那些女人,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被我發現!要是被我當場捉住了,我有的是手段折磨你和那個女人!”
顧長遠蹙了蹙眉,眼睛微眯帶了一絲的煩躁:“左漾,你這是什麽态度?!你有算過你有幾天沒有理我了麽?要冷戰也該收場了吧?還是說因為你是左家的大小姐,脾氣就該比別的女人要大一些?”
感情是被溫柔的小蜜給養出了大男子主義……左漾握着手機的手,指關節都隐隐泛白了,她使勁的壓抑自己的怒火,冷冷的道:“我脾氣為什麽大,不如問問現在你旁邊的那個女人。順便替我警告她一聲,薛心怡,我不是正人君子,我不會說等到出了什麽事後才報警,讓她最近出門給我小心一點。”
說完,左漾就直接挂了電話。就算已經聽不到那邊的聲音,她依然緊緊的閉着眼,手也在跟着顫抖。
身後有嘆息聲傳來,下一刻,她已經被擁進了一個微熱的懷抱之中。
裴深駿又嘆息了一聲,從後摟着她腰的手越收越緊。
“漾兒,你明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為什麽那麽固執的就想要看到他真正背叛你的那一刻,難道你不知道,你會受傷的嗎?”而我也會無比的
心疼……
左漾自挂了電話,就一直維持着面無表情的模樣,感覺到身後的結實和溫度,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己有些累,好想直接就放手,讓顧長遠有多遠給她滾多遠。
可是憑什麽。
憑什麽是她放手成全薛心怡那個無恥的女人,那個女人,估計一早就算準了她會扛不住而跟顧長遠分手吧?
左漾“呵呵”笑了兩聲:“我怎麽可能會受傷?難道你沒有聽出來嗎,主動權在我手裏。我不好過,他們怎麽可能會好過?這一切,不過都是那個女人使的計謀而已,如果我真的放棄顧長遠了,豈不是遂了她的意了。”
裴深駿看着她要強的模樣,心裏恨不得就這樣直接強要了她,将她關起來,讓她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他的聲音也有些淡了起來,卻更加緊的抱緊了她:“前提是顧長遠值得你這樣做,可是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
左漾閉了閉眼,而後淡淡的道:“那你是什麽樣的人?”
裴深駿一愣,抿了抿唇:“至少我不會出去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不會傷害你。”
“嗯,顧長遠一開始也是這樣給我保證的。”左漾說着說着就笑了,“裴深駿,所有的人,說的都要比做的好聽,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也是這樣一時承諾,轉身也忘記了。”
裴深駿只是抱着她,這一刻也沒有答聲。是的,人們喜歡放大承諾,但縮小實際行動,左漾的不安全也許就是來源于此,他就算使勁的保證那也改變不了什麽,她要看的,是行動。
“那你給我時間嗎?”裴深駿見左漾要掙紮開自己的懷抱,突然有些害怕她會直接扭頭離開,“你如果給我時間,我可以向你證明。漾兒,你将你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一丁點的縫隙都不留給我,我怎麽向你證明?”
見她側面的線條微微有些松動,裴深駿動了動手,将她轉過了身,面對着自己。他本來發燒力氣就還不多,這樣使力都讓他喘了好幾口氣,卻不阻礙他的眼睛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只不過比顧長遠慢了那麽點點,為什麽我就不可以讓你試試了?”
左漾的嘴唇蠕動了兩下,而後唇線便繃得緊緊的。
“你不會是……”裴深駿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弧度,“你不會是愛上……顧長遠了吧?”
左漾聽到他的這句話渾身一震,而後将他大力的推開。
裴深駿本就沒有什麽力氣,這一推,便直接朝着門口而去,重重的撞在了門上。
只聽到“彭”的一聲響,裴深駿的臉“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左漾心裏一慌,連忙跑過去将他扶住,嘴唇有些顫抖:“你怎麽樣了,怎麽就不知道站穩呢,該沒有撞着頭吧,要不我還是把你送醫院——”
話音全都消失在了裴深駿的親吻之中。
裴深駿将她狠狠的摟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像是火山終于噴發,那種濃烈而又洶湧澎湃的感情直直的向左漾襲去。
左漾使勁的掙紮,去捶打裴深駿的胸膛還是去踢他的腿,他都像是沒有覺察到一般,反而将她箍得更緊。
他不顧一切的吻着她的唇瓣,把自己全身心的愛戀都爆發在了這個吻了。
“啪——”的一聲,終止了裴深駿的動作。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還舉着手,剛剛已經給了他一個耳光。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對自己了。
他低低的笑了。
“我真是犯賤,才讓你這樣糟蹋我……”不是沒有女人可以選擇,甚至追求他的女人一大把,只是他覺得那些女人都不是她,都不是她,他便對她們沒有感覺。他想要找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然後攜手一生。
但面前的這個女人,倔強而又要強,她用盔甲将自己保護得好好的,其實裏面都是傷口,她卻吭都不吭一聲。他打不開她的盔甲,走不進她的心。
左漾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裴深駿眼裏的自嘲和絕望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的眼圈很快就是一紅,卻一直睜着眼,不讓自己流什麽眼淚。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說出的話卻更是傷人,“對,我本來就不值得你真心相待,我說過了,我有喜歡的人,我有未婚夫,馬上就要結婚了,你跟我……根本沒有可能!”
“你果然已經愛上了顧長遠。”裴深駿低低的笑,笑容卻滿是苦澀。
他松開了她的手,眼裏的光芒漸漸變得冷漠,再也不想看她一眼,随即就轉過了身。
廚房到樓梯的路程不算遠,但裴深駿第一次覺得家裏大了也不好,因為連最後一絲的尊嚴,可能都保不住。
在左漾的驚呼聲中,他終于重重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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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怎麽照顧病人的!這樣反反複複的燒,可能會讓他變成一個八歲智商的人!”裴深駿的師弟在一旁不滿的數落着左漾。
左漾眼圈微紅,只是默不作聲的垂着頭。
蔣蓉在一旁柔和着氣氛:“不好意思,她也是第一次照顧病人,可能難免有些疏忽了。”
那個醫生也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了,斂了斂語氣,無奈的道:“我也不是訓她,只是……算了……我給你說些注意事項,你注意一些吧,啊,對了,你是我師兄的女朋友吧?首先你可別跟他太過親近了,要是感冒傳染了你,到時候可沒有人來照顧你們倆了。”
蔣蓉一愣:“他們……”
“嗯,我知道的,謝謝你,醫生。”左漾打斷了蔣蓉的話。
蔣蓉有些驚訝的看着左漾:“漾兒……”
左漾朝她安撫的笑笑,朝着醫生繼續問道:“醫生您說吧,我都記住。”
裴深駿的師弟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首先……”
等到送走了醫生,蔣蓉才拉了左漾走到一邊:“你怎麽會在裴深駿的家裏照顧他?你不是不想跟他有交集的麽?”
左漾攤了攤手:“我老爸讓我來的,說他一個人在家,沒有人照顧,不過來就跟我急。”
蔣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奸詐的笑了兩聲:“你可不是會被人要挾的人,說吧,其實自己也是因為心疼想來吧,還找什麽借口。”
蔣蓉本來只是打算調侃一下她而已,沒有想到左漾至此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即便真的點了點頭,低聲的道:“嗯,我心疼他這樣。”
蔣蓉被吓了一跳,想要去摸她的額頭,被她給揮開了手:“有什麽好驚吓的,就像如果是你現在躺在上面,我也照樣會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