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的顯示屏裏出現了曲詩陰冷俊美的面容。
連初看見曲詩出現在直達董事長辦公室的電梯裏的時候,腦海中已經劃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很顯然曲詩是離開大廈後,又折返回這裏的。可是,為什麽他折返回來卻沒有去找他呢?
出于直覺,連初感覺Chris的失蹤和曲詩有着某種關聯。只是錄像裏曲詩畢竟是獨自一人離開X平方的,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和董事長失蹤的事情有關。
目前最值得懷疑的,依舊是那個拖着行李箱離開的不明身份的男子。
怎麽辦……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不能報警……要從哪下手去找這個男人……
連初煩躁的伸手摸着自己的額角,驀地,不斷躁動的手停頓住。
可以敲山震虎的啊……
連初掏出口袋裏的電話,按下了一個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按出的號碼……許久,電話終于被接起。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疲憊。
“好弟弟,在忙什麽呢?”連初雖然臉上滿是惱怒,卻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平靜無害。經商的人大都是僞裝的高手。
“哦,是親愛的哥哥啊……我忙些什麽沒有必要和你彙報吧!”此刻正在別墅的沙發上躺着的曲詩也直起了身子。
聽着話筒裏曲詩的語氣有着些許煩躁,連初開始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你不是想坐x平方總裁的位置嗎?我現在想把職位交給你。但是看你現在這麽忙,我怕你沒有時間來管理公司啊!”
“哈哈哈……”曲詩突然爆笑起來,揶揄道:“我的好哥哥,這種無事獻殷勤的把戲我才剛玩過不久,你也不用這麽急的回報在我身上吧!說吧,是有什麽要求弟弟的。”
連初心裏開始茲茲冒火,被人一下戳穿的感覺很讨厭。算了,現在是找Chris要緊。只不過他現在急于确認,曲詩已經知道Chris的董事長身份,還是說他還是以為她是夏雙。
恐怕,認為是夏雙的幾率多一些。
他壓了壓火氣,說道:“你不是也說,沒有白送的東西嗎?現在我告訴你,馬上把我女朋友送回來,我就把總裁的位置交給你。”
一個好大好毒的誘餌。
曲詩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這個人還算是有點腦子的啊!這麽快就找上自己了。只是可惜,現在總裁這個位置對他來說,已經算不上有誘惑力了。畢竟他的目地,一開始就是要報複連初。
他已經找到連初的痛點,現在只要狠狠的踩下去就能叫他生不如死。那個位置現在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不過,一對惡毒卑鄙的狗男女在自己面前顯示恩愛還真他娘的惡心!
“怎麽,你的好女友不見了嗎?我不是警告過你,這麽好的女人要好好的看着嗎?”曲詩開始出口譏諷。
“我以為你知道她的下落。”
“哈哈哈,真有意思。難道我有義務替你看着她嗎?”
“我是怕我一時不查,被某些有不良企圖的人鑽了空子。”
“那你就好好的看着她不就好了,哈哈哈……”
“這麽說你是對我的提議不敢興趣了?”連初開始有些着急。如果曲詩真的是為報仇未來,那麽總裁的位置現在就對他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他綁走了Chris就可以把自己玩的死去活來的。
“你答對了!”
曲詩說完關掉手機,不在和連初廢話些什麽。
偌大的別墅裏開始變得異常寂靜,曲詩懶懶的倚在沙發背上,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疲憊。有的人冷漠是發自心底的冷漠無情,而曲詩的冷漠,只是一層厚厚的面具,一層堅硬的保護色。
人生對于曲詩來說,是無盡的無奈。心愛的人已經不知所蹤,或許已經消失在世界上,而他是能守着為愛人的複仇無情無欲的活下去。或許人生對于大多數人都一樣,無法和自己的所愛的人或夢想為伴,只為生存的本能活下去。
無法幸福的活着。
明亮的落地窗外的天空一片陰霾,灰黑色的雲壓得很低沉,似乎快要下雨的樣子。
還沒有傳來給任何關于“夏雙“的傷勢如何的消息。
會死掉嗎……
對于別人的生死,曲詩不是那麽太在意的。很小的時候他就眼見自己的母親活活的疼死在自己的面前。也許別人無法體會那是多麽觸目驚心的畫面,只是他一直深深的記得那個下着鵝毛大雪的冬夜。他悄無聲息的坐在母親的病床前,看着已經失去意識的母親身體還是因為疼痛不由自主的抽搐。床板被身體抽動撞擊出的的聲響,直到儀器上跳動的曲線變成一條直線,才終于消失。
不會再比母親死去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死法了,哪怕別人死的再血肉模糊和慘烈,對于曲詩來說,都不會比自己的母親給自己的印象更深刻。
年幼的曲詩第一次深刻理解的東西,就是死亡。
所以,“夏雙”即使死在他的手裏,都不會觸動他那根的憐憫的心弦。
他在意的只是那張臉。
終于,二樓那間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名醫生擦着額頭的汗水走了出來。一名仆人上前詢問了幾句後,跑到曲詩面前彙報。
“我不想知道這些,臉,她的臉有沒有事?”曲詩不耐的打斷仆人的敘述。
“醫生說還是請少爺您親自去看看為好。”
“哼!麻煩!”曲詩厭煩的皺了皺眉。賤人的命那麽賤,才不會這麽輕易就死好不好?還要他親自察看,她憑什麽!
厭惡是厭惡,曲詩還是擡腿往樓上走去。
醫生在門口等到曲詩走進,開口道:“少爺,請您暫時不要給這位小姐注射那種藥了。”
“藥?你是說那種鎮定劑?”
“說好聽的是鎮定劑。這種藥的成分很不穩定。健康的人用了或許只是失去感知,但是像小姐這種受過嚴重創傷的人使用的話……”
“怎麽樣?”
“會死。”
醫生直白的告訴曲詩這個答案。他用一種你好自為之的眼神看了看他,轉身下樓,離開別墅。
……會死……
曲詩推開門進到“夏雙”手術的房間裏。屋裏滿是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床上那個靜靜躺着的女人身上被纏滿了白色的紗布,看起來像個剛淨身後的木乃伊。
至于臉,還好,沒有什麽傷口。
可能曲詩在下手的時候潛意識還是想保護這張臉,沒有把鞭子甩在她的臉上。
曲詩走到床頭邊看着熟睡中的女人。
……很美……很寧靜……一如自己自己中的夏想一般,安靜而美好……他突然很想讓眼前這個女人就這樣一直睡下去,那麽他幾可以一直無所顧忌的去看這張日夜思念的臉龐,他就可以不把她當做夏雙去痛恨……
慢慢的,顫抖着,他伸出一只手輕輕的靠近她的臉,慢慢的描繪着她的眉眼,她的唇鼻……這他多麽想念的一切,這讓他魂牽夢繞的一切,此刻近在眼前……
幾乎沒有猶豫,曲詩俯身下去,吻住她幹裂的雙唇。
時間在須臾之間飛快的倒轉,過往的事物飛速快退着,一直倒退到那個青澀的校園時代。
曲詩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夏想的?說來很奇怪。他和她同班三年,前後桌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因為和同桌的争執,他被調到夏想的旁邊。
一個孤獨而美好的女生,一個和自己一樣灰色的女生,一個撲倒自己奪走自己初吻的女生。
哦,不是撲倒,是意外。
可是他希望是撲倒,因為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可恥的希望被人愛。
他多麽希望,那樣的意外後,夏想會喜歡上他。他以為他和她是一個世界的人,一個不被人愛被抛棄被傷害的世界。
可是,夏想一直在厭惡自己,也厭惡那個孤獨的世界。她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
于是,他靜靜的守在她的身後,看着她為了暗戀的人傷心難過。
“他永遠也不會喜歡我的,所以,請你不要難過。”
夏想這樣和他說過的,是安慰也好,哄騙也好,至少她是在乎他的感受,不想他太傷心。他也曾在默默陪夏想走在凄冷冬夜的路上的時候幻想過,會有那麽一天,夏想會轉身投入他的懷抱。
原來,他是命中注定不能擁有幸福。
當他從同學的嘴裏知道夏想發生意外後,發瘋了一般找遍了案發現場的每個角落。
沒了……沒有了……他的愛人沒有了!
從此不能再觸摸幸福的衣角,上天連他對幸福的卑微幻想也要一并奪走。
他在那個荒涼的樹林裏嚎啕大哭了一天一夜,終于冷靜下來。那一天,那一刻,冷漠的面具就這樣牢牢的挂在他的臉上。
他默默的去到夏想的家中,那裏安安靜靜的,仿佛什麽事業沒有發生過。他強忍着難過撫摸着夏想的書包,書桌,床角,還有校服,一寸一寸的撫摸過。
它們也和自己一眼難過吧?因為它們的主人再也回不來了。
然後,一樣東西引起了他的好奇,一樣很時髦少有的東西——DV機。一臺沒有電的DV機。曲詩回家充好電,打開它,裏面有一段錄像。
按下播放鍵嗎,夏想羞澀的笑臉出現在畫面中——
“恩……哈哈……這是叔叔送給我的禮物,我好開心……”畫面中的夏想開心的說着,突然她轉過頭,畫面切換到門口。接着曲詩看見夏雙進來了,她和夏想說了些什麽,夏想很激動的要趕她走,夏雙卻硬是拉着夏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