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酒店健身房，寸頭男人上身趴靠拳擊擂臺圍繩，汗水沁濕白色運動背心，背部肌肉線條隐約可見。
“繁子哥，60秒休息後，繼續踢10組。”說話人低頭掐表，他是大個，身高一米九，身材壯實像堵石牆，可惜頭腦簡單如漿糊。
盛繁拿起立柱上的毛巾，擦汗，“大北，你看我身體素質怎麽樣？”
大高個撓頭，認真分析：“反應還行，就是體能差點。”
“适合去昆侖決還是武林風打？”
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大高個明朗地拒絕：“那咱國內專業比賽，繁子哥還差得遠吶~”
一定是打拳打懵了，盛繁心想，竟然忘記大北這人聽不懂諷刺。
他無奈地舉起雙手，“再練，明天我都沒命去開機現場。”
大北立刻掐掉秒表計時，關心起繁子哥的身體，可千萬要撐到他和姐姐見面。
“這時合格的生活助理，會遞上一瓶冰鎮礦泉水。”
大北恍然大悟，“好嘞。”轉身沖出去。
暗處休息區板凳上，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咳嗽一聲，“盛繁，你也別逮着大北一人欺負，免費的生活助理不常有。”眼神不肯離開手機股市頁面。
“人大北雖說不聰明，好歹沒往綠池子撒錢。狗哥，你就收手吧，虧了多少沒數？”盛繁撩起圍繩，跨出擂臺。
“你以為我願意做副業？”狗哥豎起一雙眉毛，蹭地起身，“別人家藝人燒香拜佛求好資源，你呢！”
盛繁心道一聲不妙，引火上身。
狗哥奪過擦汗巾，就往盛繁背上招呼，“我讓你不用智能機、不參加飯局。”
幸好大北及時趕到，背後一把抱住狗哥，力量之大，狗哥幾乎體驗了海姆利克急救的手法。
“大—北—，你松——手——！”
六月的日頭不容小觑，林曉拍完定妝照，吃了劇組盒飯，走出攝影棚時，柏油路曬得發燙。
劇組的置景師傅們頂着烈日搶工搭建“花溪園”，為開機後的第一場戲——林之霜鬥詩群芳做準備。
“花溪園”鎏金牌匾下，一個高壯的身影着實可疑，林曉走近觀察，只見他拿手機對着置景一通胡拍。（兮然粉絲6號群）
她本想不理，但當大高個側身拍全景時，林曉留意到這個人手機殼圖案：一樹綠色，梢頭蕩着三兩個黃杏兒。
回想起昨晚刷到的官博評論，林曉試探道：“聽說梁兮然明天會來這拍戲？”
大高個單腿跪地，換一個角度繼續拍，歪頭興奮地答道：“是啊，明天就能見到姐姐真人！”
林曉心想，果然杏兒就是梁兮然粉絲昵稱，她跟着附和，“一人分飾兩角定妝照讓我垂直入坑，區分度好高，好絕！”照搬粉絲的彩虹屁總是沒錯。
大高個利落收起手機，手臂像是糖葫蘆串，肌肉分明，一大張方臉透着驕傲，“那你肯定沒見過，姐姐處女作忘憂公主的造型。”
“沒有，”林曉搖頭後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遺憾，“以前只顧學習，家裏人也不讓追星。”
“妹子，我懂你！”大高個親昵地用手肘碰了碰林曉，“哥訓練的時候，也苦啊！要是被領隊發現偷看電視劇，直接加練到半夜。”
在銀杏樹陰下，圍繞梁兮然的美貌和他倆悲慘童年，林曉成功與大高個結下濃厚友誼。
聊得意猶未盡，大北熱情發出邀請，回酒店他房間欣賞珍藏版《梁兮然出道高光集一、二、三》。
林曉心裏猶豫，他雖然看上去單純無害，不排除是個老戲骨，畢竟這可是劇組。
萬一他就是梁兮然的變态追求者——“血色情書”作者，他一身腱子肉，關上房門拿捏自己，不是輕而易舉？
林曉決定提前打磨演技，左腳踩右腳，身體一晃，一副低血糖的樣子。“大北哥，我午飯還沒來得及吃，咱要不在酒店餐廳小敘？”
大高個連連答應，表示兮然姐姐曾經囑咐過杏兒們，要熱愛生活，好好吃飯。
林曉表示自己作為小杏兒，自然聽姐姐的話。
于是時隔不到一小時，林曉吃上了今天第三頓飯。桌子中央是一盆紅燒肘子，大北哥說看她腳步虛浮，以形補形，後廚還在準備排骨炖蘑菇和醬大骨。
趁着大北上樓取《高光集》，林曉向服務員要了紙筆，琢磨到時候讓他寫幾個字，初步鑒定字跡。
小時候挨過餓，林曉見不得浪費，她抓着醬大骨，啃肉吸髓。
餐廳門口出現一位寸頭男人，棱角分明，穿着藍白條紋襯衫和卡其色工裝褲，像極了鄰家男孩。
可惜當他走近，林曉發現那雙狐貍眼，頓時沒了食欲。
“是你？”盛繁随手把相冊放在桌上，“我助理大北，路上遇到的追星姐妹？”
林曉心虛點頭，放下醬大骨，沒料到大高個還是男主助理，抽出一張紙巾，細細擦嘴，折疊後擦手。
盛繁食指中指修長，“喀嗒-喀嗒”交替敲擊相冊封面，“你住25層，應該就是新來的瑪瑙，”這是肯定語氣，“劇裏你會貼身跟着梁兮然，真正追星天花板，還在乎大北幾張舊照片？”
此刻，林曉只能死死咬定自己就是追星女孩，辯解道：“了解偶像的過去，是粉絲必備素養。”
“好，說一部你偶像演的電視劇，我就信你。”
林曉咬唇，惱恨自己，昨晚只顧查看新劇八卦。忽然，想到大北提過一嘴，含糊地答：“劇名我忘了，兮然姐姐在處女作裏，忘憂公主的古裝造型很驚豔。”
“你不知道梁兮然是科幻電影出道 還有，忘憂公主是外星人！”
林曉大為震驚，心想十年前竟然就有設定這麽離奇的科幻劇？
盛繁嗤笑，雙臂交叉抱胸，“這麽扯你都信！真不經詐。”
林曉很久沒有起殺心了，此時全憑意志力忍住，才沒用大棒骨砸他腦門。深吸一口氣，林曉決定反擊，“馮記者偷拍梁兮然住院，是你搗的鬼吧？”
“報複心挺重，小姑娘，”盛繁聲音帶笑，不緊不慢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故作深沉地說：“林小姐先臨時換角空降劇組，樓梯間蹲點偷聽，最後故意接近我助理，所以——其實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林曉心情複雜，這個危險的男人智商飄忽不定，自戀倒是滿分。不過，假裝女主粉絲和假裝男主迷妹，差別也不大。只要不惹人懷疑，就行。
之前的怒意從臉頰到耳根還未消散，到像是少女秘密揭穿時的羞澀，林曉低着頭沒否認。
“可惜被我識破，沒勁。”說完，他不忘拿回大北的相冊，潇灑離開。
林曉瞧着他背影，不禁感嘆這寸頭可真自戀，似乎暗戀他是一件無需證僞，自然的事。
第二日，開機儀式前的化妝間，熱鬧程度堪比早市。總導演要求各大主演帶全妝出席，配合各路記者拍照，在媒體上做第一波宣傳，預熱新劇。
每個化妝臺都熱火朝天，争分奪秒。
化妝師Jackie望着鏡子裏的古典美人，劇裏名動京城的花魁稱號，她當得起。
果真如圈裏同行所說，女二謝似錦的長相是老天爺喂飯吃，教科書般的三庭五眼，顱頂圓潤飽滿。在她臉上化妝就是創作藝術品，Jackie滿懷熱情，準備嘗試新式卧蠶畫法。
“Jackie哥！說好開機前半小時，要給我化的！”波波頭素面朝天，在化妝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偌大的房間，似乎被按下了靜音鍵，畢竟沒人敢得罪大老板親妹妹。
鏡子裏的謝似錦轉頭瞥了眼波波頭，柔聲替Jackie解圍：“真是不好意思，占用了沈小姐的化妝時間”作勢起身，“我等她化完再補吧。”
Jackie按住謝似錦的肩頭，“別，開機儀式上女二號妝沒全，我要成為全行業的笑柄，”對着鏡子角落的波波頭勸道；“我的小祖宗，你是編劇，幕後工作人員，沒那麽多講究。我這邊走不開，讓阿雯給你化吧。”
波波頭釘在原地，瞧着鏡子裏的美人花魁，“不必了，我不化了，”她眼眶微濕，“所以，人人都喜歡謝似錦，”輕聲說，聲音不見平時的嬌俏。
波波頭一離開，化妝間又恢複吵嚷。
阿雯向角落化妝臺前的林曉解釋，進組以來，這位大小姐平時都笑呵呵的，但一見到謝似錦就原地爆炸。
林曉總覺得這位女二，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拿出手機搜索，還沒打完“謝似錦”三字。阿雯湊近，表示網上八卦不全，也不保真，聽她的管夠。
謝似錦，九五後四小花之一，出道就是大女主戲。這次甘願做二番，也是為了置換導演下一部正劇女主資源。
林曉擡眉，示意官方介紹網上應該都有，說點別的，阿雯吐了吐舌頭，繼續。
謝似錦出道的人設是人間富貴小雛菊，日常穿搭不是大牌就是獨立設計師作品。在娛樂圈拍不到戲，就只能回家族企業養老。她們劇組工作人員，就喜歡這類藝人，事兒不多，為人還大方。
阿雯從抽屜裏掏出零食，“喏，嘗嘗這個道真板栗，助理發給工作人員的，說是謝似錦很愛吃這個牌子，屯了小半車。”
林曉莞爾一笑，大概知道謝似錦為什麽眼熟了。
“村長，你還記得咱村裏的謝小花麽？”
“記得，7.8年前跟着她離異的娘去城裏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