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盛夏九點的太陽預熱時間已到,雲朵被烘烤地軟綿綿,熱量正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城市的鋼筋森林。
城區“一喜咖啡店”冷氣打得很足,身穿背心短褲的人們恨不得披個大圍巾禦寒。
“13號~”店員溫柔提醒。
角落裏的盛繁,雙手抱胸蜷在轉角沙發,上下眼皮像是裝了強力吸鐵石,止不住閉攏。
輕嘆一聲,林曉認命起身,為身不殘志不堅的師兄取餐。
本以為這摳門兒改性了,點單時他竟然戰術後退一步,還記得司機師傅找給她的零錢。這一進一出,她還虧了二十!
端回兩杯美式雙倍濃縮,林曉喝了一口,的确澀苦,不過敵不過生活的苦。
對面的家夥拆了盒先前送禮準備的純牛奶,往美式裏倒,自制拿鐵,“我喝不慣美式,我媽熬的中藥湯都比它好入口。”
他試探地珉了一口,眉毛眼睛鼻子皺在一起,“一個通宵不睡,我快要暈了。牛奶開口也別浪費,師妹來點?”
擺了擺手,林曉解鎖手機屏幕,距離波波頭和key哥面談時間,僅剩4個小時。
“根據301室的證據,白夢自殺另有原因,我懷疑與key哥無關。” 大概是口渴,林曉仰頭喝完了手裏的冰美式。
“屋內不見銳器,也沒有打鬥痕跡,也許是白夢在某個刺激下想了結自己,而某人出于保護,将危險物品都藏了起來。” 林曉雙手在空中比劃,大腦在□□作用下滿電量運轉。
“我都同意”,盛繁的嗓音有點啞,努力撐起上眼睑。
“嗯~當務之急是找到key哥的痛腳。301室的監控已經暴露我倆,key哥肯定會提高警惕。我們還是從他過去的資金異動入手吧?” 有待查證的事情不少,林曉搓手。
“key哥這人生性多疑,他肯定也給銀行賬號上了鎖,普通的線人估計摸不到。” 他下颌冒出黑黑的胡茬,顯得棱角更為分明。
雙手擊掌,眼神炙熱,林曉想到一個不普通的人!
從咖啡廳吧臺望去,角落裏上演着女有意,男無情的戲碼:
女人鵝蛋臉,皮膚白的反光,忙前忙後買單取餐,一直手舞足蹈,大概是在表達自己的情愫;對面的男人高高帥帥,但身體疲累很虛的樣子,話很少,甚至看都懶得看女人,結局是個BE。
女人半拉半攙着虛弱的男人,推開咖啡廳門,男人胸前還不忘抱着一箱拆封的純牛奶,兩人一頭紮進盛夏熱氣中。
虹城北面有座神秘小山,導航軟件只能圈出大致範圍,測繪人員不曾靠近過。傳言說是某位大佬買下的地,改造成私宅。
這座山其實有名字,叫做三昧山,是佛教用語,意指排除一切雜念,使心神平靜。
遠遠望去,有個亭子半隐在山上茂密的楊樹林裏,出城高速路上,出租車司機師傅手心冒汗,眼睛忍不住瞟導航,“我和你們說咯,下個出口匝道,你們就得下車,再加錢也沒商量!”
後座的林曉點頭稱好,難怪梁兮然得知她要找成全幫忙,發地址時聲音裏帶着笑意,還好心祝他倆成功。
沒等盛繁關緊車門,出租車一個飄移,逆向行駛原路返回,并入了高速車潮。
烈日當頭,林曉和盛繁兩人四腳站在燙腳的盤山公路上,朝着三昧山出發。此時距波波頭與key哥見面還有3小時。
“我的好師妹,你确定我們趕得及?” 熬夜通宵侵蝕了自戀狂的意志。
唇瓣上方一排密密地滲出汗,像是一串珍珠,林曉接過盛繁胸前的那箱牛奶,“別擔心,以成全對白夢的心意,他應該也想盡快知道真相。”
話音剛落,只見轉角處駛來一輛黑色商務車,司機帶着标志性墨鏡,“請上車。”
這三昧山簡直就是一座市級植物園,路邊的喬木和灌木類保護性樹木比比皆是,且都處于精心養護的狀态。
後座的林曉激動地幾乎要趴在車玻璃上,眼見一列最具觀賞的日暮樹呼嘯而過,後面好像是瀕危植物——白皮月界,地上的難道是植物界的大熊貓——龜甲牡丹?
坐在旁邊的盛繁,耷拉着頭,一副意志渙散、快要昏迷的模樣。
商務車緩緩地停在一座寺廟銅質大門前,墨鏡大哥言簡意赅:“下車。”
寺廟鎏金牌匾——“小湧泉寺”下方,左右兩邊各立着四位同款黑衣墨鏡大哥,他們專業又迅捷地完成了搜身,将林曉和盛繁兩人手機沒收。
盛繁00年的諾基亞老人機,引起黑衣大哥高度懷疑,他徒手拆開,确認不是竊聽設備,或新式暗器裝置,才放行。
在絕對武力面前,林曉和盛繁非常配合,毫無怨言,乖乖地跟着帶路大哥,入空門,繞放生池,穿香爐廣場,到達寶殿。
殿內塑有兩尊金剛力士像,形貌雄偉,怒目相向,手持金剛杵以鎮懾妖魔鬼怪。大殿入口左側,有個人影盤坐在蒲團上,陽光斜透過窗棂,投在他的側臉,一半陰一半陽。
怕打擾大哥修行打坐,可時間緊張,林曉半蹲,尾音有些顫:“全哥?”
“你們終于來了,” 他右手撥弄着佛珠,左手置于雙盤坐的大腿內側,“先拜一拜金剛力士。”
大殿的金剛怒目相,颠撲不破,以逆法警惕衆生不可起妄念。
雙手合十,閉眼,林曉前傾略微俯身,拜金剛大力士,腦海裏交疊出許多畫面,父親被警察帶走,郊外的監獄高牆,家裏被人刷滿血色紅漆。
“假如真的有神明,能否給我指一道光,告訴我該往哪個方向盡全力,還父親清白。” 林曉心中這般想。
“金剛力士不喜紛擾,我們到偏殿說話,” 成全一襲寬袖大袍海清,兩手疊掌,放在胸前。
僅一牆之隔的偏殿,與寺廟佛法毫不相關,是擁有十米極致挑高的現代辦公室,中央空調将室溫控制在20度。
成全合上偏殿大門,毫不見外地脫下海清衣袍,将念珠串随手扔在沙發上。
“小姑娘,我看你剛才神情認真,許的什麽願?” 全哥上半身肌肉飽滿,累累刀疤是不要命換來的榮譽紋身。
一路上蔫了吧唧的盛繁,此時瞳孔放大,欣賞地打量着全哥,頂尖的自由搏擊選手大北舉鐵練的線條,和真刀真槍赤身肉搏的果然不同。
“沒什麽新意,只是保佑家人身體健康,”林曉低頭看地,總不能逢人就說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父親是冤枉的,她立志要翻案吧。
全哥換上商務風的白色襯衫,坐在單人沙發上,“求神拜佛是無能之人以求心安的笨辦法,有願望不如靠自己,”
“不怕佛祖聽到麽?”林曉納悶,全哥特地圈了山,修了廟,怎麽還不敬佛?
“人們跪在菩薩像面前燒香,尚且不應,我把門都關上,佛祖怎麽會知道?”成全翹起二郎腿,點了根煙。
他的牙齒細細密密,咬着白色煙屁股,聲音有些含糊,“白夢自殺有什麽新的線索?”
這大哥終于把話說回正題,林曉簡單複述了他們在“永樂弄” 小區301室發現的線索,推斷出白夢是在7月1日—2日,因為某個刺激,在7月3日跳樓自殺,并非是梁兮然公開斷交導致。
“什麽?!” 成全一口咬癟了煙嘴,火星從煙絲蹿了出來,“那房東說要一直留着自己住?”
看來癡情的男人都喜歡收藏愛人的房産,成全的這個反應正是林曉想要的,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是白夢當初對門的鄰居——吳銘,人稱key哥買下的,他肯定囑咐房東對您這麽說。”
同門師兄這點默契也是有的,盛繁立馬火上澆油道:“key哥把301和302都買下了,估計是想留個念想。”
“原來如此,那我派人跟蹤他,挑個晚上,套個麻袋,把他扔進瀾銀河,一了百了,” 成全徒手捏滅了煙頭,扔進垃圾桶。
“全哥~我們就不在您面前耍小聰明了,” 林曉瞥了眼牆上的時鐘,距離波波頭和key哥的會面不到2小時。
“這key哥非常可疑,八年前他只是個家道中落的纨绔,在地下賭坊混過日子,後來是他發現白夢跳樓報的警,利用白夢得病的弟弟,建議梁兮然創立慈善基金會,并由他擔任理事長。
不到一年時間,他竟然花了遠高于市場價的100萬,購入301和302,甚至偷偷保留白夢生前房間的布置。”
“還有,梁兮然收到的第二封‘血色情書’也是他僞造的,” 盛繁補充道。
“我們想麻煩您,調查吳銘這八年國內外所有銀行帳戶,以及資金異動,” 菜鳥偵探林曉說完,不敢與大佬全哥對視。
“一個小時內。” 盛繁不怕死地追加了一句。
“情況緊急。”出于保命,林曉雙手抱拳,怯怯地解釋。
“拿準了我會幫你們?”
林曉打出真誠牌,“我們也會盡全力查出白夢小姐自殺的真正原因。”
成全随手拿起茶幾上的桂蘭木木魚,“咚——咚咚,咚——咚咚”地敲了起來。
“不用那麽久,一根煙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