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一瓶啤酒下肚,吳阿弟終于撕開粘連的眼皮,打量起對面的一男一女,“你倆斯斯文文,看起來不像是讨債的,說吧,想知道什麽?”

林曉轉頭和盛繁對視一眼,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先來。

“十二年前,富麗夜總會,有印象麽?”盛繁雙手抱胸,開門見山地問。

吳阿弟耗子般的兩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像是在快速盤算這筆消息價值多少,“富麗當然有印象,老子當年輝煌的時候,可是常客,假酒都買了不知道多少瓶!”

“十二年前你在富麗鬧事,還進了局子,記得麽?”

“你吳哥在社會上混,靠的就是一股子膽量。局子好比茶館,有事沒事我就進去坐坐,哪能每次都記得?”他左手肘撐着歪斜的大腦袋,只剩大拇指的右手指着自己,像是給自己點贊。

“直接點,你想要多少錢,才能回憶起來。”盛繁将開瓶器套在食指打轉。

“嘿嘿——聰明人,不多,這個數,”他伸出左手比了個“五”,露出滿口黃牙,笑着說“五十萬。”

真是獅子大開口,林曉氣血上湧,“你以為我們只有你一個目擊者麽?小繁,打電話聯系下一位,叫什麽小偉。”

盛繁一愣,立馬接住了戲,“好的,林姐。”作勢就要拿出諾基亞老式手機。

“诶——”吳阿弟從對面趕忙伸手按住了盛繁,眯着耗子眼,讨好地商量,“別便宜小偉那狗崽,5000吧~”

盛繁将手裏的不鏽鋼瓶起子捏折,“500,多一塊都沒有。”

吳阿弟像是生生被剜了塊肉般,面露痛苦,“行,成交。你們想知道什麽?”

“富麗夜總會鬧事那次,包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用筷子撬開瓶蓋,倒了一杯,抿了口,陷入回憶:“讓我想想——應該是我剛當上大哥那會兒,當時虹城來了個有名的香港富商——潘少。聽說是搞房地産生意,征遷地皮總是會遇到幾個貪心的釘子戶,講道理不如露拳頭,對吧?”

“能快進到富麗麽?”林曉對吳阿弟的大哥成長之路毫無興趣,無聊地嚼了口桌上的拍黃瓜。

“小妹妹,聽故事不能着急,萬一遺漏了什麽,可不就是你們的損失麽?”他仰頭幹了一杯,繼續:“當時各個幫派都想要攀上他,這可是大錢袋子。你吳哥我當然要請他去富麗坐坐。潘少市面見得多,覺得喝酒聊天摸大腿沒意思,非拉着一個短發女孩,讓她跳脫衣舞。”他眯着耗子眼,色迷迷地搖頭擺腦,又幹了一杯。

林曉感覺到盛繁身體朝她靠近,接着向前傾,擋住了對面大部分的視線。她眼前是軍綠色的脊背,似乎還有清新的柚子香。

“潘少這人也挺大方,脫一件衣服給一萬,一雙襪子他媽地也給算兩萬!”啤酒沫在他的黃牙裏打轉,“這好事要是輪到老子,直接扒光自己!那女孩看着滿臉不情願,實則心裏估計樂開了花!一直脫到只剩最後的底褲。”

他可惜地打了個嗝,“後來,一個紅發女的沖進包廂,說是要給潘少表演節目,唱了七八首歌,喉嚨都啞了,然後還直接對瓶喝洋酒。潘少對這種送上門的女人沒興趣,給了她一兩千小費,然後讓之前的短發女繼續脫。”

“老王——怎麽烤豬眼子還沒上!”

“吳哥,馬上來——”

雖然右手只剩一個大拇指,照樣能撚起幾粒花生米投進嘴裏,吧唧吧唧,“後來那紅發女人就發狂,砸了酒瓶,指着潘少脖子去,不把我和我兄弟放在眼裏!”

新鮮烤好的豬眼子肥碩冒油,林曉和盛繁雙雙後仰,保持距離。林曉的臉頰與他的後背相擦,鼻尖的柚子香似乎抵擋住了可怕的景象,讓林曉覺得很安定。

“作為大哥,我當然抄家夥了,可是那女人是個瘋子,碎瓶子尖抵住潘少脖子,我沒法動。不知道誰按了火災報警器,後來那場面,一片混亂!”“啪”地一聲,豬眼子在口中爆漿,他一副舌尖的享受。

“那個時候,有人在拍照麽?”林曉躲在後面問。

他舔了舔簽子上的油,進入回憶:“應該是潘少自個兒在拍,咱混社會的兄弟們手機裏黃色的視頻照片啥沒有?真人在,玩錘子手機!”

“潘少全名叫什麽?還在虹城麽?”

吳阿弟把桌上的串兒全吃了,抽了張紙巾擦嘴,“嗐——潘少10年前就去地下快活了,聽說是吸毒過量。”

盛繁轉過身與林曉對視了一眼,線索斷了。

“最後一個問題,”林曉在超話裏挑了張梁兮然早年所謂的“素顏照”,“你看看,短發女和她長得像麽?”

吳阿弟又眯起耗子眼,費力地辨認,“十多年前的事了,真記不清。再說,夜總會裏工作的姑娘那濃妝豔抹的,卸了妝就是另一個人。”

“行,感謝你的配合。小繁,現金500,給他。”林曉利落起身,先撤。

葛朗繁不得不從皮質錢夾裏掏出5張紙幣,“這頓燒烤我們一口都沒吃,單你自己買!”

虹城新區都江一號公館裏,波波頭在二樓卧室已經賭氣絕食兩天。在此期間,她的親生父母還有胞姐都對她不聞不問,只有保姆張媽還會上來敲個門。

幸好,房裏還有一箱去年秦瀾舟代言的香辣方便面,搭配上他代言的金桔檸檬茶,正好頂飽又消火。

可是,一想到“秦瀾舟”這個名字,就胃疼。她的姐姐——業界傳說中的鐵血娘子要嫁給秦瀾舟!

波波頭又憤憤地咬了口方便面餅,後悔正式宣布絕食前,沒有把電水壺捎進房。

她姐姐沈鳶,圈裏公認的工作狂人。鳶姐國外上學時為刷績點,期末周可以只睡10小時,考試交卷立馬換裝,成為派對女王,畢業時她還能作為優秀學生上臺發言。

而秦瀾舟,音樂狂人,初中就組了樂隊,紋身燙頭打一排耳洞,非主流叛逆的事兒學生時代都幹了一遍。現在倒是短發白T,轉型鄰家男孩的主唱。

從小到大,他倆幾乎毫無交集,而波波頭是秦瀾舟的小尾巴,跟着他翻牆玩泥巴,壞事一起做,出事她背鍋。

那時候的沈鳶忙着彈鋼琴跳芭蕾和上各種補習班,和秦瀾舟聊天簡直是在盜竊她的時間。

波波頭抱着泛黃的小豬布偶,想起前日和姐姐的對話。

“你真的同意嫁給他麽?”

“是啊,我們家需要老城區的地皮,他家最近幾年資金鏈很緊張,一家出地,一家出錢,雙贏~”

“沈鳶,那你喜歡秦瀾舟這個人麽?”

“叫姐姐!小瑾,愛情就不是我們的必需品,你看爸爸和媽媽,他們現在過得不也挺好?”

波波頭仰面躺着,“叮咚”,微信置頂的“秦小豬”,發來了一條消息,回複她昨天早已過期的問題。

“秦瀾舟,你也願意娶沈鳶麽?”

“嗯。”

也許是面餅太幹的緣故,波波頭感覺噎到了,當事雙方都你情我願,她不明白自己鬧絕食是為了什麽?

拉開房門,波波頭大喊一聲:“張媽——我要吃飯!‘得福’,讓媽媽抱!”

虹城老街,臺風攜着大片烏雲洶洶而來,大雨傾盆而下,不給路上行人任何躲避的機會。林曉和盛繁剛出烤串店,只得退回,站在路邊商家搭的遮陽棚下,看眼前的迷霧水柱。

夏日暴雨的空氣,潮濕悶滞。盛繁脫了軍綠色外套,一手勾着,甩到右肩,裏面只穿了見黑色背心,大臂緊實有力,“剛剛給大北發了短信,他開車來接我們。”

林曉又悄悄向旁邊挪了一步。

“按照吳阿弟的回憶,當時應該是潘少拍的脫衣舞女。所以,梁兮然要麽就是那脫衣女,要麽就是想要保護她,這個回去一問便知。”

她接着說:“現在麻煩的是潘少已經死了,我們沒法順着照片……”

在迷蒙雨霧中,林曉瞧見一群身穿制服的男人從警車裏彈射而出,兩人繞到巷子後門,一人堵在前門,三人沖進烤串店。

一陣椅凳翻天的聲音過後,吳阿弟弓着背,耷拉着頭,雙手被鉗制在後,押送出門。

堵在前門的警察環視四周,與林曉四目相對。是記憶中少年的模樣,一雙盛滿山澗溪水的眼睛,黢黑的虹膜,面部棱角分明,只不過冒出了熬夜的胡茬。

“曉曉?”他開口,下唇瓣邊緣似乎還能看見當年的疤痕。

林曉努力控制想要逃跑的雙腿,“徐朗。”

“老朋友?”盛繁狐貍眼快速掃視了對方。

徐朗點頭,招呼路邊的警車先走,“你們先回局裏。”

老天也覺得這場偶遇值得慶祝,輕輕一劃,将天上烏雲的拉鏈拉開,倏地放了晴。

“曉曉,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聊?”還是那雙眼睛,溫溫柔柔地瞧着她,她從小就拒絕不了。“他是?”

盛繁瞥了眼不知所措的林曉,決定可以勉為其難地假扮她男友。畢竟他這麽高大帥氣,在和前任對峙時,絕不會占下風。

“他是我老板。”林曉随口扯了個謊。

盛繁狐貍眼眯着,正在适應這個新身份。

“曉曉,咱們倆去對面喝杯咖啡?”徐朗單手解開紐扣,脫下制服,裏面是白色短袖襯衫,汗水粘着,透出懂行的人都懂的腹肌線條。

“剛好,你老板也渴了。”盛繁暗暗決定,追加今晚健身房訓練量,大北給我指定的計劃不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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