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章

第 26 章

26章

房車裏白色窗簾拉得密不透風,空氣有些滞悶。坐在習昕對面,林曉不自然地低頭撕着指甲死皮。

“林曉姐,你這一招倒是不錯,以虛探實,”習昕越過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你說,我姐抑郁症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我目前還不知全貌,但梁小姐應該很珍惜和你姐的友誼。”林曉從小幹慣農活,手臂向後一拉就掙脫了。

“放屁!” 大概是氣急,習昕也不顧偶像包袱了,“當年,梁兮然特意開新聞發布會,污蔑我姐介入她的感情,還公開和我姐絕交,都有視頻為證。兩天後,我姐就跳樓了,你說這前後沒有因果關系?”

“可你姐在半年前就被診斷出抑郁症,當時她正在籌備電影《灰色房間》。那時梁小姐和你姐關系還很好,經常拍到一起逛街吃飯,也有照片為證。”

“林曉,我辯不過你。” 習昕抽走她手指尖的合照,凝望老相片裏的女孩,“我姐的死,梁兮然她肯定有責任。”

林曉想順便試探一番,“梁兮然前助理Linda沒和你彙報麽?”

“她和我說什麽?” 習昕眉頭一皺。

“不是你定期給她賬戶打錢,讓她給你遞消息?”林曉有種不好的預感,盯上梁小姐的人,不止習昕。

“我倒希望!羅飛那家夥說Linda很忠心,用錢買通不了!”他現在拳頭很癢,逮住羅飛定要揍他一頓,“所以,Linda知道什麽?”

出于保密原則,林曉只能繼續撕着指甲死皮,“這,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外頭似乎有些響動,“呵——是我看錯你了,”他冷笑一聲,側身掀起窗簾一角,發現房車外黑壓壓一片。人人都舉着手機,像是末日裏變異向日葵,齊齊朝着對面房車方向。

“梁小姐的房車!” 林曉驚呼。

導火索原來是微博社會榜裏,一個熱搜前十都沒沖到的小新聞:“揪心!虹城一女子服下過量安眠藥”。

正文內容也很平常:今日,虹城某小區房東報警,稱一女子在出租屋久不應答,值班民警第一時間趕往現場,撞門後發現,床頭櫃有一盒新拆的安眠藥,該女子躺在床上,意識不清醒,接近昏迷。

時間就是生命,民警立即将女子送至醫院急救室,配合醫生為其洗胃。直到醫生告訴民警,女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并恢複意識,民警懸着的心才放下。

引爆點則是熱評第一的圖片:一張手寫遺書

“有些人看似光鮮,內心卻陰暗無比。我被踐踏的自尊心,和被折毀的未來,在大明星眼裏,甚至不如禮服上的一粒斑點。”

某大V營銷號轉發熱評圖片,并發起了投票;“誰是害死她的大明星?” 前段時間梁兮然黑料滿天飛,自然她的呼聲最高。

然而,那只是少數人飯後就着人血饅頭的飯後八卦,直到出現一個小號,自稱是輕生女子的朋友,發長文爆料她朋友Linda,作為助理遭受的種種屈辱,并使用excel梳理出梁兮然片場耍大牌的時間線。

一時間,整個網絡掀起了梁兮然讨伐戰。好比青春期少年,炫完一桶香辣方便面,再熬大夜後臉上爆出的痘痘一般,微博莫名出現許多梁兮然所謂的同學和劇組同事。

在他們的講述中,梁兮然上學期間,時而是不學無術的社會混混,時而又是工于心計,考試作弊的學渣。拍戲期間,耍大牌的操作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竹竿個兒的劇務張哥,站在包圍圈外面,急得跺腳。安保老大爺肯定忘記關圍欄門,距離慶達老師的車開走,不過半個小時,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麽多人來。

突然,人群出現騷動。梁兮然房車的門開了個縫兒,擠出一人。全身捂得嚴實,黑色衛衣,帽子兜頭,帶着墨鏡和口罩。

只見她一只手舉在額前,擋住洶湧的閃光燈,另一只手按着口罩,微微弓着身子,聲音低沉,“讓一讓,請讓一讓。”

大家不為所動,仍擡頭密切關注房車窗簾後的黑影。電視上都這麽演——障眼法。助理假扮當事人,分散群衆注意力,最後大明星再來個金蟬脫殼。

張哥看見包圍圈裏逆向吐出一個黑影,連忙上前接應,彎腰輕聲在她耳邊嘆氣:“哎,我說Apple啊,你這方法沒用咯!”

“張哥,她叫April,” 墨鏡下滑,露出梁兮然标志性眉眼。

人群外的另一輛房車裏,氣氛有所緩和。

“林曉姐,這招不錯。人心倒是被你玩得透,”習昕又拿起吉他,這次換了輕快的大調和弦。

“剛剛只顧着讓梁小姐脫身,還沒問你,Linda她…”

“和我沒關系,老胡發來消息,說我們第三輪準備的梁兮然黑料,營銷號看不上,說蹭不上熱點。”

天氣預報顯示,傍晚時候有陣雨。遠處夕陽墜落,厚厚的雲層邊緣暈染出淺橙色。

波波頭跟着沈鳶發的地址定位,一路沿着虹城大道開,來到郊區,目的地竟然是一所國際學校。畢竟多年來,波波頭信奉她姐沈鳶不是人,是不會疲倦、不會犯錯的怪物。

所以,盡管心中有許多疑慮,她還是堅定地熄火,下車。

一眼就感受到學校中西結合的辦學理念:恢弘的半圓形拱門,橫跨12根羅馬柱;兩邊還擺着兩頭石獅子,寓意吉祥平安。

“沈瑾,這邊,和門衛打過招呼了,”沈鳶一身檸檬黃連衣裙,上提的腰線顯得整個人更為修長。

波波頭差點認不出說話人是誰。畢竟忙得恨不得剃平頭的女強人,如今梳魚骨辮,搭配波點彈簧夾。

“姐!?我們是要參加什麽派對,dress code 是角色反串麽?”波波頭興奮地搓手。

“別磨磨唧唧,跟着。”沈鳶還是一如既往地霸道。

“好。”她身體本能地應下。

路過籃球場、游泳館和室內冰球場,前頭的檸檬黃終于在一號教學樓停下。

根據沈鳶的性格,波波頭一路頭腦風暴,得出結論:“姐,不會是你孩子在這兒讀書吧?”

沈鳶指了指教室門牌,一副關愛低能兒模樣,“這是6年級,你外甥要這麽大,我高中就得顯懷,是違法的!”

從一牆之隔的教室,傳來熟悉的蹩腳中文,“尼們再多多畫,下課後。”

波波頭尴尬得撓後腦勺,嘿嘿一笑,原來是來找姐夫。

麥黃色卷發,一身黑色西裝的達裏奧,輕輕反手合上教室門,見到沈鳶時,咧嘴露出大白牙花子。接着一個熊抱,“Amore,怎麽尼進學校?”

糖分太足,波波頭想溜。

“站住別動。”不愧是怪物沈鳶,浸在愛情的蜜罐裏,還能有如此高的警惕性。

達裏奧寵溺地将沈鳶圈住,“Sii gentile con tua sorella.”

波波頭問號臉,小時候因為英語太差,暑假被王美蘭女士丢在倫敦,她在唐人街吃吃喝喝過了半個月,口語長進是一點也沒有。如今,她更是學不來意大利語的。

“他說讓我對你溫柔點。”沈鳶毫無感情地充當翻譯機器。

溫柔?波波頭從不敢有這奢望,小時候只要她姐別用繃緊的芭蕾腿踢她屁股,別又包攬化學物理競賽一等獎,放學後別又有男生拜托她遞情書。那日子,對于波波頭而言,就是溫柔的。

波波頭仗着未來姐夫在場,壯着膽子說:“Thank you. She still has a long way to go.” 可惜詞彙量告罄,只能微笑代替。

“別傻笑了,你開車,我們去La Fleur 法餐廳。”沈鳶步伐堅毅,穿着淑女連衣裙,走出納斯達克敲鐘的氣勢。

“Amore,這還沒時間下班。” 達裏奧神情有些矛盾。

“今天是Mid-Autumn Festival Eve,美術老師下班,不信你問。”沈鳶放緩腳步,将正在撥號的手機遞給他。

學校大門升降杆早已擡起,瞧着門衛殷勤的樣子,波波頭幾乎可以确定她姐為愛砸錢,投資教育事業。

瀾銀河水面寬,水流緩,河岸兩邊青草依依,在“水深危險”的黃色警示牌旁,垂釣愛好者們支起家夥事兒,一坐就是一整天。

波波頭感覺自己就是快車司機,從後視鏡偷瞄,發現後座兩位乘客一直各自低頭玩手機,她打算活躍下氣氛,“姐,你以後去意大利,是不是就可以釣魚、沖浪、吃披薩了?”

“我不走,咱們沈家的家業得靠我繼承!總不能讓你去開董事會,談項目,拼酒吧?”沈鳶揉了揉太陽穴,指甲齊整素淨,又低頭查看手機。

波波頭連連點頭,當一朵攀緣沈鳶的菟絲花,就是她從小的人生理想。這家産,她可不要,她也知道,自己拿不起。

再看後視鏡裏的達裏奧,麥黃色卷發,碧綠色眼睛,鼻梁又高又挺,鬓角的胡茬根帶點性感,西裝革履又有藝術氣質,誰會不愛?

她姐投資國際學校這步棋,首先是想圈住貌美的未婚夫,接着再把孩子從那不勒斯接來,連未來小學都已備好。沈鳶的算盤打得可真精!所以,家還得她管,守得住!

波波頭一邊開車,邊腦補了一出“嬌夫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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