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夜裏十點多,醫院對面臨街商鋪,除了24小時便利店,都已經關門打烊。
林曉三人并排坐在靠窗吧臺,徐朗點了份芝士豬排飯,盛繁點了瓶礦泉水,林曉通過搜索手機號,點開了那人的微信頭像。
應該是原相機拍攝的湖景圖,右下角有一根魚竿,除此之外,并沒有人物出鏡。
林曉雙指放大圖片,瞧着這湖裏的植物,“徐朗,你看這像不像老家湖裏的水蕨?”
左邊的徐朗放下筷子,嘴角沾着芝士,探頭看,“很像,水蕨是國家二級保護野生植物,它的袍子繁殖對水質要求很高,虹城我記得只有瀾銀河水系的瀾湖符合它的生長環境。”
右邊的盛繁抿了口水,唇色鮮潤,也歪頭來看,“就算知道這風景照是在瀾湖拍的,也不能定位他的位置。”
一開始,盛繁的計劃是裝作醫護人員,以電話回訪住院病人為由,獲得對方信任,再騙他來醫院取藥,最終跟蹤他回到藏匿Linda的巢穴。
可惜,計劃雖好,第一步就夭折。那人警惕性很強,電話一直不接。盛繁嘴角下垂,歪頭看着林曉手裏的圖片。
“等一下,你把這右下角的魚竿放大,再大!”盛繁顴骨上提,兩腮微紅,手裏的礦泉水像是摻了高度白酒般上頭。
林曉似乎也發現其中奧秘,“這魚竿上似乎有字?”
“對,不是普通的品牌logo,是全球限量的‘勞斯丹爾’,這竿身取材自汽車行業的碳纖維,堅固不易折斷,同時竿身自重又保證輕巧。”盛繁右肘撐桌,耳邊似乎還響起謎底揭開的音樂,神氣極了。
左邊的徐朗嚼完嘴裏的最後一口豬排,禮貌發問:“就算知道這是限量款魚竿,也不能定位他的位置吧?”
“我的人脈或許可以。”盛繁露出神秘的微笑,說是一兩個電話的事。
盛夏晚上十一點多,正好是蚊子舉辦盛宴、青蛙求偶相親的時候。瀾湖邊堤岸邊,隔上十來米就有隐隐微光,走進才發現是夜釣愛好者們。
沿着黢黑的堤岸,路過螢火蟲般的夜釣人,盛繁領着林曉和徐朗在東北角停下,試探性的問:“李叔?”
夜色裏,看不清長相,坐在行軍椅上小小一團,“大侄子,天這麽黑,人這麽多,你竟然能找着我!” 李哥字正腔圓,天生侏儒,以前是做特型演員,專演癫傻癡惡的醜角。後來,李叔轉行開了虹城第一家漁具店,虹城最大的釣魚俱樂部現在也歸李哥管。
“李叔最愛吃野生塘鳢魚,這魚喜歡貼在木樁、青苔上,瀾湖東北角河道底部位置最适宜。”
“不愧是許衍的兒子,就是機靈!那魚竿照片再給我瞧瞧,‘勞斯丹爾’限量款在我們虹城最多不過三支,你李叔多少知道些。”
盛繁的老年機像素太渣,林曉瞥他一眼,遞上自己的手機。
“這支‘勞斯丹爾’竿身顏色是法拉利紅,絕對買家定制,是哪家的纨绔?”
不遠處的釣友輕聲提醒,“是秦家那個搞樂隊的兒子!”
秦瀾舟?!林曉覺得不可思議,轉頭看向盛繁,夜色裏見他搖了搖頭,看不清神情。
盛繁追問道:“會不會這支竿已經轉手?”畢竟秦瀾舟的手機號他記得,與這完全不同。
“法拉利紅的‘勞斯丹爾竿’,你們最近誰有見過?”李叔丹田發力,聲音随着湖面漣漪蕩開。
咬鈎的魚被驚走,也沒人發牢騷,大家紛紛放下竿,讨論起來。
“聽說秦家最近日子不好過,資金吃緊,二世祖變賣藏品,也還算是懂事。”
“有個小子,之前妄想加入咱們虹城第一夜釣俱樂部,被我拒了。他微信頭像最近好像換成了‘勞斯丹爾’的魚竿,也不知道啥來路,在那顯擺!”
李叔耳朵好使,叫那釣友過來核實是否是同一人。只那一瞧,就确定了身份。
真名不詳,人稱陶三,年紀二十多,外鄉人,中專畢業,在秦氏地産做銷售,估摸着賺過點小錢,買漁具設備還挺闊綽,不過釣魚技術一般。為人挺愛表現,朋友圈經常發些喝茅臺、吃帝王蟹的照片,就是一周前得了這限量款“勞斯丹爾竿”。
“還想麻煩李叔朋友,代我們發條信息給陶三。”
夜裏十二點,偶有微風,蛙鳴不絕,林曉三人坐在瀾湖堤邊,倦意襲來。
“你說這麽晚,陶三收到消息,會來麽——?”林曉話未說完,哈欠到嘴邊。
盛繁雙膝彎曲腳掌踩地,雙手撐在身體兩側,仰望星空,“肯定會來,虹城夏日酷暑冬日冰雹,都阻止不了夜釣人!”
徐朗精神抖擻,大概在警局熬夜成了習慣,繞着瀾湖觀察地形,腳步不停。
果然,不到十五分鐘,瀾銀大道上一輛白色奔馳打着燈駛來。
“看來陶三藏身位置離瀾湖不遠,” 徐朗坐下,準備等上一等,等夜釣結束後跟着這輛車就能找到林依依。
林曉和盛繁雙雙起立,拍了拍身後草屑,默契對視,兩人都猜到了。
秦氏地産高端臨湖別墅項目,當年投資量級不小,沖着打造第二個都江一號。開盤時,有位德高望重的道士下山,算了一卦,那瀾湖湖床季節性斷流,是為瓦陷煞——破財之兆,招致家運不斷下滑。
有錢人最是迷信,宅運不濟更是避之不及,因此秦氏的臨湖別墅項目算是黃了。
“既然陶三得了秦瀾舟的魚竿,自然得為他幹髒活,這距離正好是秦氏臨湖別墅區,想必也是秦少撥給陶三用的。趁他離開,我們趕快去找Linda。” 林曉耐心地向徐朗解釋。
“還等什麽?是等陶三回去麽,徐警官?”盛繁挑眉嗆聲,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莫名敵意。
“小藍這車容量有限,勞煩你老板自己想辦法過去吧,” 徐朗對林曉聲音溫溫柔柔的,雙手懸在空中,直接坐立起身,展現了超強的腹部核心力量。
盛繁心裏想的都是:加練!對自己再狠一點,練到趴下!
臨湖別墅區,出入口雙向六車道的設計,彰顯了高端地産項目大氣的布局。可惜沿路景觀花木野蠻生長,枝桠甚至都夠到外車道。
小區大門是典型的歐式羅馬柱,石材選用上等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連邊上的保安亭也比一般小區寬敞大氣。
只不過,保安亭黑黢黢,無人值守,升降杆低垂。
徐朗只能将迷你寶藍停在入口拐角樹林,和林曉步行進入臨湖別墅區。月亮當空,亮蒙蒙,像是提燈夜行。
從門口徑直往裏,眼前是巨大的綠植環島。兩人繞着環島圓弧步行數分鐘,擡頭勉強瞧見前方沿斜坡散落分布的別墅群。
“有錢人住的房子可真偏,就和咱老家一樣!”徐朗感嘆道。
林曉沒有接話,并不想和他敘舊話從前,這裏這麽大,要想找到Linda可不容易。
突然,後面射出一道亮黃色車燈。徐朗本能地将林曉一拉,閃進路邊的黑松林。
兩人既沒有交疊滾在一起,雙唇失誤相觸,也沒有前胸貼前胸地相擁。大概是辦案習慣,徐朗扣住林曉雙手手腕,一副犯罪嫌疑人修想要逃的氣勢。
上坡的黑色車急剎,搖下的車窗探出一個寸頭,語氣着急,“喂——你倆躲進小樹林作什麽!”
林曉甩開禁锢,捏着發紅的手腕,慶幸來的不是陶三,“門口的升降杆攔着,你是怎麽開車進來的?”
面對林曉的答非所問,盛繁也不在意,狐貍眼瞳仁發亮,“因為我是業主啊!手機藍牙控制就行。”難怪剛才徐朗把他丢在瀾湖邊上,他也不惱,人家在這有房。
徐朗拉開後座車門,面色如常,“既然如此,這裏的地形林曉老板想必也很熟悉,麻煩了。”
臨湖別墅設計理念是把好風景攬入家裏,所以沿着斜坡分布的是山景房,共有98棟;對面的小瀾湖四周是湖景房,共有108棟。
“山景房蜿蜒而上,水壓不穩,生活不便,臨湖別墅空置率大概是80%,陶三應該會在湖景房藏人。”
車輛沿着山路平穩下行,小瀾湖水面在月光下折出銀色光亮,沿湖的房子好似小黑點般錯落。
午夜靜谧,副駕的林曉随興發問:“師兄,你這名下還有大別墅,為什麽整日裝窮?”
要不是握着方向盤,盛繁大概是要攤開雙手哭窮:“怎麽是裝呢?我是真的拮據!這房子又沒法出手,只能爛在手上,每年還跟我收天價物業費!”
後座的徐朗傾身向前,“曉曉,他不是你老板麽?怎麽你又叫他‘師兄’?”
徐警官總能在對話中找到疑點。林曉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在偵探所工作,只能搪塞道,“公司老帶新,他是我老板也是我師兄,很合理。”
徐朗靠回後座,神情不明。
突然,車前有個黑影蹿過,比熊塊頭小,比鹿毛發長。
“停車!” 林曉在後視鏡裏瞧見那黑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