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宏偉”臺球廳,前臺玻璃門把手上方,悄悄挂上“今日休息”牌,門從裏面反鎖。VIP包廂裏,倒是無人察覺,熱鬧不凡。
“燈光師王傑的女兒,光頭攝影師陳冰的弟弟都得了白血病,是‘好夢成真’基金會受資助者,都需要長期接受輸血治療維持。”
面對key哥的氣場,菜鳥偵探林曉吞咽了口水,追加自己的假設,“利用空名挪用善款,脅迫病人家屬,為自己謀私利,都是key哥您發財致富的途徑。”
“用親人的命威脅,卑鄙!” 富婆波波頭義憤填膺,又抓起一把香花生。
手指“噠噠”敲擊桌面,key哥瞟了眼波波頭,眼神警告她安靜,“做慈善,本就是一門生意,” 他對着室內攝像頭招了招手,“梁兮然找你們不就是調查‘血色情書’麽?知道這麽多,對你們沒有好處。”
“什麽都瞞不了key哥!看來Linda作為梁兮然助理,盡心盡責地為您提供消息,對得起她每月收到的匿名彙款。” 突然自省,林曉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直用敬稱“您”來與壞人對線。
轉換人稱後,林曉繼續:“我猜Linda被解雇,跑來投奔的也是你,她家是老城市中心待拆的釘子戶,你舍不得扔掉她。”
門外,混亂如雨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只鳳凰花臂推開包廂門。
石老大将嚼了一半的槟郎抵在口腔右頰側壁,手裏拿了根雙截棍,興致沖沖颔首,喊了聲:“key哥~ ” 轉頭發現林曉,頓感喪氣,“又是你!”,轉頭又發現波波頭,情緒上揚回來,“未來的老板娘~”
盛繁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才想起自己的諾基亞今日葬身三昧山,他故作淡定,翹起二郎腿,“key哥,這陣仗是做什麽?”
“我說了,今晚有重要的事,你們幾個都不能離開這裏,”key哥起身,不忘拿上自己的臺球杆。
石老大身後的壯漢小弟,把玩着胳膊肘一般粗細的鏈條鎖。
眼見情況不妙,林曉急中生智胡诹起靠山:“key哥,我們下三昧山前拜托過全哥,天黑前如果我們沒有報平安,就麻煩他派人來救我們。”
只聽得包廂外,笑聲如虹。門口的石老大笑得口水四濺,一雙大迎風耳通紅,“還真是傻貨!” 他樂得停不下來,嘴裏的槟榔滑進氣管,咳得像是老式綠皮火車壓過鐵軌。
“洪崖~你進來,”key哥略壓手腕,示意全場安靜。
一位鷹鈎鼻墨鏡黑衣大哥,走進包廂,言簡意赅地問:“什麽事?”
林曉有些怔愣,他不就是小湧泉寺門口搜身的那位壯漢!所以,成全和key哥是一夥兒的?
未來影帝盛繁的表情管理,同樣失敗。他狐貍眼睜大,眉頭皺縮,像是落進獵人的捕獸夾。
“看來你們是明白了,”key哥摘下金絲框眼鏡,扔進垃圾桶,“還以為戴久這玩意兒,人會聰明。”
一直在看戲的波波頭雖不認識這黑衣人,也終于發覺情勢不對,想要微信搖人,電話求助。
捋順氣後,石老大彎腰給key哥拉門,轉頭勸誡包廂裏的人:“你們別白費力氣,整棟三層都開啓信號屏蔽,你們幾個少爺公主在這兒坐一晚,不難為你們。”
包廂門從外面落鎖,還加綁了手腕粗的鏈條。
林曉跨步走到窗前,掀起簾子一角,觀察大廈周圍,同款黑色商務車停成一列,四周還有巡邏隊伍。
最糟的是,這窗戶封上了網狀的不鏽鋼防盜窗,嚴重違反消防安全,也斷了他們翻窗逃出的可能。
另一邊,透過玻璃門,盛繁瞧着走廊看守人員分成兩撥人,一撥是成全賭場訓練有素的手下,另一撥石老大為首的花臂社會混子。
“完了,” 盛繁繞着臺球桌緩緩踱步,雙肩前聳,聲調下落,“這級別的警戒強度,我們插翅難飛,” 當走到攝像頭下方的死角,他比出頭戴耳機的手勢。
長腿一伸,林曉立馬半躺在沙發上,大聲喟嘆:“要我說也是,這案子本來就不該鬧這麽大,大夜戲結束沒睡,我正好補覺。”
此刻,波波頭手裏的花生瓜子也不香了,求助地望着對面的盛繁,榛子眼裏透露着清澈的單純。
“紅中~”波波頭見自己将将要聽牌,清一色胡三五萬,哪知盛繁搶先打出四萬,并點擊屏幕确定。
雖然只是離線單機版手機麻将,波波頭還是投入了真感情,“盛繁哥!不會就不要瞎玩,這麽好的牌,你!”她痛心疾首,聲調不自覺高了八度。
“我媽——虹城女雀聖,我能瞎打?” 自戀狂一把奪過波波頭手機,“對家胡的也是萬子牌,她還出八萬,手裏頭肯定握着三五萬,再加上左右兩家打掉的四張,你摸到的概率極小。不如做大清一色對對胡。”
剛去會周公的路上,被旁邊的嬉鬧聲吵醒,林曉不耐煩地坐起身,既然堵不上他們的嘴,那就只好加入他們:“不對~別碰!牌從門前過,不如摸一個。”
包廂攝像頭畫面顯示:中央端坐着雀聖之子——盛繁,左右兩邊各蹲着林曉和波波頭,對着手機屏幕,激動得指手畫腳。
監視器音頻噪雜得很:麻将背景音樂、出牌名還混着三人不間斷的争吵聲。負責監聽的小哥撇嘴,偷偷将聽筒別在耳後,這男明星聒噪得像300只鴨子。
“北風~爛牌~” 盛繁壓低嗓門,“逃出這裏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主動開鎖,” 他轉頭,略帶慈愛地看着波波頭。
“別打北風!對對胡可以用~”林曉狀似不經意伸手,跨過盛繁後背,輕觸波波頭後腰部,輕聲提醒:“你裝病,逃。”
從剛才石老大的反應看,波波頭作為秦瀾舟未婚妻的身份是張好牌。
雖然波波頭心思單純,耳朵倒是挺好使。她立馬擡手捂住下腹部,眉頭緊鎖,兩鬓間的碎發從耳後滑落。
“小石~ ” 波波頭拖着病軀,拍打着玻璃門,“快開門!”
三秒後,石老大一路小跑到門外,”沈小姐,您怎麽了?”
“我要上廁所!”
石老大手指一伸,“包廂裏有~還有淋浴噴頭,您想沖澡都成。”
“我… 我,”波波頭氣喘。
“胃痛,” 林曉小聲提醒。
“闌尾炎,” 盛繁小聲提醒。
“我大概是經期,姨媽痛得厲害,”
果然,波波頭不會按計劃出牌。
玻璃門外的石老大犯了難,一雙迎風耳随着大腦急速運轉而微微抖動,“我家娘們每個月也會痛上一痛,床上打滾。”
他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就是小毛病,熬過去,那老娘們幹淨了,又上房下地。”
“小石~我不行了,”波波頭手扒着門,身體向下滑落,跌坐在地上, “我得吃止痛片和維生素W,”她湊近門縫,“一粒給你10萬。”
石老大後退兩步,手擺個不停,“你想去醫院?那肯定不行!我讓兄弟給你買各買一盒,對付對付。”
走廊裏,石老大邁着輕松的步伐,決定親自去掙這外快,不讓小弟撈着中間封口的油水。轉角處,一只黑色皮鞋擋住去路,石老大差點被絆倒。
“我x,誰xxx不長眼!”
鷹鈎鼻黑衣大哥伸回那只腳,言簡意赅地問:“怎麽回事?”
“裏面的大小姐,那日子來了,要止痛片,我給她跑一趟。門是絕對不會開的,那鎖鏈鑰匙在您這兒。”
“多少錢?”
石老大心裏鈍痛,“五萬~”
黑衣洪崖單手摘下墨鏡,像是禿鹫劫道,“買什麽?”
“止痛片和維生素W,” 石老大知無不言,如同掏心窩的小雞崽。
黑色眼珠左右滾動,洪崖的鷹鈎鼻鼻翼一脹,掄起右手,呼到石老大頭頂,“蠢貨!”
旁邊的壯漢小弟,也是隊伍裏的高材生——高中肄業,偷偷在石老大耳邊解釋道:“老大,根本沒有維生素W,人家硬編的,可能是求救信號。”
“滾回去,盯緊!”
玻璃門外,石老大睜圓了雙眼,耷拉着腦袋,一副受騙的倒黴樣子,警戒地盯着屋內三人。
包廂防盜窗外,一顆鹹蛋黃太陽緩緩西落,映着恬靜無限好的晚霞。
林曉心情難以平靜,看來計劃失敗,沈家全虹城的連鎖藥房,應該都收不到波波頭的求救暗號。
不知哪兒來的信念感,新人演員波波頭拄着一支球杆,艱難地移動到包廂廁所,堅持完成整場戲。
大概是兩杯茶、一盒奶的緣故,盛繁自然地也進了廁所,合上門。
林曉在手機歌單裏,挑選了一首硬核搖滾,調制聲音最大後,故意放在攝像頭正下方,也跟着進了廁所,最後合上門。
監控畫面裏,空無一人;音頻外放,是鬼哭狼嚎的朋克。
鷹鈎鼻洪崖不耐煩地問:“廁所攝像頭呢?”
臺球廳老板很是委屈,“洪哥,我們是正經生意,廁所要裝攝像頭就沒人敢來了。”
“他們會不會從廁所跳窗逃走?” 石老大腦力全開,積極獻計獻策。
臺球廳老板額頭冒出細汗,有些結巴,“照道理,逃…逃不走,那是透氣窗,開在頂部,除非… 他們把兩扇窗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