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生死劫

大半夜的,藥房的大夫被吵醒,脾氣很大。寒風呼嘯,大夫只把大門開了一條縫,半眯着眼将他們打量片刻,不耐的問:"什麽病?"膏。

折疏被他用外衣捂得嚴實,只露出一對黑曜石般的眼珠子,不甚好意思地道:"呃,從窗戶上掉下來,腿皮子蹭破了。"

大夫一聽,不樂意了:"這點小傷急啥急啊,又不是死了人。"随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個紙包:"正好,這裏有一包剩下的,拿回去敷一敷,不過幾日便好。"大概是瞧着燕浮黎那身衣裳雖是簡單,料子卻實屬上乘,便獅子大開口,要八文錢。

燕浮黎甩給他一錠銀子,道:"我給你一兩銀子,你把她的傷口仔細處理好了。"

大夫不可置信的把銀子塞到齒間咬了咬,立即眉開眼笑,把大門打開:"外邊兒風大,兩位快些進屋罷,我馬上就給姑娘瞧一瞧。"

折疏第一次見到"見錢眼開"的人,感覺很稀奇,一直盯着他看,琢磨着待回到天界時,定要将這一幕細細說予陸吾神君聽。陸吾神君對八卦稀罕之事用情頗深,一定會很有興趣。

折疏看着醫館老大夫。

燕浮黎看着折疏。

他驀然發覺自己對她了解得太少,少到在她昨日出現在丞相府之前,他甚至記不起自己曾收了一個徒弟。然而他的确是記着她的,他從往生海裏救了她一命的事尚且歷歷在目,可是她的面貌和行為舉止卻又全然是陌生的。他明白自己心裏記挂着的唯有他的師傅衾夜,可這個叫折疏的女子身上仿佛有奇妙的魔力,透過她,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孱弱而又倔強的女子。

折疏把注意力從老大夫身上收回來,一回頭發現燕浮黎若有所思的望着它,心頭一突,警惕地問:"你在看什麽?"

"看你。"燕浮黎倒是毫不遮掩。

折疏默了默,進一步的問:"你看我做什麽?"

"你和衾夜長得很像。"

燕浮黎敏銳的察覺到她一瞬間的僵硬,星眸不易察覺的眯起––看來他的好徒兒的确是有事瞞着他呢。倘若他直白的問她,她會說麽?浮黎好笑的搖搖頭,他何嘗看不出來,她順從的外表下藏了一顆執拗的心。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徐徐以待之。

折疏見他望着自己又是笑又是嘆氣的,不由得脊背發毛。“我當然知道我跟衾夜姑娘長得像,那副畫可是我親手畫的。”折疏鼓着腮幫子道,“喂,你不會是把我當成了她吧?”

“它沒你這麽調皮。”

折疏翻了一個白眼:“多謝師傅擡舉。”

燕浮黎好笑的眯起眼,整個人像只慵懶的貓:“不客氣。”

折疏的傷口有些深,大夫消毒後把傷口包紮好,再三叮囑折疏三日後萬萬不可碰水,若是得了破傷風,可是大大的不妙。

折疏對醫術再是目光短淺,也曉得破傷風這種事是會害人喪了性命的,當下肅穆又肅穆的強調自己定會多加注意。

無奈天有不測風雲,人算不如天算,折疏再是小心,也避免不了有心人的推波助瀾。

翌日,折疏早早的梳洗完畢,蹲坐在窗臺上等浮黎,浮黎說今天會教她習武練劍。對于堂堂一位空桑帝姬來說,習武雲雲皆是幌子,更何況她腿上尚且傷着哪裏能提劍踢腿,能盡量與浮黎多待一會兒才是重點。

轉世前,司命星君曾再三叮囑于她,以他的能力,最多只能将绛霄的命格拖到二十二歲。燕浮黎轉世後寄宿在绛霄的命格裏,绛霄亡命之日便是浮黎混歸天界之時。倘若屆時折疏依舊不能讓浮黎愛上她,浮黎帝君策劃的這場轉生續命之法便是輸了。

折疏起初不明白浮黎是否愛上她與轉生續命之法又何關系。司命星君解釋道:“此乃帝姬所種之因果。帝姬施展移混術绛幾身半數混魄移至浮黎帝君體內時,你二人的命輪便系在了一起。他死你則死,你亡他亦是亡。”

折疏只有一年的時間了。曾經她花了七百年的時光也未能把浮黎帝君拉進十丈紅塵。這一年的時辰委實短得叫她害怕。所以每一步都走地極小心;每一個決定,都下得極謹慎。

大夫說她不得碰冷水,她連洗臉時都小心翼翼的,用裙擺把腿蓋嚴實了才敢碰。暗雲奉燕浮黎的命令過來服侍她,依然是一句話都不願多說,沉默寡言得厲害,與以往聒噪的活潑模樣相去甚遠。折疏抱手倚在梳妝臺上睨着她,忽地道:“你讨厭我?”

暗雲正在擰帕子,聞言頓了一瞬,恭敬地道:“奴婢不敢。”

“你從前就不擅長說謊呢。”折疏微微笑起來,“你是衾夜的丫鬟吧?她走了以後你一直守在這竹屋,不肯去服侍別的主子,府裏的人都說你是被她迷了心竅,瘋傻了。”

折疏說話的聲音很細、很柔,宛如低迷的嘆息。暗雲遲疑地轉過身,看着她:“你認識衾夜姑娘?”

“豈止是認識呢。”

折疏沒有再說下去,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對于凡人來說,真實太過于妖邪了,只會引起恐慌。

百無聊賴的,折疏蹲在荷塘邊喂水中魚兒吃食,半個時辰過去了,折疏沒有等來燕浮黎,竹屋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折疏擡眼望着日出的方向,時辰還早,暖雪公主這個時辰來相府所為何事?

她來不及問出口,暖雪公主已領着一衆侍婢到得她面前,“公主……”

折疏話剛出口就被她重重打斷。

暖雪不由分說的打了她一巴掌,下手極重,折疏瓷白的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指印。“你幹什麽?”折疏感到半邊臉幾乎都麻木了,差點甩手打回去,可暖雪終究是個公主,是天朝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折疏心中雖是氣氛難當,但也曉得事情的輕重。倘若她在相府打了暖雪公主一巴掌,難保浮黎不會受牽連。

“幹什麽?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昨日我與燕公子在古玩鋪裏買得那塊金星硯臺你放哪裏去了?”暖雪公主怒斥道,“燕公子信任你,才把那麽貴重的硯臺交與你保管,你倒好,非但不好生送到丞相府,反而偷偷拿它去當鋪兌銀子消遣去!”

“我沒有。”折疏皺眉道,“我明明把硯臺交給府中管家了。”

“你撒謊!程管家前日便回了江南老家,現在根本就還沒回來,你是怎麽把硯臺交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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