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傷離別

九疑絲毫不把折疏的威脅放在眼裏,把她單獨留在梵音殿兩天都沒有回來,門窗全部鎖死。折疏每日大喊大叫,把宮殿裏的寶貝東西悉數砸了個粉碎,仿佛瘋了一般。暗雲膽戰心驚的杵在門外,遠遠地望着她,不敢說話,只是偶爾從狹窄的窗口裏把膳食遞進去。

魔君九疑金屋藏嬌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魔族起初并不在意,堂堂一界有幾個女人再是尋常不過,然而這“嬌”竟是神界帝姬,這卻是大不能了。

很快就有幾位位高權重的長老上得大梵天來,找魔君抗議。從日上三竿,談到夕陽西下。

暗雲安慰她道:“姑娘別怕,魔君一定不會把你交給神界的。雖然魔君什麽都不說,可是奴婢看得出來,他是極為歡喜姑娘的。”見折疏不說話,糾結的道,“姑娘可是覺得魔君歡喜得的人其實是衾夜姑娘,是以醋了?”

折疏依舊抱膝靠在牆角,仰着蒼白的臉對着屋頂發愣,暗雲以為自己說對了,又是一聲長嘆,“15萬年前,魔君确實對衾夜姑娘用情頗深,可是自從她遇着姑娘你後,便極少再提及衾夜姑娘了。奴婢雖然愚鈍,卻也看得出來魔君是把心思移到了折疏姑娘身上。姑娘你醋歸醋,但也不要一直對魔君太冷淡了。有句古話說得好,越是冷酷無情的男人,心意就越是珍貴;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容易失去。魔君風姿卓然,是三十六重天內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女子對魔君傾慕不已呢,當心被人搶了去。”

她說得鄭重其事。折疏也不知是聽進去沒有,良久才木然的嘀咕了句:“浮黎也很好看。”

暗雲愣了愣:“哎?你是說三清幻境的浮黎帝君?”頗為驚訝的道,“那只是道聽途說罷了,大家也都沒見過,姑娘見過他?”

“他是我的師傅。”

暗雲傻不愣登的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緩了好一會兒,忽然八卦的湊過去,興致高昂的道:“怎麽樣?真得像傳言中的那麽好看麽?比魔君好要好看嗎?”

折疏把臉埋在膝蓋間,不再說話。

暗雲悻悻的搔了搔腦袋,悻悻的道:“奴婢去給姑娘拿晚膳過來。”

“慢着。”折疏倏然喚住她,遲疑地叮囑道,“幫我探一探浮黎師傅的消息罷,我來魔界前聽說他受了重傷,不曉得現下如何了,內心憂慮得很,煩你替我瞧一瞧。”

暗雲頗為驚訝,傳聞中浮黎帝君乃是八荒主宰,神格優質,三界內外有誰傷得了他?但既然身為徒弟的折疏姑娘都這麽說了,暗雲自然義不容辭:“是,奴婢會仔細打聽打聽。”

太陽完全落山後,梵音殿變得漆黑如墨,折疏從箱子裏翻出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放案桌上,房間裏頓時亮如白晝。已經半個時辰了,暗雲還沒有回來,她焦急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忽然門口傳來“當啷”一聲,折疏連忙走過去,拍了拍厚重的石門:“暗雲,怎麽樣?打聽到了嗎?浮黎師傅目前如何了?”

“你既尚且記挂着浮黎帝君,為何還不離開?”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是個女人。

“你是誰?”

“我想你應當記得我,我便是衾夜。”

折疏瞳孔微縮,不是說若想複活衾夜,需集齊七混六魄麽?衾夜的一縷混魄還在她體內,她怎麽會複生?還是九疑瞞了她什麽?折疏捏緊拳頭,沉聲道:“我想見九疑,你有辦法從外面打開石門麽?”

“你不是擔憂浮黎帝君的傷勢麽?為何偏要見九疑?”衾夜不悅的道,“難不成你對他亦有心思?”

“不。”折疏否定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罷了,你不想我與九疑有更多瓜葛,就不應阻止于我。”

衾夜略略思量道:“我會讓你見他,不過需得等到子時。你是神界的罪人,天君已在三界內外廣發通緝令,魔界長老怕你留在梵音殿是個禍害,是以聯名呈書于魔君,要将你遣送回去。”又甚為體貼的剖析道,“你既擔心浮黎帝君,不如回到到三清境,陪在心上人的身邊。你與上古幾位神只關系頗深,他們定能保你平安。”

說完之後,心中憂慮尚在,便諄諄告誡道:“想來魔君不會讓你離開,到那時,我希望你能恪守與我的約定。”

“你不用擔心,當年九疑救我一命,現在我還他一命,已是兩清。你與他兩情相悅,本就沒有我的位置,我不是不識相的人。”

“那便好。”

衾夜很守約,子時不過便來通知她,九疑已在鳥危山下等她。

折疏換上來時穿着的破舊紅裙過去,隔着長河,遠遠地瞧見白發黑衣的魔君九疑。他魔力恢複後,發色卻沒有變回來,想是他的神識宿在她體內時期受到了波及。

她看着他,有一種看着自己的錯覺。

九疑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為了躲避神界的追殺,折疏在魔界不能使用法術,只能像凡人一樣過橋。水流湍急,狂風吹得木橋晃晃悠悠。折疏站立不穩,差點倒下橋去。九疑及時飛撲過來,攬住她的腰身,調笑道:“誰讓你平時不好好吃飯,瘦得風一吹就倒。”

折疏将他推開少許,又怕再摔下去,手指攥着他的衣袖,垂首望着湍急水流,淡淡地道:“我看到衾夜了。”

九疑明顯的滞了滞:“是麽。”

“難怪你不怕我殺了她,原來早就把混魄拿了去。”折疏輕笑一聲,道,“你什麽時候把她的混魄取走的?”

“孟婆給你吃的糕點裏放了一片曼珠沙華的花瓣,它可以引出你體內的凡人混魄。”

“啊~原來是那時。”狂風吹亂了她的長發,折疏撥開遮住眼睛的一縷發絲,不甚在意的道,“衾夜既已複生,你便無需留我在此了罷。我今天來是與你道別的。”

“道別?”九疑不悅的皺眉,“你想去哪裏?”

折疏無所謂的道:“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地。”

“你是想去浮黎帝君那裏罷。”九疑緊緊抓住她的手臂,邪魅的俊顏上劃過一抹戾氣,“休想。我不會放你走的。”

“事已至此,我要拿什麽臉面去見他?”折疏呼出一口氣,無奈的道,“你又何必如此呢。你等了15萬年的衾夜終于回來了,你難道會想放手麽?”

“與她無關。”

“怎麽會無關,不要自欺欺人。”風弱了許多,折疏放開他的衣袖,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愉悅的笑起來,“九疑,能遇到你我很開心,也許我們天生就沒有緣分,不過自此以後所有的事都會回到它原本的命輪上去,你繼續當你的魔君,我繼續當我的散漫花妖。如若有一天,我們有緣再次偶遇,我請你吃吃我釀的梨花酒,不比你的差。”

她私以為她這一口的離別詞做得很好,說得也很圓滿,頗有凡人武俠本子上所書的豪爽之氣。末了,又好哥們兒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喻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做足這一套動作,她頓覺心裏輕松很多,壓了她14萬年的負擔一下子全甩開了,真是輕松又愉悅。英姿飒爽的轉身,就打算離去。

走了沒幾步,忽的腦門後一陣涼風拂來。她尚未弄清這是個什麽風,一記手刀忽的重重劈在她後頸,她暈厥前憤恨的想:九疑真他娘的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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