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尊神并陸吾神君抵達空桑邊緣時,紫黑色的怨氣已突破赤炎之魇,紅衣帝姬持劍立在雲霄之上,與藍衣帝君對峙。方圓百裏被夷為平地,環抱粗的大樹被連根拔起,飛沙走石間折疏瞬間乘風到得浮黎帝君身側,手腕微動,擎蒼劍挽出淩厲的劍花,直刺帝君腰腹。浮黎帝君腳尖一點,堪堪避開攻勢,同時側身繞至她身後,白玉般的手指精準的夾住劍刃。
折疏突然松開長劍,身子矮下,向後滑出,蒼天白雲在眼前一閃而過,寬袍廣袖遮住雙手,不見她如何動作,剎那間左手狠劈而下,隔開浮黎夾住劍刃的手臂,與此同時右手一伸,重新握住垂落的擎蒼劍。
本是一招攻勢之末,折疏卻硬是在重拾長劍的剎那,借着身體前傾之勢,持劍繼續向前刺出。紅衣在風中翻飛,血液如珠,滴滴墜落。一滴鮮血恰好落在她眼尾,沿着眼角蜿蜒而下,宛如一行血淚。
石藍色的道袍上臂很快被鮮血浸透,仿佛往生海裏盛開的曼珠沙華。浮黎帝君垂眸睨着她,淡淡地道:“你的劍術,精進了不少。”
折疏臉上一片空白,看不出絲毫情緒,瞠大的雙目凝聚着粘稠的血紅,直直盯着他:“擋我者,死。”
五十弦拔劍出鞘,東皇太一倏然壓住她的手:“別沖動,浮黎帝君有意讓着她,折疏不會受傷的。”
五十弦神色肅穆的道:“我是擔心浮黎受傷。”
東皇太一默了默,繼而擡了擡眉,費解的道:“你什麽時候瞧上浮黎帝君了?難道他比我要好?”
“他對折疏很好。”五十弦嘆了口氣,“就是太好,是以舍不得傷她,是以這場仗浮黎必輸無疑。瞧折疏那模樣,是把自己的感情關了罷。為了救出九疑,她不惜奉上自己連同凡世千萬人的性命。”頓了頓,又道,“曼珠沙華的血是三界最強的法力之源,折疏雖殆于修習,法術卻不輸我,再加上九疑将一半的修為寄宿在她身上,浮黎擋不住的。”
眼見着折疏與浮黎帝君又要打起來,陸吾緊張的捏了把汗:“各位上神不去擋一擋麽?難不成就叫他二人繼續豁出命的打?這麽打下去,鐵定會出事的啊。”
“擋,自然要擋。”鸾音上神上前一步,從發間取下一支發簪,默聲念了個訣,發簪倏然化為一把青碧色的長劍,她舉起長劍,指向折疏,“五十弦,本上神若是錯手殺了你的妹妹,你可不能計較于我。”
五十弦瞥她一眼,涼涼的道:“折疏是我半條命,你殺了她,卻讓我不與你計較?開什麽玩笑。”長長呼出一口氣,無奈地道,“自打找到折疏以來,本戰姬衰老的越發快了,真是愁人。”她擡手按在自己的心窩口,眉間擠出一個川字,頗為痛苦的道,“司命星君曾與我說,曼珠沙華同心同根,她死我死,我亡她亦亡。若到萬不得已,你們便将我封印了罷,折疏自然也會跟着沉睡。”
東皇太一頭一個反對:“不行,本君絕不同意。”
陸吾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跟着附和道:“是不行,上次戰姬你替折疏分擔天誅之罰,妖帝差點掀了神界,你若再是出個什麽差錯,妖帝不得把三界都夷為平地。”
五十弦撫了撫額:“唯今之計哪裏管得了那麽多,眼下事态緊急,你們又不是沒看到。除此之外,難道你們還有甚麽好的法子不成?”
一直沉默不語的鳳鳴上神打了個呵欠:“合我等洪荒衆神之力要救個小帝姬還算是難事麽?你們一個個的做甚麽都擺出一張絕望到死的臉。”
五十弦朝他翻了個白眼:“說得好聽,你有何法子,倒是說來聽聽。”
“殺了九疑。”鳳鳴雲淡風輕的道,“殺了他,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五十弦真恨不得一劍劈開他的腦袋,看看他腦殼裏到底裝了什麽玩意兒,萬年殺氣騰騰的臉難道露出忍無可忍的表情,沒好氣的道:“你敢殺九疑,折疏就敢把你剁成碎片喂狗,你信不信?”
“上、上神。”陸吾突然瞪圓了眼睛,驚恐地望着赤炎之魇,“不好了,浮黎、浮黎帝君他……”
衆人疑惑地跟着望過去,俱是一震。
石藍色的道袍已完全被鮮血染紅,那些血從右臂的傷口不斷湧出,像是決堤的洪流,瞬間蔓延全身。方才還游刃有餘的浮黎帝君,此時臉色煞白如紙,嘴唇隐隐透出黑紫色——那是被怨靈之氣吞噬的跡象!
衆神這才意識到,折疏的擎蒼劍中附着了怨靈之氣,劍刃刺入浮黎帝君的手臂時,怨靈趁機侵入他的體內,将傷口不斷擴大、加深。
那個傷口,怕是比看起來要嚴重千倍、萬倍。
浮黎帝君感覺到靈力正随着鮮血大量的湧出,他幾乎支撐不住,身子在風中顫顫巍巍。折疏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然而卻更緊的握住擎蒼劍,疾身飛掠而去,在衆神驚懼交加的目光中,将擎蒼劍狠狠刺入浮黎的心口——擎蒼劍貫穿了浮黎帝君的胸口,直透入背。
她能聽到利刃刺穿骨骼的聲音。他的心跳、他的體溫,皆通過劍身,傳入她的掌心。
他們挨得極近,近得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折疏雙手握住劍柄,冷冷地看着他,臉上沒有任何感情。
浮黎帝君對她寵溺一笑,忽的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她。擎蒼劍更深的刺入血肉中,直沒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