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悵東闌

浮黎帝君重創昏迷,捆魔鎖失去神力的庇護,輕松折斷。折疏救出九疑,他的力量損耗嚴重,折疏不得不帶他去魔界修養。通往魔界的神魔之井,有神兵把守,折疏将三丈神兵斬殺劍下,帶着九疑一路奔往梵音殿。

梵音殿是魔界之都,魔君九疑所居之處,乃是魔族力量之源。

九疑只需在殿裏修養四十九日,便可修複被赤炎之魇折磨得遍體鱗傷的身體。

折疏将他安置好後,便又返回神界三十六重天。據九疑所說,凡人衾夜的一縷神識就放在玉清聖境浮黎帝君的書房裏。

三十六重天一片雞飛狗跳,五十弦将浮黎帝君帶回三清境後,三清境頓時炸開了鍋。自洪荒開天辟地以來,戰争不斷,神妖兩界曾數次聯合起來攻打神界,若不是浮黎帝君法力強大,震懾住了兩界帝君,神界怕早就被它們瓜分殆盡。

這數十萬年來,兩界帝君更疊,卻總是畏懼浮黎帝君的神勇,倒也不敢輕舉妄動。然而打九疑殺死父神,浮黎帝君又避世于玉清聖境後,神妖兩界早就蠢蠢欲動。此時浮黎帝君被自己的徒弟刺死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神界必受動蕩之禍。是以三清境的小仙們皆是膽戰心驚,每日茶不思飯不想的,盡在琢磨如何才能度過這個難關。

折疏連夜潛入玉虛宮,她在玉虛宮将養時浮黎師傅常常忙碌得不見人影,她便去書房打發時間,是以書房的擺設她再是清醒不過。

仔細一回想,第三排書架倒是常年擺着一盞琉璃燈。她曾好奇地問暮禾小仙官那是個什麽玩意兒,結果暮禾也不清楚,她一直惦記着哪日浮黎師傅得空,她定要問問他,可是她卻總是忘記。直到今日才猜到那許是凡人衾夜的神識。

書房一片漆黑,只能借着圓月的光暈粗略瞧個大致輪廓。暮禾小仙官想是正陪在浮黎帝君身邊,玉虛宮一點燈火也無——黑洞洞的,看起來像是一頭張開了獠牙的妖獸。

不知怎地,她竟突然感到心中一空,似是缺了什麽東西。

愣了良久,才點起一盞油燈,徑直走向第三排書架。幸好,琉璃燈還擺在那裏,似乎從未有人動過。她揭開燈蓋子,瞧見燈管中閃爍着微弱光輝的灰白色的混魄。想來便是凡人衾夜的神識。

她蓋上琉璃燈蓋,把它揣進懷裏,重新掩好門窗便打算離開。

站在玉清聖境之末,能隐約看到靈寶天尊所居之禹餘天上清境,靈寶天尊乃是浮黎帝君的徒弟,浮黎帝君昏迷後,五十弦好像正是把他挪來這裏救治。

“萬物之生,皆禀元氣。”

生命本元分為精、氣、神三者,三氣共一,為神根。

古人雲:“神者乘氣而行,故人有氣則有神,有神則有氣,神去則氣絕,氣亡則神去。故無神亦死,無氣亦死。”

浮黎帝君現下精氣受到重創,氣被怨靈截斷。若是不能及時續氣,不久之後便是混飛魄散之時。

上清境乃是三清天精氣最為純粹之地,的确是個将養的好地方。

隐約有人持燈往玉清聖境走來,折疏捏訣喚來一朵白雲,九疑還在梵音殿等着她,她得趕緊回去了。

神魔之井是連通神界與魔界的隧道,彙聚神魔兩種氣息,長了許多稀奇果樹。折疏回魔界的時候,随手順了一籃子野果,放在九疑床頭,待他饑餓時食用。

梵音殿荒廢已久,殿裏死氣沉沉,她很不喜歡。大多時間都待在殿外地河岸邊練劍或者發呆。在殿裏伺候的婢女偶爾會送來點心,她捏碎了喂河裏的魚,忽然想起落在空桑風祈宮裏的岚岚魚,不曉得它還活着沒有,不曉得它能不能吐兩值錢的珠子。

魔君歸來,整個魔界仿佛沸騰的油鍋,吵鬧不休。日日都有陰魔前來梵音殿拜谒魔君。她通通以“魔君已歇息,請過些日子再來”等雜散理由推了回去。次數多了,厭煩得很,便囑托婢女自己看着辦。

九疑每隔幾日蘇醒,便招她去殿內說話。她意興闌珊,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九疑道:“你可是擔憂浮黎帝君?”

折疏不承認亦不否認,只是重複說着一件事實:“是我殺了他,我沒有立場擔心他。”

養了一段時日,九疑的氣色好了很多,據說完全将養好後,魔族的眼睛都會變成紫色,紫色越深,法力越是強大。折疏有時會問:“你的眼睛何時會變紫?”

九疑輕柔的撫摸她眼角的曼珠沙華,頗有些憂傷的道:“待我喚醒衾夜,你能否留在梵音殿?”

折疏抱劍靠在床柱上,神情依舊淡淡地,看不出喜怒哀樂:“我留在這裏做甚?你愛的人是那個凡人衾夜,不是我。不要因着我也用過這名字,你便弄錯了對象。我不是衾夜,我是空桑帝姬,浮黎帝君的徒弟,折疏。”

九疑一時啞口無言,她拍拍他的肩頭:“現下你還是仔細養傷罷,你養好了,才能整理衾夜的混魄,她複活了,我才能趕緊回空桑。從此你們過你們的神仙眷侶日子,我度我的醉生夢死生活。多麽幸福美滿。”

九疑皺眉道:“你殺了浮黎帝君,你以為你還能回去麽?曼珠沙華血統污穢,神界本就頗有微詞,現下浮黎又死在你手裏,他們定然不能容你。”

“能回去也罷,回不去也罷,這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折疏抓起旁邊的酒壇子,仰頭灌了一大口,疲憊的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為了尋到你,上窮碧落下黃泉。可是暌違14萬年再相見,你已有了心上人。呵,我留在這裏,又有什麽意思呢。正如你所言,我現下是誅神的罪人,神界不能容我,若我執意待在梵音殿,也只是給你們平添麻煩罷了。”

“你我之間,興許就是書中所道的孽緣。說不得、近不得;說多是錯,近多也是錯。”折疏緩緩閉上眼睛,恍惚的道,“九疑,我累了,是時候該放下了。”

“放下?那浮黎帝君呢,你是否亦會放下他?”

“我若沒有放下他,又怎會去闖赤炎之魇救你;我若沒有放下他,又怎會為了救你,親手刺穿他的心髒。”折疏握緊酒壇子,眼底寂靜,如同一汪死水,再無半分天真雀躍的影子,“我要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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