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移魂術

夜半時分,五十弦偷偷潛入梵音殿,殿內燭影綽約,映着九疑秉燭閱書的模樣,一位身段窈窕的姑娘立在案桌前,娓娓道來:“同前幾日一樣,空桑帝姬還是抱着浮黎帝君的屍身不願松手,且不肯入食,這般下去,她身子恐是扛不住的。”

九疑頭也沒擡,又将書冊翻了一頁,道:“除了這些,還有沒有別的異常?”

女子頓了頓,似是在辨別他說得“異常”為何事,良久才踟蹰道:“她好像很喜歡鳶尾花,把屋前屋後的紫色鳶尾拔了個大半,擺在屋子裏。但奇怪的是,那些花瓣的汁液似乎都被榨幹了,只餘下萎縮的透明葉片。我見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濃濃的紫色,然而卻沒看出她把鳶尾花的汁液用在了何處?”

九疑忽的擡頭:“你說什麽?”語氣有些激烈。

衾夜頗感奇怪,正待回話,忽的一陣狂風吹來,窗戶“噠”得被撞開,玄衣女子殺氣騰騰地站在巨大的月輪下,冷冷地盯着九疑:“她在何處?”

狂風打亂了她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九疑還是從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眸中,立刻辨出了她的身份,比女子還要美麗的面容微微沉了沉:“好久不見,五十弦,自十五萬年前一別,沒想到會在這裏相見,這個時機卻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不用跟我客套。”轉頭于衾夜道,“方才的話你可是說真的?”

衾夜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魔君九疑,遲疑地點了點頭。

五十弦頓時神色一凜:“紫色鳶尾的花液有移混之效,效果雖然不比花葉齊放的曼珠沙華,但若集齊足夠的量吞于腹中,便可達到相應的效果。”五十弦一字一句的道,“這是流傳于幽冥司的古老的醫術,折疏沒可能不知道。然而她自己的元神本就是曼珠沙華,若再吞噬紫色鳶尾,後果如何,她不曉得,難道你不知道嗎?”五十弦厲聲道,“告訴我,她在哪裏!”

九疑握緊手中書卷:“她不會有事的,本君自會保她平安,你回去罷。”

話落,衾夜只覺得眼前一暗,方才還在窗外的五十弦剎那間已到得她面前,手指扣緊她的咽喉,漂亮的眼眸透着黑暗的殺氣:“那麽,本戰姬殺了她也無所謂麽?”

衾夜抓着五十弦的手困難的呼吸着,白皙的臉色逐漸因缺氧而青紫。

九疑蹙眉道:“放開。”

“你會保她平安?呵。”五十弦冷笑道,“你為了這個女人,将折疏連累至此,我從未說過甚麽。她為了救你,關了自己的心,刺殺浮黎帝君,你可知道她心裏是何其痛苦?你說你會保她平安,可你現在做得每一件事,都只是把她推向更悲慘的境地而已!”

九疑面上毫無波動,握着書卷的手指卻用力得發白,衾夜難受得發出短促的咳喘。

耳力極好的五十弦聽到遠處傳來訓練有致的腳步聲,推測可能是魔兵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圍了過來,她明白自己必須趕快問出折疏的所在,不能再耽擱了,否則那個傻丫頭會做出什麽事,她想想都覺得害怕。對雙生妹妹的擔憂讓五十弦周身的戾氣更重了些,衾夜害怕得發抖:“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折疏她究竟在哪?”

九疑放下古舊的書卷,緩緩站起身:低斂的眉目藏着不知名的情緒:“即使你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甚麽?”

“如果真如衾夜所言,折疏采了紫色鳶尾花的汁液是為了移混,你能阻止她麽?她決心做得事從未半途而廢過。無論是對浮黎帝君,還是對我,她一向固執得要死。更何況,這種失傳的醫術,她不一定能成功。”

“你錯了。她想做的事一定能成功,更何況這種古老的醫術沒能比她更了解。”五十弦不無嘲諷的道,“在你離開幽冥司的那十四萬年,她設想了千萬種關于你為何不來奈何橋探她的緣由。是生病了,還是被jian禁了,抑或是結婚生子了?是以她常常向黃泉河裏浮來的混魄打聽醫術和武學方面的消息。十四萬年,黃泉河的混魄多到數不清,她腦袋聰明又上心,學東西自然比誰都快。若不是對移混古術有把握,她是不可能輕易動手的。”末了,匆匆補了句,“對浮黎帝君的事,她是不會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差距的。”

折疏去上清境探望浮黎帝君的那夜,五十弦與陸吾神君在院子裏煮酒,才從他那裏得知,折疏将九疑帶回魔界,又解決好衾夜的複生問題便決定回神界的,可九疑卻把她一掌劈暈囚禁起來。彼時她便磨刀霍霍的暗暗下定決心,定也要将九疑一章劈暈扛回青丘給嗜好鬥蛐蛐養小白臉的橘頌美少年賞玩賞玩。這個願望看起來是不能實現了,不過能将他的傲氣打壓半分,倒也知足。

沒想到九疑乍聞折疏對浮黎帝君情深意重,卻依然是表情平淡的,仿佛絲毫沒有被她的言語刺激到:“那麽,我們來打個賭罷。”

魔兵停在梵音颠前,被九疑築起的結界擋住,未能再進一步。五十弦放松下來,戾氣淡了一些,放開衾夜,費解的道:“如何賭法?”

九疑讓婢女進來扶衾夜回去休息,待大門重新掩上,才緩緩地道:“就賭折疏是否能成功實施移混之術,以及若她真的進行了移混,我們誰能救她,何如?”

“不如何。”五十弦一口否決,“本戰姬從不拿她做賭注。”

“她不是賭注。”魔君九疑定定的迎視着她與折疏極似的桃花眼,定定的道,“請戰姬于子時在鳥危山前等候,本君會帶你去見折疏,屆時結果自會揭曉。若本君贏了,戰姬日後不得阻礙本君見她,若是戰姬勝了,本君從此再也不見折疏。”

這個賭注倒是很好,只是太沒有保證。魔君九疑想見卻不得見的,八荒之內尚還沒個前例。五十弦想了一想,不解的道:“有一個疑惑,我一直不明白。”

“說。”

五十弦直言不諱的道:“你為何對折疏這般執着?她雖然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不過情人眼裏出西施,比她漂亮的姑娘不是沒有,比她聰慧的女子更是比比皆是,她有什麽好?”

魔君九疑忽的展顏一笑:“這個答案戰姬不是比本君更明白嗎?你對她愛憐有加,也并非只獨獨因為她是你的胞妹,不是麽?”

他生得本就非常好看,此時一笑,更是好看得厲害,比之傾國傾城的妲己還要美上七條街。五十弦差點春心萌動,暗暗警示自己她是有家室有男人的人,不能真的動心。穩了穩才不無同情的道:“你若能跟我保證不會對折疏用強的,即使本戰姬贏了,也不會你阻攔你見她,如何?”

“不如何。”他放肆的笑出聲,“魔族之人狡詐多變,戰姬忘了麽?”

五十弦臉色黑了黑:“也是,這話就當我沒說過。”

待她走後,九疑翻開方才閱讀的書冊,書卷中赫然夾了一朵枯萎的鳶尾花,她輕輕撫摸那片因失了汁液而單博得幾近透明的花瓣,呢喃道:“浮黎帝君說得話你們就信麽?真是一對天真的姐妹。”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