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衆裏尋他千百度

? 宋歸大婚後一日,林珏來找岳沉吟了。

他抱了天大的歉疚:“沉吟,那日我着實是過分了,我回去後想了許久,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你這麽多年來容貌從未改變過,不管你是人是妖還是鬼,我都歡喜。”

這話,任憑是哪個姑娘聽了,只怕心都要震上幾分,只是聽的人是岳沉吟,她也想過了,既然林珏知道了她的身份,本來是打算抹了他的記憶,可今日他既然道歉,也就沒這個必要了。

她不冷不熱道:“顧公子說你輸了。”林珏神色黯然,道:“他說的對,我知曉了真相,不僅害了我自己,也傷害了你。”

岳沉吟最怕癡情的人,看了這麽多故事,癡情的人總是最受苦的,她道:“林少爺,我并未覺得你傷害過我,只是我一直将你視作朋友,日後若是林少爺賞識,便也将我當做朋友吧。”

林珏苦笑一聲,“我說了那樣的話,本不該奢求你的原諒,可你如今依舊将我當做朋友,我該謝你,今日你這番話,我便當做是你我重修舊好的開端吧。”說完失神似得離開。

本來想是這些日子就回錢塘,只是相思從未來過京城,想要好生玩個痛快,她答應過蘇訟君要照顧好相思,只好重新打算着回去的日子。

林珏找了個酒館,喝了個昏天黑地,夜裏酒館打烊了,小二推搡他道:“客官,咱們小店打烊了,不好意思。”林珏吐了一口酒氣,從錢袋裏掏出一錠銀子來扔給小二:“不用找了。”小二欣喜:“謝謝客官,以後常來。”

林珏出了醉醺醺酒館,殊不知一旁的巷子裏,有幾雙眼睛正盯着他…… 巷子裏有人說話:“大當家的,這小子一出手這麽大方,鐵定是個有錢主兒的兒子。”

一個細細的女聲道:“哼,等會兒咱們分成兩路,把他給我抓起來裝到麻袋裏帶回去。”

“是。”

林珏喝的不省人事,連步子都不穩當了,胃裏一陣難受,酒水反上來,剛想吐出來,突然後腦勺一疼,昏了過去。

林珏再醒過來時,竟然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一個英氣的女子蹲在自己面前,那女子道:“怎麽着,醒了?醒了呢就給本姑娘我把家門報上來,順道寫封家書,叫你爹娘拿上錢來,到我這南壺山來贖人。”

林珏環視了四周,窗外是小樹林,門外能聽見有人在喝酒,他估摸着自己應該是被綁架了。

他不屑笑道:“要我報上家門,可你自己藏着掖着算什麽英雄。”

那女子開懷一笑,道:“本姑娘雖然是個女人,可就喜歡當英雄,小子,以後要報仇就記着,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葉青絲,小女子不才,是這個山頭的山大王是也。”

林珏看葉青絲,雖然沒有尋常女子的柔媚,但卻有一股英氣俊美之感,他搖搖頭,喃喃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葉青絲一把抓住林珏的衣襟,惡狠狠道:“小子你罵誰呢?不想死的就快點給我說,否則休怪本姑娘撕票。”

林珏斜斜一笑,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伸長了脖子,道:“那你還是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

“你”,葉青絲沒想到林珏脾氣這麽硬,氣道:“本姑娘餓你三天三夜,看你說不說。”

果然土匪就是土匪,還真的沒給他送東西吃,林珏從小嬌生慣養的,這次竟然受了這天大的委屈,心裏盤算着等逃出去了,帶兵鏟平了這山頭。

一連着三天,除了給他送過幾次水外,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吃過。

直到第三天半夜裏,外面吵鬧的很,林珏豎起耳朵聽了聽,聽得他們在說道“翠龍山這些狗東西,想要吞并咱們的山頭就放暗箭偷襲,真不是東西。”“可不是,如今這樣,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大抵是發生什麽事情了,林珏這幾日将縛住手的繩子磨地差不多了,使了大力氣掙開來,扒拉到窗戶看了看,只見所有的人都往一個房間去,表情都是緊張至極。

林珏從窗口跳出去,躲在一根柱子後面,觀察着局勢,從房間裏出來一個壯漢,眼睛瞪得紅通通的,直喊:“還不快去找大夫,大當家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這個山頭也就算完了。”

有人在下面回道:“二當家的,如今都是半夜裏了,哪裏還有大夫啊。”

那二當家怒瞪一眼,咬牙道:“咱們是山賊,搶也得給老子搶一個來。”

林珏從人縫裏細細看去,葉青絲胸口赫然插着一只羽箭,由于面色透白,隐約能瞧見嘴唇上的一絲烏黑,應該是中毒了。

葉青絲下唇咬的直泛白,眉頭擰地不成樣子,雙手扶着那只羽箭,似乎想要□□,卻因為疼痛又不敢下手。

林珏想,這個女子,若非草寇,定然是個當世女豪傑,不比木蘭代父從軍差個多少。

他拔腿想走,又轉頭看了看葉青絲,她把自己抓過來不給飯吃又不給床睡,自己沒有義務救她,他往前兩步,又轉過來,雖說她是個山賊,可如今這幅場面他若是逃了,傳出去,他可就臭了。

一咬牙,一跺腳,喊到:“我能救她。”

衆人紛紛轉頭過來瞧他,有人道:“你居然趁機逃出來了,定然是那翠龍山的卧底,絕不能讓你害了大當家的。”

那二當家扒開人群,一把糾住林珏的領子,惡狠狠道:“老子警告你,不要搗亂,我們大當家要是有個什麽,老子第一個拿你開刀。”

林珏推開他,喘了口氣道:“你再說幾句,那個女的恐怕就要死了。”

二當家頓了一會兒,道:“救不活,老子要你好看。”

林珏進了房間,葉青絲的臉色更難看的,他看了看四周,道:“你們都下去,把門關上。”四下有人又罵了起來:“你什麽意思,想要謀害咱們大當家的是吧?”

林珏橫了他們一眼:“她的箭傷在胸口,你們想看啊?”衆人被他一噎,說不出話來,二當家将他們一個個轟了出去,林珏道:“去城裏的泰安客棧找一位姓岳的姑娘,就說林珏有難,生死垂危,請岳姑娘相救。”

二當家立着不動,林珏知道他是怕自己加害葉青絲,可現在千鈞一發,他吼道:“你還不快去。”二當家憂心看了一眼林珏,關上門下了山。

他找了許久的剪刀,不過葉青絲從不做女紅,林珏實在是找不到,只好拿了把匕首,他輕輕劃開葉青絲的衣衫,裏面的嫩黃的肚兜已經被血染成了鮮紅,她受了傷,喘息比尋常重,半露的胸口上下起伏,林珏咽了一把唾沫,晃了晃頭,葉青絲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林珏的手,力氣大的吓人,質問道:“你想幹嘛?怎麽會在這裏?”

林珏停下來道:“還用問嗎,當然是救你啊。”

葉青絲手上的力度稍稍淺了些許,他趁機把手抽出來,道:“我現在要将箭□□,可能會有些疼,你忍的住嗎?”葉青絲嘴角一勾,道:“我不怕疼。”

林珏提起匕首,将傷口劃開一些,葉青絲悶哼一聲,林珏無奈:“還說不怕疼,你同我說說話吧,這樣好些。”

“你怎麽會醫術?”

“同一個大夫學過一些?”

“為什麽要學這個?你家是醫館嗎?”

“不是,因為我喜歡她。”

“哦,這麽說是個女大夫。”

“嗯。”

“那你說,是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你怎麽問這個?”

“我……”

葉青絲話還沒有問完,胸口一疼,箭被拔了出來,她硬生生忍着沒有說過一句疼。

門外有人敲門,“岳姑娘來了。”林珏過去開門,岳沉吟看了看葉青絲,淡淡道:“确實是生死垂危,加上這次,你騙了我兩次。”

林珏有些無措,道:“沉吟,我……”岳沉吟擡手:“我說過,你我是朋友,我會救她的,你們出去。”

林珏回頭望了一眼岳沉吟,默默将門關上。

岳沉吟一眼看出葉青絲是中毒,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來:“吃吧,這個能救你。”

葉青絲服下丹藥,盯着岳沉吟,岳沉吟一邊給她清理傷口,一邊道:“我臉上有花?”葉青絲扭過頭去,道:“沒有,你确實比我漂亮些,有女人味些。”

岳沉吟被她這沒頭腦的話弄的不明白,問了句:“什麽?”葉青絲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岳沉吟覺得,葉青絲看着她的時候,不知為什麽,眼裏有股不服輸的感覺。

葉青絲好了,林珏從一介肉票變成了這山寨裏的貴客,岳沉吟被硬挽留下來過了一夜,只是岳沉吟擔心相思,婉拒着要回客棧。林珏在山寨門口等着岳沉吟,岳沉吟過去道:“你不用送我了。”

岳沉吟要走,林珏忙道:“沉吟,你究竟是什麽身份?”岳沉吟面色一沉:“你若還是害怕我,又何必叫我去救那位姑娘。”

林珏猛然搖頭:“我并非此意,只是我覺得我仍舊放不下你,我想要求個答案。”

岳沉吟頓了頓,道:“你只要知道,你與我并非一個世界的人便好,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這本來是一句極其傷人的話,原本林珏覺得自己要痛不欲生了,此刻卻霎然放松了,這對于誰,都是一件好事。

林珏從懷裏拿出一封書信,恢複了以往的神态,笑道:“勞煩咱們的岳大夫給我爹報個平安了,告訴他我呢就還玩兒幾天再回去。”岳沉吟接過書信:“那便再幫你一次。”

……

飯桌上,二當家醉地不成樣子,嘴裏含糊不清道:“你看看,今日那狗官怕成什麽樣子,老老實實把人家姑娘放了咱也不能去惹他。”

林珏今日跟着山寨裏的弟兄們去劫了趟道,劫的是個官員,這個官員,林珏見過一次,不過平時名聲就不怎麽好,這次硬搶了別人的閨女回去做小妾,得葉青絲和林珏救了,姑娘磕了好幾個頭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林珏端起一個酒杯,道:“我林珏這幾日日才算是明白了那句:盜亦有道是什麽意思,之前是我誤會各位兄弟了,在這裏,先陪個不是。”

他仰頭一口把酒喝下,二當家朝着衆人一個眼色,道:“林兄弟,咱們那是劫富濟貧,你也算是個英雄,人呢又長得俊,咱們大當家的不錯吧,那不比皇帝老子的妃子差多少,關鍵是有血性,有氣魄,而且,你都看了咱們大當家的身子了,怎麽着。兄弟,有點意思?”底下的衆人聽見二當家的話,連忙起哄:“林少爺,大當家,林少爺,大當家……”

林珏沒想到變成這個場面,回頭看着葉青絲,葉青絲卻任由衆人起哄,也望着林珏,眼神中,帶着少許期待。

其實,自己自從同岳沉吟說清楚後,他自己也已經釋然了,岳沉吟就像是迷霧一樣,自己看不透,摸不着,葉青絲是個難得女子,若是他也只是一個山匪,一個尋常的人,也許這會是一段極好的姻緣。

可惜,他身為國公之子,是朝廷中人,縱然葉青絲他們所做之事皆是好事,可誰信呢,若非自己這些時日同他們朝夕相處,他定然也覺得她們就是無惡不作的匪寇。

他是官,她是賊,生為水火且當不容。

“我不能娶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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