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延續到這裏便已然真相大白。
“其實他不必将我的記憶抹去,時至今日,我依舊常常夢見他,卻不記得他是誰,真是個可恨的自私鬼。”嘴上這般說着,眼裏的淚水卻抑制不住了。
孟婆道:“君侯将忘川所有鬼魂都封印在自己體內,如此忘川才能這樣的清澈見底。”
岳沉吟猛然一驚:“什麽?他竟然将這些鬼魂封印在自己體內,他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
忘川之魂,多為怨念之魂,執着之魂,他們生前大多是帶着執念而去,死後不願投胎轉世,在世間化作厲鬼,陰差将這些厲鬼投進忘川河中,由河靈鎮守,就是如此,她才能知曉,這些鬼怪有多可怕。
岳沉吟拖過顧安:“快帶我去見他。”
冥府大殿內,一片安詳,顧殊然坐在大殿之上,春風笑意道:“你來了?”
顧安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之前自家君侯還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怎麽又好了?
顧殊然朝着顧安揮揮手道:“你下去,本君有事情和沉吟說。”
顧安疑惑了半日,卻也只好退了出去。
岳沉吟環視了一下四周,突然冷笑道:“你到底是誰?”
顧殊然驚訝一聲,過來撫了撫岳沉吟的面龐,道:“我是顧殊然啊,你又忘記了嗎?”
岳沉吟将他的手用力推開:“第一,顧殊然在人前只喚我岳姑娘,第二,他這個人愛幹淨,不會滿身腥臭。”
只見岳沉吟裹着靈力的袖子一揮,大殿突然景色一變,幾根撐梁的房柱已經布滿了血跡,大殿一片狼藉,真正的顧殊然有氣無力地倚在門邊,她趕忙過去,顧殊然的身上滿是傷痕,皺着眉頭道:“你怎麽來了?”
岳沉吟看着大殿之上的顧殊然,問道:“他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會這樣?”
“我是個什麽東西?我告訴你,我是忘川的河鬼,當年我吸收了忘川所有鬼魂,好不容易沖破禁制,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殺了你,就是這個人,這個人!”它指着顧殊然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個人又将我打入忘川,還将我封印進他自己的體內。”突然,它又笑了起來,“可是他沒有想到,我本來就是靠吸食魂魄而壯大,我在他體內抓住他的一魂一魄煉化,如今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哈哈,哈哈哈……”
岳沉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早知如此,當初她便不該起離開忘川的念頭,如果她一心一意只在守護忘川,便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早知當初,早知當初,什麽事情能早知呢?
顧殊然伏在岳沉吟的耳畔道:“你記着,你本來就是忘川的守護者,現在只有你能殺了它,等一會兒我便牽制住它,你趁機将它一舉殲滅,明白了嗎?”
岳沉吟幹幹咽了咽喉嚨,點點頭,顧殊然輕輕道:“你別害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顧殊然拖着受傷的身子,走到大殿中間,立得正直,俨然就是他身為冥君的驕傲,“今日你我,必然要有一個結果。”
四周似有勁風而來,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顧殊然周身的玄氣,化作尖刀刺向河鬼,河鬼閃身而過,徑直來到顧殊然面前:“你殺不了我,而且你知道如果我死了你有什麽後果嗎?”顧殊然卻不屑一顧地笑道:“你以為我怕?”他手中的玄光結成鎖鏈,趁着河鬼不慎,将它鎖住,“快動手。”
岳沉吟聽得顧殊然喊,一掌正好穿透河鬼的心髒,它難以置信回頭看了一眼顧殊然,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有你陪葬,我也算沒白活了。”又轉頭來向岳沉吟道:“你殺了我,也就是殺了他,好,好,好啊!”随後化為虛煙,散了。
顧殊然轟然倒在地上,岳沉吟怯怯收回手,她怎麽忘記了,那個河鬼曾經說過,它就是顧殊然,顧殊然就是它,她殺了河鬼,也就等于是她殺了顧殊然。
顧殊然已經沒了力氣,只能輕輕安慰她:“你別怕,你別怕……”
岳沉吟将顧殊然摟在懷中,生怕他就這樣走了,聲音顫顫道:“為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樣比要了我的命還要難受,我好不容易記得這一切,我以為自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為什麽你要把我的夢打碎?”
她流淚的樣子太叫人心疼了,只是如今他連伸手替她拭去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本不該再出現在你面前,然則我卻小看了思念這個東西,我想着看你一眼就好,只是光憑着這一眼,就叫我生了貪婪,我就再不想離開你了。”
“那就別走了。”她眼裏泛着希望。
“對不起。”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竟然成了他的最後一句,從今往後,世上就真的沒有顧殊然這個人了。
有人曾經給忘川賦予過這樣一個傳說:有情之人不願意忘記今世的愛人,為了不飲孟婆湯,便在忘川下等待千年,只是這千年裏他會看見自己的愛人從奈何橋上經過一次又一次,自己卻不能同那個人說上一句話,千年之後,他便能帶着今世的記憶去追尋自己的愛人。
岳沉吟不知道這個傳說是否真實,自己在忘川的歲月裏,也并未見過這樣的人,只是她卻仍舊懷抱着一絲希望,期盼着他也能在千年後醒過來,然後能追尋自己而來,所以,她将顧殊然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絲氣息封進他的身體內,沉入忘川之中,她做了一盞花燈注入自己的靈力,向着忘川許願:忘川啊忘川,倘若這世上真的有這個傳說,就願你能替我照顧好他,倘若這世上沒有這個傳說,就願我能鑄就這個傳說。
清風一縷而過,又是彼岸花開花的時候,大片大片的血紅色裏面,竟然嵌了一點白色,她将那株白色的彼岸折下來,同花燈一同放逐而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