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零兒站在擠滿人的人群外面,看不見裏面的情況。
她蹦跶着跳了幾下,保安隊長在用喇叭維持着秩序,疏散着人群,可人們對于事不關已的熱鬧有着天然的熱情,無論保安隊長如何嘶吼,他們都在拼命的往裏擠。
臉上帶着異乎尋常的狂熱。
何零兒慢慢退出人群,往人群的上空看。
什麽都看不到。
太陽西斜,萬裏無雲,天空湛藍湛藍的,保安隊長吼到聲音破了音,脖子處青筋暴出。
“都散開散開!沒什麽可看的!你們這樣容易出事故知不知道!!都別往裏擠了!給我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何零兒細細的眉輕蹙,繞着醫院外牆走了一圈,找到緊關着的後門,這裏偏僻寂靜,和前門的嘈雜哄鬧形成鮮明對比。
她雙手叉腰仰着頭站在下面默默的算了算高度,以及如果沒有翻成功的話斷腿的概率有多大。
正想着,剛剛消失的黑氣又從地底下冒了出來。
何零兒踩上鐵門,兩手抓緊了黑色沁涼的欄杆,往上攀爬,攀到頂的時候她身體往右翻,往下滑了一陣,跳下了地面。
“砰。”
她穩穩當當落地,頭一擡,看到一雙破拖鞋停在她面前。
杜啓濃眉擰起,看她就像是看沒本事又不自量力盡惹禍的麻煩精,語氣自然不太好,“你翻牆進來的?”
何零兒別開眼呢喃:“你不都看到了,還明知故問?”
杜啓:“……”
“就這麽喜歡和門口那群人一樣湊這份死人的熱鬧?”
“還是有人請你做死人的生意了?為了錢,你們這些沒什麽本事的小天師是不是什麽都能做的出來?”
何零兒被說的一時呆住了,這人什麽毛病!
何零兒皺着眉瞪着他,“甩了你的前任裏有你說的這種人?”
杜啓沒抓住她這突然跑飛的話題:“什麽?”
何零兒斜睨着他:“她狠狠的甩了你,所以你才視我們這些沒什麽本事的小天師如仇人啊。”沒什麽本事的小天師這些字被她一字一頓的咬着牙說出來。
“你這個人真是讨厭的要死,你進來就是正大光明,我進來就是湊熱鬧了?”
杜啓臉一黑。
他的塊頭很大,長的很兇,尤其是那一臉的胡子,臉黑下來就像黑社會打手似的,随手就能從身後抄出一把大砍刀。
何零兒瑟縮了下。
她的嗓音天生就比較軟,即使現在生氣的整個人都要冒火,可聲音聽着還是沒什麽威懾力,她想了想,仍舊覺得不夠解氣,瞪着她面前的那雙破拖鞋,飛快的上前繃着一股氣用力的踩了下去,然後又嗖的跑掉了,跑之前不忘再扔下個豪言壯語:“以後有你求我的時候,到時候可別哭!哼!”
然後她在跑的過程中朝他豎了個中指。
杜啓: “……”
個子不大,罵人的話倒說的溜溜的。
————
醫院第一時間報了警,警察很快趕來,封鎖了現場。
死者被蓋上了白布擡走了,地面上只有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以及遺落的一只黑色布鞋,刺激着人的眼球,空氣裏彌漫着很濃的血腥氣。
何零兒眯眼望向門診部的頂樓,十八樓的高度,人民醫院的歷史悠久,幾棟主要的樓在去年年初剛完成了外立面的翻修,門診樓前人員密集,有很多人當場目睹了死者的落地過程,甚至砸在了他們身邊。
有幾個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慣例問着現場的人。
現場議論紛紛。
“聽說死的是個流浪漢,跳下來的時候腦袋砸地,好大一個窟窿,腦漿都流出來了。”
“真夠可憐的,聽說這個流浪漢每天中午都要到醫院的食堂來撿些別人吃剩下的飯菜,渾身髒兮兮的,趕都趕不走,他一進食堂,保安都要哄走他。”
“活成這個樣子,生活都沒有盼頭了,今天這一跳,以後都沒人趕他走了。”
流浪漢。
無父無母。
現場除了地面上正常冒起的黑氣外沒有任何的異常之處,何零兒繞着警戒線走了一圈。
很正常。
正常的有些詭異。
她沉默了會,手指翻飛,心裏默念一聲:“韓雀。”
下一秒,韓雀撐着小粉傘憑空出現在了何零兒的身邊。
韓雀似乎很震驚,呆呆的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眼正盯着他看的何零兒。
他驚的嗓門都大了:“你拉我回來的?”
何零兒顯然也有些驚喜:“昂,我還沒使用過禁制符的千裏傳喚功能呢,嘿,沒想到挺好用。”
禁制符原本用于以己之力牽制魂魄之道行,很多天師也會用它培養自己的勢力,這符不算古老,但能用之人少之又少。
韓雀憋悶的一肚子氣撒也撒不出,下午他們才吵過架,他才發誓再也不要和她說話呢,他一轉身,又朝外飛去。
“韓雀。”
才飛了不到十米的少年不到一秒又瞬移回了何零兒身邊。
“啊呀,真好用。”何零兒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韓雀氣的嗓子眼兒都疼了。
“韓雀,你幫我去這幢樓的頂樓去看一下有沒有奇怪的地方,或者找一下有沒有惡鬼藏身。”
“你為什麽不去。”
“我上不去,警察封鎖了頂樓。”
韓雀磨磨蹭蹭的,何零兒等不及了,不耐煩的拿手心貼着他的後背,稍一使勁:“上!”
如加速了幾千倍的畫面,韓雀只覺得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着,心髒驟沉,緊接着,他就像火箭般沖上了樓頂。
等風聲漸停,眼前的畫面停下來時,他已經穩穩的站在了頂樓的邊緣。
“……”
“金剛你大爺!”
“你大爺這髒話你那年代就已經有了嗎?”
韓雀頓了頓:“……不是,我跟着李爺爺在電視裏學來的。”
“啧啧,盡學些壞的,還有,別叫我金剛,那是只大猩猩。”
“……哦。”
“到了嗎?”何零兒的聲音好像就響在耳邊,韓雀往樓底下瞥了一眼,人影像是無數個螞蟻點,緩慢的移動,他定睛瞧了瞧,分不清哪只螞蟻是她。
他回好氣的回道:“到了。”
“你仔細看頂樓,有什麽。”
韓雀望過去,頂樓上曬了很多白色的被子,有很多穿着一樣衣服的人正在仔細搜尋着什麽,他看到有一個人正拿着毛刷在他站着的地方刷着什麽。
他雖然死了幾百年了,可一直被如煙的結界禁锢在水湘樓的舊址,對現代人類的東西知之甚少,僅有的一些還是跟着那幾戶人家看的電視裏知道的。
“有鬼氣嗎?”何零兒問。
“沒有。”
“你确定?”
“嗯。”
韓雀聽着那些警察說話,一句句的複述給何零兒聽。
“初步懷疑是自殺,根據案發現場的痕跡以及對醫院群衆的問話,基本可以排除他殺,但具體的還得回去再做進一步的研究。”
“自殺?”
韓雀轉着小粉傘,高高束起的長發随風輕揚:“他們是這麽說的。”
何零兒撓了撓頭,難道只是一起單純的自殺事件?可剛才地面上的黑氣被吸附進來又是怎麽回事?錯覺?
不可能。
她不可能看錯。
“我可以下來了嗎?”韓雀問。
何零兒回過神:“解散,自由活動吧。”
————
司況被秦旻則看的心虛的不行,他閃爍着眼神,求饒道:“你看我也沒用啊,我電話也打了,話也說了,她……她可能有什麽事耽誤了吧。”
秦旻則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聽說司爺爺在給你相親?”
司況警惕道:“你怎麽知道?”
秦旻則:“沒什麽,就想如果被你爺爺知道你的那些風流韻事,他會不會放棄給你相親,而是從你的那些風流債裏挑出一位最符合他孫媳婦标準,壓着你明天就去登記。”
司況不可置信的盯着秦旻則,司家家風嚴謹,思想傳統,司爺爺做為司家唯一的掌權人,是絕不允許自己的孫子在外花天酒地的,在他的世界裏,只要碰了,就得上同一個戶口本,那是對對方的負責,也是對自己孫子的約束。
但他風流事太多,不可能同時娶怎麽辦,沒關系,那就從裏面挑選一個最适合他的。至于其他的,他們司家一定會補償。
司況頭皮發麻。
結婚?
他壓根就沒有想過這回事,這世界這麽美好,為什麽要被一張證件束縛着,一輩子就和一個人鎖死在同一張床上?不膩嗎?
他臉色一變,低吼道:“你這是遷怒!你女朋友不顧你胃痛的快要死掉了也不來看你,我能有什麽辦法,我還能去綁着她來?”
一刀刀紮進了秦旻則的心。
他臉沉了下來。
“對,我就是遷怒,你不打這一通電話,我還能說服自己她心裏還有我,可是你這通電話打了出去,我連苦肉計都騙不回她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他在司況撥出電話的那一刻,就膽戰心驚的在心裏開了個賭局。
賭她是不是仍然像大學那樣,滿心滿眼都是他。
賭他即便過了三年在她心裏的痕跡淡了,也仍然是個能影響她的人。
可結局很顯然,他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韓雀:小爺我一響當當的京城第一大貴族,如今卻淪落到要被一個小丫頭欺負的份上。
何零兒:韓雀!
韓雀:……到!
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