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今天和好了嗎

秦旻則冷冷的看向趙功,聲音也不自覺的沉了下去:“你是誰?”

趙功笑了聲,仔細辨認了下他的聲音:“我是誰你不知道嗎?昨天還在零兒的手機裏叫我爸呢,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秦旻則:“……”

他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男人,穿的不修邊幅,随意還有些邋遢,衣服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可那張臉……

雖然看上去很明顯的不是和他們同一個年齡段,可也很明顯的還沒老到可以當零兒爸的地步。

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趙功無視他那張黑臉,耙了耙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梳過的頭發,眼睛看着秦旻則,一邊眉梢挑起,話卻是對着何零兒說的:“你認祖歸宗了?”

他狀似朝他空空的雙手上看了看,不太正經道:“來認親也不帶禮?這麽不見外?你叫我一聲爸就想免了那禮?我可不興城裏人的那套‘來就來了,還帶什麽禮啊’的酸臭規矩,禮越多,我越高興。”

何零兒拿指甲摳了摳剛被她的掌心火熏黑的月季,“老趙你還要不要臉了,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年紀,白得我這一如花似玉的女兒也就罷了,還想白得一個兒子?”

趙功氣急:“你怎麽就不是我的親女兒了,我早熟,生你生的早不行嗎?!”

何零兒:“我六歲的時候有記憶了好嗎?”

趙功瞬間偃旗息鼓,嘟囔道:“真不好騙,一點都不可愛。”

秦旻則看他倆這一來一回的,吵吵鬧鬧卻親密無間的樣子,緊了緊拳,下颚崩緊,伏在何零兒的耳邊輕聲問道:“你倆什麽關系?”

“說話就說話,湊那麽近幹嘛,”何零兒揉了揉耳朵,不自在的蹙了蹙眉,朝裏走去,“老趙嗎?我六歲被家裏人扔到這裏,巧,他剛好被一女的逼婚,可憐我一個剛被家人抛棄的小姑娘,被這個不要臉的老畜牲抓了當成了擋箭牌,騙那女的我是他年輕時犯下的錯誤,他雖然是個泥腿子,可不能委屈了他閨女,要砸鍋賣鐵的養我長大。”

“也不想想他當初才多大,怎麽可能有我這麽大的一閨女。”

趙功在前頭搖頭晃腦的吼:“我當初都22了,怎麽不可能有這麽大一閨女了。”

“是是是,你年輕時候的那些浪蕩事兒十裏八村都知道,”何零兒說:“想為你生猴子的女生得從街頭排到街尾。”

趙功老臉一紅:“承讓承讓,我這張小俊臉當年确實欠了不少風流債,可惜,我志不在此,注定是要辜負那些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們了。”

這些年何零兒聽的太多次了,已經有了免疫,但還是禁不住翻了個不太優雅的白眼,視線掃到了正往她身邊走的秦旻則,楞了楞:“你還沒走?”

秦旻則頓了頓:“……難道你以為我剛才已經走了嗎?”

“難道不是嗎?”何零兒實在有些搞不懂他,這裏都沒人招呼他,他怎麽還能那麽厚臉皮的跟進來?

秦旻則:“……”

他抿抿唇,眼睛直視她:“不,我不走。”

何零兒搓了搓手指,指着院落的小門:“進我們這道門的,要麽是鬼魂,要麽是貴客。你屬于哪一個?”

“是鬼魂我給你打出去,是貴客我笑臉迎你進門,你選一個?”

秦旻則說:“我還有的選嗎?”

何零兒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變臉變的迅速,她高喊一聲:“老趙,有生意啦!”

秦旻則:“……”

————

趙功從院子西邊的角落裏挖出了一塊靈牌。

上書:袁氏朱禾之靈。

何靈兒擦了擦靈牌上的泥土,“朱禾?”

趙功看了眼站在圍欄上發出怪叫的烏鴉,嗯了一聲:“朱禾,與民國二十三年嫁與袁家,成為袁家七十三歲老爺子的第十九位姨太太。”

“啧,老不正經的,”何零兒啐了一口。

“老爺子子孫滿堂,突然娶了位年輕漂亮的姨太太,全家嘩然,子孫極力反對,可老爺子說一不二,當天晚上就迎了朱禾過門,半夜,老爺子就死了。”

何零兒瞪大了眼睛:“死了?!”

趙功點了點頭,“老爺子死在了朱禾的身上,可想而之她在袁家的處境将會變的如何艱難,老爺子的其餘五位在世的姨太太每天想着法子的折磨她,他的兒孫們言語羞辱她,就連府裏的下人丫鬟們也都能朝她吐口水。”

“朱禾生性善良,嫁老爺子非她所願,被家裏人以十塊大洋賣了,輾轉了很多人的手才到了袁老爺子的手裏,朱禾早就認命了。本來想着既然嫁了那就好好過日子吧,可老爺子死的快,袁家也不認可她,她連個遮雨的瓦片都沒有,被袁家趕到了側邊小門,命人把屋頂掀了,四周牆壁鑿窗,人人經過都可看她,像馬戲團裏的動物。”

何零兒氣的臉都紅了:“這群畜牲!她逃不掉嗎?”

秦旻則捏了捏她的臉,聽着他們說的話,已經分不清是信還是不信了,從小到大的世界觀似乎在這幾天迅速的崩塌。

趙功:“逃不掉,袁家人命人看管着她。”

何零兒:“朱禾又沒做錯什麽,他們憑什麽這麽對她?”

趙功:“這就是人性的醜陋面吧,袁家是靠制作燈籠發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攢了不少的客源,可袁家人不學無術,貪圖享樂,如果不是老爺子還撐着,袁家早倒了,可老爺子死在了朱禾的床上,自此,袁家一蹶不振,生意一落千丈,袁家人把所有的仇恨都轉嫁到了朱禾身上。”

秦旻則:“怪罪別人,寬恕自己,是每個人最容易想到的對現實生活不滿意的借口。”

趙功嘆了一口氣,有些不忍心說下去,他摸了摸朱禾的牌位,棕色的木牌,朱紅色的刻字:“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每天會有人趁天黑偷摸從屋頂跳下去,朱禾尖叫求救,可換來的是被塞住嘴。”

“一晚一個,慢慢的一晚兩個,一晚三個……”

“慢慢的,有人開始明目張膽的白天也開始了……”

“發展到最後,是白天裏面作惡,小屋的窗戶口圍滿了圍觀的人,他們嬉笑,似乎不覺得這是一件惡事,罪惡的靈魂開始發黑,他們渾然不覺。”

“有人看不下去,上前阻攔,可誰也救不了朱禾。”

趙功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何零兒眼眶都紅了。

“朱禾死的那天,下着鵝毛大雪,她赤身裸體的躺在小屋裏,仰面瞪着眼睛,盯着屋頂的那片天空,大雪将她掩埋,等大雪停了,人們才發現。”

“死後朱禾下陰間,她怨氣沖天,死也不肯喝下孟婆湯,閻王同情她的遭遇,特批她可以在陰間呆到怨氣消散為止,她把作惡的每一個人的臉都記得清清楚楚,每個人死後她都特意等在入口。”

何零兒:“她到現在的怨氣還沒散嗎?”

趙功負手站立:“還沒有,我是他最後一個報仇對象。”

何零兒錯愕:“你?!”

趙功:“嗯,我的前前前前……世是袁家長孫,袁塵。他愛慕朱禾,卻怯弱膽小,看着朱禾受苦也沒有伸出援手,朱禾知他心意,不願意怪罪他,可長期的怨憤也讓朱禾陷入了仇恨,她恨袁塵的自私懦弱,她恨袁塵的不作為,可袁塵幾世死後朱禾在陰間都沒有等到他,如今她終于找到這一世的我了。”

“而恰巧,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她生前的受辱地,那間小屋子。”

“所以,她趁着今天上來找我了。”

烏鴉的怪叫有些毛骨悚然,尖尖的嘴巴對着趙功一張一合,趙功凝視着那只烏鴉,不知在想什麽。

院落裏站了不少迷路的魂魄,何零兒怕秦旻則被上身,将他滴溜在身邊,用眼神警告那些鬼快快離開。

韓雀扔了那把小粉傘,立在趙功身邊。

“難怪,她在看到你後就瘋了似的。”何零兒嘀咕:“雖然你不是造成悲劇的源頭,可她确實恨你明明有機會有能力可以救她,卻受着旁人的眼光不敢出手。”

“是啊,其實袁塵在她死後也後悔了,他終其一生郁郁不得終,死于三十八歲,終身未娶。”

“活該,”何零兒憤憤道:“後悔是最沒用的情緒,失去了才知道他的意義,那之前都在幹什麽了?如果後悔那麽容易彌補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悲劇了。”

秦旻則轉頭看着她,眼裏黑如濃稠的墨在翻滾。

可惜何零兒并沒有看秦旻則:“老趙,你剛剛就與朱禾纏鬥了這麽一會會,就知道所有的事了?”

趙功想起了朱禾最後看他的那一眼,她把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放在了那一眼中傳遞給了他,她也深刻的明白他不是袁塵,所以到最後也并沒有再抵抗,她也不想再投胎,她寧願從此消失在人世間,也不願意卻理會那些事了。

所以,趙功成全了她。

趙功拿出口袋裏的打火機,點燃朱禾的靈位,木頭發着青色的火苗,從下往上一點點消失,連一點灰燼都沒有。

“嘎!”

烏鴉突然撲閃着翅膀,發出了最後一聲叫,随後飛入了茫茫天黑中。

趙功對着烏鴉笑了笑,笑容很淡。

“走吧,”趙功拍了拍手,聲音恢複了吊兒郎當:“你剛剛說生意來了,什麽生意,錢給的多不多,現金還是刷卡?還是我的支付寶?我告訴你啊,那支付寶裏的那五十萬快打給我,我得安排安排去存掉,省的你亂花。”

何靈兒撇嘴:“你可真小氣。”

“嘿,怎麽說話的,”趙功拍了下她的頭:“沒有我這些年的省吃儉用,能有你現在的好日子過?”

“什麽好日子?沒生意的時候苦巴巴的鹹菜配粥一個禮拜嗎?還是一個饅頭蘸着老幹媽吃倆星期?”

“……”

作者有話要說:  文冷我更冷。

快來看看我。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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