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由于陸亭正涉嫌妨礙公務,故意傷害他人身體,昨日當場被逮捕後,金橘碼頭如今形勢大為不同,尋釁礙事的人一夜間都蹿入地下。
然而橘、柚、橙、柑和檸檬五個住宅區,常住人口超一萬。要盡快找到埋在地裏的U盤,仍是個不小的難題。
林曉很想得到副局的賞識,謀一個破格。所以,她拜托老吳跟進現場,實時通知。
她提議全碼頭廣播,利用好這一萬人,詢問警察馮豫先前的被困點,食堂、宿舍、宣傳欄大屏不間斷滾動二維碼,歡迎知情者提供信息。
老吳反饋,不到半小時,警方已收到多條匿名線索,且一致指向橘區12幢高層。
12幢前後草皮之下,經副局确認,與馮豫指甲殘留的泥土土質相同。
紅藍色警戒線迅速拉開,避免陸氏同夥搶先破壞物證。
12幢入戶綠道,一株龜甲冬青根莖下,史賓格警犬刨地,扯出一個紅色塑料袋,裏面包裹着芯片!
警車內,數據讀取後,副局開心果殼狀眼袋,透着過年般的喜氣。他一把拉開車玻璃,“全體都有,任務成功,收隊。”
芯片內,涵蓋陸家地下賭場、藝術品黑市及毒/品運輸三大板塊。每個板塊內,又清晰羅列了賬務情況、上下游客戶及供應商、甚至還有各灰色産業業績年度盤點。
陸家徹底倒臺,也就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
有了芯片作尖刀,虹城經偵、刑事、信息等多科室聯動,對陸氏集團各子公司實行突擊,抓捕關鍵人員、截取核心信息。
電視屏幕裏,實時播放着陸氏集團步步崩潰的畫面。
203號病房裏,氣氛有些古怪。
師傅燕青乘坐紅眼航班,一早飛回虹城,火急火燎地直接來到醫院,翻看師弟的醫療就診記錄。
旁邊的師爹坐在行李箱上,擡頭紋皺起如山川,兩腮氣鼓鼓,怨怼得望着床上的病人,轉頭又滿眼哀緒得瞧着她媳婦。
“陳年醋缸,”他們的女兒歐陽蘭蘭無奈搖頭,眉眼柔和,如融化的冬雪。
蘭蘭原先是管家養女,名叫寒冰,生性寡言,畢業後留在漢氏地産,和養父一齊為漢明山效力。
從小養父和她便不親,她也習慣獨來獨往。義母陸亭正派她卧底,誰知她真的是歐陽滔、燕青之女。
爸媽待她極好,補償性給她購置了Hello Kitty全套,粉色連衣裙、粉色發箍,搭配粉色水桶包。
粉色,似乎還挺适合她。
童年的記憶慢慢攀上來,中秋燈會,她提着小兔子花燈,跟在爺爺身後,淡淡草藥香若有似無。
記憶瞬轉,她見到暗黑格子,少年身上纏有惡魔,淡粉色花苞從他腰間綻出。
每每想及此,她便頭疼欲裂,親見魔鬼,她卻無力舉刀。
帶鼻音的呼嚕聲拉警報似的,響徹病房。
“你師弟,我看他睡熟得很~”師爹醋意揮發不盡。
病床上的馮豫,鼾聲正響,面色逐漸恢複紅潤,就是不醒。
“師弟為義獻身,指不定陸亭正對他用了什麽下三爛的手段,”師傅燕青用毛巾仔細擦拭馮豫臉部。
師爹不情不願端着臉盆,接來換洗的溫水。
新世紀大酒店安保科,科長保溫杯見底,綠茶茶葉沉底厚厚一疊。
時鐘顯示,已是晚上11點,科長半坐半靠,眯着眼值夜班。
曲面大屏藍光,映在一男一女臉上,兩人好像深潛海底。
“在這兒~” 林曉指着酒店大堂監控視頻。
數月前範梧銘,社會人稱key哥,自殺墜樓一案,也許有新線索。
就在案發前一日,陸亭管家謝迪,以哨子村傻子丁伊的身份,登記入住,房間恰好還在38樓頂層。
先前的偵破思路是,通往天臺只有安全樓梯一條路。
根據監控視頻顯示:死者墜樓前10分鐘,天臺看熱鬧的人群散去,前5分鐘,漢明山和李管家兩人下樓。
截止到警隊勘查期間,視頻裏并未發現有任何人上天臺。
“假如有人從頂層上爬一樓,到達天臺,不就可以避免監控?” 盛繁即興無實物表演。
他向上甩一個鐵爪物,模拟勾住天臺欄杆,雙手交替握繩上爬,身體當真上移。
觀賞他大熒幕般的演技,林曉熱烈鼓掌,“說得通,但不合理;百米高度,謝迪沒有高空背景,風險太大。”
青年戲骨盛繁,不餒。“既然他跳不上,不如死者自己下來的?”
他繼續無實物表演攀岩向下,扒到窗檐後,甩身跳入房內。
精彩。表演很精彩。
林曉點擊暫停,放大截圖,“看這——”
距離key哥跳樓10分鐘前,天臺看熱鬧的人群推搡下樓時,頭與頭與頭緊貼,像是沙丁魚罐頭切面。
“看哪兒?”
鼠标箭頭移動到畫面右上方,一個圓腦袋後面,只有半個側臉露出。
“看鏡框,” 林曉繼續放大,畫面幾已模糊,“銀色鏡腿刻有WT縮寫,而key哥原名範梧桐。”
他注重品味,銀色鏡框是定制的,先前林曉去“好夢成真”辦公室,近距離觀察過。
“你的意思是,key哥混入人群,下樓進入陸亭管家謝迪房間?”盛繁湊近看清屏幕,脖頸修長,喉結上下滾動。
“對,key哥墜樓點應該不是在天臺,而是在38層,”林曉身體後靠,都怪信息科窗戶緊閉,空氣稀薄得很。
果然,38層走廊監控,清晰記錄了key哥敲門,進入3802套房全過程。
“原先受知情者口供誤導,警方默認墜樓高度是天臺,死者着地時水平距離為5米,符合意外墜樓條件;而一旦墜落高度降低,5米的水平距離則更接近被人推下樓。”
盛繁說完才意識到她後退,“躲我?”他鼻尖靠近。
“這個距離超過同事關系了,” 她心髒狂跳。
“知情人是漢明山和他管家,他們故意撒謊,混淆視聽,替兇手擺脫嫌疑,”盛繁搖頭坐正,下一秒做回稱職的同事。
“畢竟陸氏集團,一直都是漢氏地産的大股東,”她也随之坐得板正。
“謝迪孤家寡人一個,肯定是為他家老爺陸亭起的殺心。”
“啪”頂頭白熾燈滅了,曲面大屏瞬時黑屏。
保安科長嘟嘟囔囔,從抽屜掏出值班手電筒,圓錐形白色光束剛打亮,只聽得一聲悶哼,光亮随重物齊墜地。
“看來是沖我們來的,” 盛繁彎腰尋主機,同時牽起林曉的手。
“聽聲音只有一個人,”她低聲耳語,二打一,也不是沒勝算。
腳步聲逼近,一重一輕,大約是跛腳。
盛繁掌心捏住她五指,暗示不要輕舉妄動。
“把文件留下,”聽聲音,黑色人影約莫五十多歲。
“3802號房裏,原來真有第三個人,”林曉想松手引開來人,可盛繁掌心溫熱有力,她無法掙脫。
“現在知道,太晚了,”黑影攜一陣風,朝他倆面門劈去。
左手把林曉護在身後,盛繁舉右臂生生扛住,桡骨遭木質拐棍重擊。
“林伯!”黑暗裏,盛繁還是認出了他——秦瀾舟家老仆。
拐棍停在半空,銀色刀刃出鞘,直指盛繁。
林曉拽着師兄下蹲,堪堪避開危險。
“師兄猜得沒錯,今晚确實有動作,早就和隊裏打了招呼,” 林曉提高音量,生怕對方漏聽。
黑影只猶豫了半秒,又朝他們突刺。
下蹲時,林曉順勢抄起椅子,擋在中間,暫時躲避。
“林伯—— 我們知道秦瀾舟只是碰巧路過,”桡骨鈍痛,盛繁竭力穩住對方。
黑影這次停頓了一秒,“少爺說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和陸家有關聯。”
“滅我倆的口,警察才會真查到秦瀾舟身上,”林曉緊抓突破口,“到時你家少爺的虹城商業帝國,可就要功虧一篑。”
黑影頓住,像舊電腦般加載了會兒,“沒法交差。”
“我有個好辦法。”
林伯照盛繁說的,推上電源,拄回拐棍,臉上堆滿褶皺。
林曉放下防衛的椅子,一一删除了案發前後監控視頻。
“雲上的備份删了麽?”盛繁托着受傷的右小臂,語氣嚴肅,叛變後成了林伯的小助手。
“這酒店安保科沒聯網,你看——” 林曉耐心解釋,點開屏幕右下角網絡圖标,“可能是防止員工上班時間摸魚。”
啧啧兩聲,盛繁不是很滿意,“你再找找硬盤備份,別只走過場!”
“好,”櫃子裏,林曉找到案發一周的硬盤,遞給林伯。
林伯舉起拐棍,持棍頭,棍尾對準林曉,“把口袋全翻出來,別欺負我老頭不懂U盤。”
糟糕!要被發現了。
先前,他們把相關視頻拷入U盤,就在斷電時,她見到盛繁拔下了U盤。
林曉慢悠悠得掏着褲子口袋,斜眼瞄他,準備好打配合。
誰知人家早就乖乖把口袋掏出,除了手機,什麽都沒有。
奇怪。
林伯确認無遺漏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離開。
一直倒地裝暈的保衛科科長,聽到門“嘎噠”合上後,應聲睜眼,“老子一動不敢動,腿都麻了。”
林曉四處張望,莫不是把U盤藏起來了?
“別找了,就在這~”盛繁耍帥舉起左手,四指張開,食指與中指間,夾着一個銀色物件。
“初階魔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