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苯罐洩漏爆炸一事，虹城主流媒體置若罔聞，轉而紛紛起專題，花式報道秦氏這次舊城改造融資計劃。
受傷者及其家屬拿了封口費，數額不小，所以安靜養傷，不吵不鬧。
林曉回憶起桑紙巷Linda一家，女兒身中數刀，父親橫遭車禍，再不同意拆房，怕是父女倆連命都保不住。
在秦瀾舟口中，改善百姓生活的舊城拆遷，實則充斥着暴力和威脅。
再次打量主會場，正在添水的宴會服務生，手腕漏有虎尾龍須紋身，只怕也是石老大手下。
手機顯示她和盛繁都被拉入一個群，名叫“地下一支隊”。
很快又有不少人加入，群名經多次修改，從“地下一、二支隊”，到最後的“地下虹市公安局”。
群裏消息不斷，起因是刑警大徐上傳的一系列照片。
原來上周末，安局搬新家，局長夫人歷來儉樸，點了局裏幾個壯漢，來老家搬東西。
書房涉及機密文件，自然得等出差的安局回來再搬，大徐只負責收拾安局孫子的玩具。
然而，在牆角一摞兒童點讀繪本裏，大徐發現很多張零散的A4紙，最上方都是戶口本戶主頁，下方是這一家人的基本信息。
起初，大徐也沒在意，興許只是辦案的資料，局長孫子頑皮偷來塗畫的。
可撿得越多，有些戶主的名字就越眼熟，似乎都在前些日子來警局報過案，有家中遇竊、小孩走失、還有陌生人尾随。
只不過那些案子都沒有确切證據，最後都不了了之。
還是二支隊的壯丁發現端倪，一眼看出這些戶口信息的共同點，即戶籍所在地都是老城中心。
結果不言而喻，這是安局暗中勾結地産商，脅迫暴力拆遷，捂嘴老百姓的名單。
群裏，大家實名發送安局受賄、報假賬，以權謀私的資料。
最後，刑隊發話，他整理了聊天記錄證據，在省廳準備立案調查安局。
沒了安局這把刀，抓捕陸亭歸案，應該不難。
可秦瀾舟暴利拆遷是真，老城要發展也是真。倘若當場揭發他，破壞這次融資計劃，虹城大片廢瓦礫地，何時才能煥新機？
主會場的燈盞閃得晃眼，林曉有些迷茫。
十分鐘茶歇過後，就是正式的融資簽約儀式。主舞臺已置好一排長桌，由于上午發布會的成功，據說多了兩家意向投資機構。
只見不遠處，盛繁和梁律師交頭接耳，似在商量什麽。
梁大律臉部肌肉微僵，比在法庭上被诘問還要窘迫。
盛繁咧着嘴角，眯着狐貍眼，林曉讀他的嘴形，應該在說Fiona周末有空，這大侄兒就指着他大姨坑。
回來時，他還給林曉帶了一碟巧克力，堆成小山狀，“比利時師傅後廚現做的，秦瀾舟這小子從小就會吃！”
林曉撚起一顆心形黑巧，“梁律怎麽說？”
“秦氏舊城改造項目，按照出資比例，如果第一負責人因法律問題無法履職，就由第二大資方代理，”盛繁狡黠一笑，“正巧，那人你熟～”
巧克力在嘴裏融化，微苦醇厚，林曉想起某人掏空自己的嫁妝錢，都投個她的暗戀對象，“第二大出資人，不會在隔壁等菜吧？”
盛繁點頭，“雖然沈瑾從小不着調，但為人正直聽勸，還有沈家罩着，工作狂沈鳶也一定會幫妹妹打理。”
另一邊，波波頭沈瑾終于等到紅酒燴海鮮，由于鼻子湊太近，掀蓋時熱氣外湧，嗆得她直咳嗽。
茶歇結束，背景音樂改成鼓點，預告簽約儀式即将開始。
剩下的時間不多，刑警小天匿名向北市新聞投稿：
虹市公安局副局涉嫌與地産商沆瀣，暴力拆遷，甚至引發苯罐閃爆，一死多傷；虹城媒體對此保持緘默，只為黑心地産商唱贊歌。
稿件爆點不少，北市新聞主編核實後，一輪過審，直接做成頭版推送。
只不過，北市媒體的影響力有限，無法即刻輻射到虹市。盛繁在社交賬號轉發頭版新聞，可惜他這號剛注冊不久，連大V實名認證都沒有，自然沒有水花。
主會場裏，鼓點聲止。攝影機多角度就位，主持人念着大段大段的頭銜，歡迎投資大佬們上臺。
秦瀾舟站在中心位，笑看鏡頭。
多虧劇宣時，盛繁與女主梁兮然互關。
大明星轉發北市新聞，評論并附照片：我前任助理就是秦氏暴力拆遷受害者，她身中數刀，現在還躺在醫院。
瞬間秦氏地産引爆熱搜，會場私語竊竊聲，漸漸淹沒背景音樂。
臺下不少人比出小臂交叉手勢，向臺上老板示意別簽字。
盛繁把發燙的手機揣回兜裏，搬了兩把椅子，準備看戲。
另一邊，林曉在隔壁宴會廳角落，終于找到波波頭，她兩頰泛着坨紅，嘴唇泛着油光，手裏的紅酒炖海鮮已見底。
時間所剩無幾，林曉只能挽着波波頭，半哄半拽拉回隔壁，路上簡要說明她的使命——緊要關頭，為虹城老百姓謀福祉。
波波頭懵懵懂懂，接過林曉遞來的紙巾，先擦嘴再擦手。
主會場，秘書上臺，附在秦瀾舟耳邊，說明突發危機。秦總面上不顯，仍是偶像的露齒笑，勾手召來石老大，摁住麥克風，安排任務。
盛繁和林曉對視一眼，收到指令，悄悄跟着石老大，出了會場。
随後，秦瀾舟整理領帶夾，清嗓，逐句抨擊網上那些不實謠言。
“網絡造謠，一本萬利。北市借區位優勢，率先發展重工業，如今虹城要走新能源之路，我們的鄰居着急了，” 秦總故意停頓，輕笑一聲。
臺下衆人耳朵豎起，“污蔑我們秦氏地産和公安局有關，怎麽可能？我們公司自始至終，遵循規章辦事，一年到頭撥打110的次數屈指可數。”
由服務生們充當領笑員，會場氣氛回溫，衆人面色輕松了些。
“第二，造謠秦氏暴力拆遷，哎——”秦瀾舟捂住胸口，擰眉，像武俠片裏受了內傷，“大家不知道，釘子戶有多嚣張，網上大明星聲援的那戶人家就是。”
“的确，那住院照片不假，可有圖未必就是真相，”秦瀾舟伸手示意，看大屏幕。
後臺迅速切換成照片，圖中林依依父親揮着刀，面露兇相，阻撓拆遷施工。
“當時林家拆遷同意書已簽好，賠償款也談攏，可真等施工隊到現場，釘子戶出爾反爾，獅子大開口，要八位數，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我們拆遷隊兩個小夥子都被他傷到。”
秦瀾舟這扭曲事實，看圖講故事的能力，讓林曉佩服。
一旁的波波頭，榛子眼發紅， “瀾舟哥—” 意識到哥哥這稱呼過于親昵，她抿嘴改口，“秦總他變了。”
趁熱打鐵，林曉再次給波波頭吹耳邊風，“所以，我們需要沈瑾沈總。”
波波頭兩手捂着發燙的臉，思考着提議的可行性。
憑借秦瀾舟一席話，會場氛圍恢複輕松愉快。
先前臨時下場的投資大佬，又談笑風生地上臺，準備簽約，畢竟誰也不想錯過新能源應用的藍海。
全場安靜，只聽得鋼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秦瀾舟單手插兜，嘴角翹向上的弧度不摻假。
“非常感謝各位～本次融資計劃超額完成，共計28.5億人民幣。我們秦氏全體員工，定會夙興夜寐，帶領大家共建新虹城！”
聚光燈下，秦瀾舟光彩奪目，臺下掌聲如潮。
很好，秦總的表演就到此結束，林曉給盛繁發送信息，“行動開始。”
衆人舉杯共飲之際，梁律垮着臉，腳上宛如挂重鏈，一步一步上臺，站定後，調高桌上麥克風。
“打攪各位慶功，梁某深感冒昧，只不過本所接到多起委托，起訴秦瀾舟及其秦氏地産，故意傷害、故意殺人，以及尋釁滋事。”
林曉通過手機隔空投送，向在場衆人發送，秦氏施工隊對老弱居民拳腳相加的動圖。
見紋虎小弟提腿往臺上沖，秦瀾舟伸手攔住，低聲呵斥：“大庭廣衆，收起你的流氓作風！”
“梁律，秦氏地産也是你們律所的老客戶，你被刺我，收了多少好處？” 秦瀾舟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分文未取，”這句真話梁律說得苦澀。
下一波隔空投送，林曉精心挑選了幾張秦總和安局密會合照。
“秦總大方，上月還給虹城公安局長送了套洋房，如今安局正在接受省廳監察，到時又多一個行賄罪，”事已至此，梁律只能挺直腰杆繼續。
樓下的秦氏大廈，浩浩蕩蕩來了一波人。隊伍前頭是賭場四當家應天齊，拇指粗的金項鏈，在層層輪胎脖上，來回晃蕩。
“朗哥叫我來幫個忙，人在哪兒？”
盛繁指了指緊閉的員工休息室。
打架，還得找專業的。不出三分鐘，應天齊便公主抱出鄭工，透過門縫，見石老大和他手下都被打趴在地。
鄭工面色煞白，指尖微顫，像是一片秋日殘葉。
人是救出了，只不過看樣子，他是無法當衆揭發秦氏暴力拆遷，苯罐閃爆。
盛繁從兜裏掏出一瓶冰可樂，這還是林曉特意在宴會廳裏拿的，“還得麻煩四哥，跟我上樓坐坐。”
應天齊法令紋內凹，不情不願答應，畢竟這小明星搶了朗哥喜歡的女人，沒法給他好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