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光
季家主到最後都沒能說清楚為何那人一定會來找季明光,但他的話足以讓陸其聲同意他的請求。
從不甘心不相信的想見一面到為了弄清楚原委的非見不可,陸其聲想的很清楚,自然答應的痛快。
當然他還是提出了要求,“若是他真的來了,就請季家主将一切和盤托出,若是他沒來,我對季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也沒不會過多追問。”
“有勞陸公子。”季家主一向老奸巨猾,有話不會明說,這看似客氣的話便代表他答應了。
季家的主家雖然與王家一樣都在在洛陽,但不同之處在于王家是在洛陽發的家才定居于此,而季家主的祖籍便是洛陽,而且祖上還是官戶。
季家能與官府有合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取于此,雖然季家祖輩後面家道中落過,很長一段時間都失去了祖上的榮華,但到了季家主這輩好歹是撐起來了,還發揮祖上的餘熱跟官家打好了交道。
陸其聲對各家的事都略知一二,季家這事也算不是秘密,自然是門兒清,畢竟季家主最看重的就是這祖上的積攢,與李家王家所求皆是有所不同。
季家主将陸其聲親自帶到季家,為了讓他放心,當着他的面叫來府中管事叮囑一番,并讓下人将季明光帶來。
在前廳坐着等那位小少爺來的時候,下人為陸其聲端上來了茶水。他只是掃了一眼,對經過他人手的東西并不信任,放一旁等着茶涼。
“爹,你找我什麽事?”
沒過多久,一個白白胖胖,但滿臉怯弱的小胖子進來,對着季家主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但看見主位旁邊的陸其聲時眼裏閃過疑惑。
季家主的客人向來很多,能坐這邊的大多都是叔叔伯伯輩的,對方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他看着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不等季明光詢問,季家主開口了,“明光,這位是陸家的陸知公子,你應該認識,我就不多做介紹了。”
季明光聽見這話時,臉上的肉都抖了抖,不太想相信地确認道:“陸知?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因為你的命在我手裏啊,小胖子。”陸其聲看見這張臉頗具喜感的臉,頗為惡劣地笑着開了個玩笑。季家主是會養兒子的,多年不見,這家夥是越發圓潤了,而且看起來依舊不聰明。
聽着對方話裏的意思,好像是他爹把他賣了一樣。季明光下意識地朝季家主投去求助的目光,不敢确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季家主扶額,解釋道:“明光啊,是這樣的,最近外面不太平,為父便委托陸公子來保護你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你和陸公子要好好相處,不要到處亂跑,讓為父操心。”
“爹,我就待在家裏很安全的,還是不要讓陸公子操心了吧。”季明光笑容勉強,不敢用目光看對方一眼。
季家主好不容易請人過來,自然知道此事的輕重緩急,不會同意,無論季明光如何撒潑都沒有用。
陸其聲就那樣悠然端坐着看父子倆的互動,心裏不免有些嫌棄,他沒記錯的話,季家的這個小胖子比他大兩歲,在地上滾的時候怎麽這般不要臉?
“陸公子,見笑了。”季家主歉意一笑,讓兩個下人強硬地把季明光拉了起來。他沒想說這小子因為外人在還收斂了許多,沒耍出姑娘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大概是怕挨打吧。
季明光如此忌憚陸其聲的原因作為父親的季家主自然是清楚的,小時候跟着李蒙混沒學好,後來陸其聲支愣起來了,對所有人都記着仇,挨個揍了過去。然後他還不知悔改跟着那群人,陸其聲跟他們對上時,就算他只是混個面熟也沒少挨揍,臉上一片紅的哭着跑回來。
季家主為這個沒出息的兒子操碎了心,季明光哭着跑回來就算了,別人一叫又跟着跑出去,直到後來才徹底與那群同樣不着調的世家斷絕來往。
陸其聲聽見季家主的話不甚在意地點頭,這場鬧劇對于他的正事來說無傷大雅。季明光不是李蒙那種喜歡作天作地的主,不會惹惱他,不然他也不會答應季家主的請求。
季家主身為一家之主,現在又正值多事之秋,自然不會像自己的傻兒子這麽閑,将事情辦妥後他便匆匆告辭了。
“季公子,多多關照。”
陸其聲起身時拍了拍季明光的肩膀說了這麽一句話,把小胖子雙腿吓軟了,要不是兩只手臂都被下人攙着,這會指不定滑到地上去了。
等季公子緩過勁來的時候,發現陸其聲人已經不見了,又是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問:“他……他人呢?走了?”
“陸公子在屋子上面,那裏視野開闊哦,更能保護公子的安全。”季家家丁聞言回答道。
這麽說他豈不是一直盯着自己?季明光聽見這話,剛鼓起來的勇氣又洩出去了。好在季公子武藝平平,根本感受不到陸其聲的存在,沒面對面見到人他的心裏也就有所安慰,很快就将這事抛之腦後。
外面李家主找兒子快找瘋了,季家這邊卻一派風平浪靜,好像根本無事發生。
季明光被困在家裏時間長了,覺得自己安全了,便按捺不住自己躁動的心,不顧下人的勸阻硬是想要出去走走。
“家主說了,沒有他的吩咐,公子你不能随意出門。”看門的為難道,一臉苦相。
“我不聽,我不管,我就是想出去,附近走走走都不行嗎?”季明光堅持自己只要帶夠了人,那就是安全的,跟看門的據理力争。
不等看門的下人再勸,一道聲音飄然落了下來:“讓他出去。”
“你……你你不是走了嗎?”季明光正要感激對方,聞聲看過去看見不知何時落在他後面的陸其聲,頓時結巴了。
陸其聲沒有理會他的反應,越過他看向還在猶豫的下人,不容置喙地說:“季家主将季公子的安危交付于我,我自會全權負責。”
“那好吧,那就有勞陸公子多多看照公子了。”看門的一咬牙,側身讓出了門。
這時候季明光又掉鏈子了,頗為底氣不足地說:“那我還是不出去了吧?”
“不行。”陸其聲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對方,就算對方今日沒有一時興起想要出去,他也要帶對方離開的,不過是比預計提早些罷了。
季明光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他不知道陸其聲的想法,也不清楚他們其中的算計,只恨自己今日不該管不住腿。
陸其聲帶季明光出了季家,一個多的下人都沒有,讓季公子感到十分害怕。
對方身上的氣息有些壓抑,季公子不敢開口說話,害怕遭到一頓暴打,但又管不住自己胡思亂想的心。
陸知就帶他一個人出來,該不會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打他一頓吧?不對啊,這路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季明光跟了陸其聲一路,只感覺路彎彎繞繞的,等他将自己從思緒裏拔出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離家越來越遠,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想幹什麽?我要回家!我要跟爹說……”“反應過來的季明光停下腳步,害怕地喊出聲。
陸其聲回過頭發現這個慢半拍的小胖子,不耐煩地皺了一下眉頭,把季明光剛鼓起來的勇氣又吓沒了,連跑的想法都不敢有。
“想活命就跟我過來,季家主現在自身難保,可沒空管你。”他下達最後的通牒,不聽話就直接動手,收拾一個小胖子還不簡單嗎。
“你……你說什麽?我爹怎麽了?”季明光聽清楚對方的話,心裏頓時冒出來許多可怕的念頭,連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起了轉。
心情煩躁的陸其聲懶得解釋,直接威脅道:“他現在沒事,再不過來的話,你就要有事了。”
聽到這話,害怕的季明光這才乖乖地跟了過來,心裏做好了對方将他暴打一頓然後賣掉的準備。
陸其聲将人帶到一處偏僻的胡同裏,扣動牆壁上的暗門,牆面在季明光瞪大的眼中緩緩打開了一道口子。
“進去,我沒來之前,你不要出來。”陸其聲輕輕推了一把發着愣的小胖子,看見季家主把兒子養成這副憨傻的樣子,他叮囑道,“裏面吃的喝的都有,實在憋不住了就睡覺,聽見沒?”
季明光傻傻地點頭,然後就被推了進去,看着那道門一樣的牆在自己的眼前緩緩合上。
裏面的空間狹長,窄窄的櫃子裏堆着許多吃的,別說夜壺了,連床都鋪好了放在那,就等着人入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裏一看就是有心人準備好要讓人在這裏住很長一段時間。
季明光有些疑惑地四處摸索着,不太明白爹的用意,家裏的一切看起來都挺好的,為什麽要讓他躲起來?難道季家會像別人一樣,突然負債累累,被人找上門嗎?
想到這裏,他的心又焦慮起來,不得不扣着牆面輕聲喊:“陸知?陸公子?陸大哥?”
聲音細若蚊吶,外面無人響應,他只能焦躁不安地扣起了嚴絲合縫的牆面。
他想出去,他好想出去。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裏不斷吶喊着,耳邊一片死寂,那道聲音卻随着他不斷走動越來越大,幾乎要沖出他的心髒跳出口。
季公子打小腦子就有點問題,他常常聽別人這麽說自己,說大戶人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點病在身上,他爹卻告訴他只要是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病,只是有些人病的不明顯罷了。
所以他只跟那些病的明顯的一起玩,就比如王林和李蒙,他們病的最明顯,光看面相都能看出來,雖然他們都不承認。
不,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季明光抓着腦袋有些痛苦地回想,直到那件事發生後,他看見那些人瘋狂又醜惡的嘴裏,只覺得他們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都沒救了,又是惡心又害怕地跑了,便再也沒跟他們來往過。
後來無論是王家滅門還是李蒙失蹤生死不明的事他都聽說過,所以爹才會讓他待在家裏,說不那麽做的話就會跟他們一樣突然病發被人抓走的。
他們都有病,所以他們都死了。
這個想法從他的腦子裏轟地炸開,他扣牆的動作随着停止了,随即在狹窄的房間裏瘋狂翻找起來。
他沒病,他要出去,那些有病的都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