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宋知意和劉琉商讨幾番後, 終于定下了解決方案——
那就是讓宋知寓坐實這個人設。
如果能再來幾次“巧合”加重大衆認知,那麽以後每出現一次塌房都很有可能會被聯系到宋知寓身上,幾乎是白給的熱度。
現在唯一的難點, 就是怎麽提前錨定快塌房了的藝人, 再把宋知寓送過去湊熱鬧。
劉琉狀似為難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得到了宋知意一句高深莫測的答複:“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我會派人去查,屆時給你名單, 你安排小魚的行程。”
劉琉肅着臉點頭,又看着宋知寓測了體重和體脂,和他定了試戲的時間才離開。
抽油煙機的維修師傅這會兒也到了, 伴随着修理的聲音,宋知寓問:“姐,你要派誰去查?不是還沒來得及養水軍和狗仔嗎?”
“我派我自己去查。”宋知意正在給劉琉轉這次輿論的處理資金,手一抖多加了個零,她也懶得改。
放下手機,宋知意旋開鋼筆筆帽,随便拿了個普通筆記本,憑記憶把以前看到的塌房藝人列了個名單。
一個一個找有些費時,效率也低, 好在前幾天她剛幫宋知寓篩選過劇本,對于哪些人會塌還有點粗略印象,忙了小半鐘倒也列出了四五個名字。
名單大致有了,接下來找個合适的時間交給劉琉就好。
宋知意放下紙筆, 起身伸了個懶腰, 招呼着球球進電梯一起上了二樓。
送走維修師傅後,宋知寓就去了健身房和教練打着視頻鍛煉, 這會正在平板支撐,看到她過來還不忘龇牙咧嘴地故意作怪。
宋知意沒理他,徑直去了隔壁房間,這是她小時候的練功房,不過閑置許久,球球來了之後他們買了不少東西都堆在了一樓大廳,林姨忍無可忍,把這個房間收拾了出來,現在俨然成了完美的貓房。
原本放練功服的衣櫃現在擺着滿滿當當二三十件小衣服,連牽引繩都有七八種,邊櫃裏更是塞了不少貓玩具和貓零食,如果不是怕吃的過期,這數量很有可能還會再乘個二。
不過這些東西畢竟還是在櫃子裏,要說這個房間裏最顯眼的東西,除了落地窗旁的五層貓爬架外,還得是正中央那個巨大的“貓窩”。由于這個叫貓窩的東西尺寸過于龐大,她一般是稱之為小帳篷。
這是宋知寓網上買的,說很可愛,結果收到後才發現球球根本不睡貓窩,更別提這個足以容納兩個成年人的小帳篷了。
宋知意拿着梳子盤腿在小帳篷邊緣坐下,招呼着球球過來梳毛,立秋後雖然體感氣溫沒那麽高了,但球球畢竟是長毛貓,還是一顆行走的巨大蒲公英,沒一會就梳下來幾團浮毛。
“還好我媽不在,不然這些毛可夠她受得了。”說着,宋知意手下動作一頓。
是啊,雖然爸媽出去旅游了,但早晚都是要回來的,而且再過兩周就是小姑的祭日,到時候球球怎麽辦?
宋知意憂心忡忡地開了個罐頭,喂過貓出門去了隔壁。
“我說姐,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宋知寓正在做拉伸,額頭有些細汗,“你是不是有點忘了,這貓是南風的。”
“……”還真有點忘了。
宋知意輕咳一聲,找補道:“他家裏不是還沒收拾好嗎。”
“應該也差不多了。”宋知寓拉伸完又去旁邊拿了罐能量飲料打開,“對了,媽有說他們哪天回來嗎?”
“還沒,我昨天發的消息還沒回複,應該是又跑到哪個沒信號的……嗯?回電話了。”
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宋知意接通打了個招呼,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她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好。
“嗯,好,我知道了……拜拜。”
宋知寓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忙問:“怎麽了?爸媽難道出事了?”
宋知意揉了揉額角,兩手拿着手機噼裏啪啦打字:“沒出事,但他們說小姑的祭日趕不回來。”
“為什麽,不是還有一周多嗎?”
“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宋知意眉眼很冷,撥了個電話,“賬戶已經發過去了,幫我查一下這兩個賬戶一周內的流水,并持續跟蹤。”
對面辦事效率很快,賬單很快發到了手機上。宋知意看完,緊皺的眉頭稍松。
“怎麽樣?”宋知寓這會鍛煉也不做了,搬了個瑜伽球蹲在旁邊。
“還算正常,”除了消費有點高外,宋知意接着道,“确實是在暹羅國沒錯,沒被抓去嘎腰子。”
宋知寓松了口氣,問:“媽電話裏就沒說點別的?”
“說了,但還不如沒說。”宋知意回憶道,“爸在旁邊插話,說他們好像要去什麽什麽廟,信號很差,我也沒聽清。”
“廟?爸媽什麽時候還變得迷信了,小姑去世後他可把家裏的財神爺畫像都給撕了。”
宋知意也想不明白,明明她爸爸是最恨這些的人了。
至于痛恨的原因,還要從小姑的意外去世講起。
那時她和弟弟還沒滿六歲,家裏很是愁雲慘淡了一段日子,她還記得有天爸爸曾抱着媽媽哭過一場,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小姑的死不是意外。
雖然沒有證據,但她爸爸心裏還是懷疑柳家,為了調查無奈與柳家虛與委蛇,結果小姑去世還不滿半年她就險些在柳家出了事,從那之後他們和柳家徹底斷絕了關系。
也是在那次之後,她被帶着改了姓,而她爸則把姓和名字都改了——随母姓景,名字則是奶奶還在世時給他取的小字,單名琛。
柳家老頭子也因此暴怒,對宋家的生意圍追堵截、不留生路。好在她爸媽扛下來了,前幾年發現整體行業處于頹勢決定收手前,也沒忘狠狠坑了柳家一把。
這一切的源頭說起來看似是小姑的死,但其實應該是柳家背後請的那個“大師”對小姑的判詞——災星。
宋知意思考時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微微向下,看着很冷還有點兇。宋知寓只能在手機上和教練解釋了下訓練暫停,坐在一邊安靜如雞,只覺得這段時間過得比他做平板支撐時還慢。等了不知多久,才聽到她姐發話:
“你還記得小姑是怎麽死的嗎?”
宋知寓一怔,很快答道:“記得,在海灘玩的時候出了點意外,被……”
“溺亡,”宋知意打斷他,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聲音很沉,“我被綁架那次,也是被綁匪丢進了河裏,如果我沒活下來的話,豈不是和小姑一個死法?而且,我們都被那個大師判為了‘災星’。”
“那次難道不是意外嗎?而且柳祈梵也被綁走了啊?”宋知寓表情有些懵。
“是啊,他的目标明明是柳祈梵,為什麽要多帶我這麽一個累贅呢?”
尾音搖搖晃晃,消失在寂靜的空氣中。
據爸媽說他們當時是在河岸邊發現她的,問過柳祈梵後猜測可能是綁匪怕他搬救兵回來,于是為了盡快逃脫選擇将她扔進河裏溺亡。
宋知意因為生病記憶缺失大半,自然被這段說辭說服,經過這麽多年的記憶修正,她早就以為事實就是這樣。直到上次不小心弄壞人設卡冊,腦子裏多出了一些新的記憶。
多出一段記憶的感覺就像一本讀過數次的書忽然增添了幾個段落,知道有這麽個東西,但詳細的內容又說不出來,平時沒事也想不起來去找,也就這會兒記憶被相關的話題所引動,宋知意才成功精準定位。
被綁架後柳祈梵是逃走了沒錯,她也确實被綁匪扔進了河裏,最後閉氣順着水流逃脫。但可疑的是,綁匪并沒有離開,而是發現她沒死後一直在山林裏搜尋,試圖找出她的蹤跡。柳祈梵跑了他都沒這麽急。
找她幹什麽?她又沒看到綁匪的臉,在柳家的地位也沒柳祈梵重要。除非……
宋知意冷笑一聲,說:“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我。”
得到正确答案,一切疑點都迎刃而解。難怪柳祈梵能跑得這麽順利,而且有時間和小女孩送定情信物都沒空幫她這個妹妹報警,原來是他根本就沒想過救她,甚至連他的存在都只是個遮掩真相的幌子。
這幾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宋知寓還在盡力梳理邏輯,就見他姐已經轉了話題。
“說我是災星、和告訴柳書楠要和枝小姐聯姻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是吧,”宋知寓茫然地撓撓頭,“柳家應該就供奉了這麽一位,姐,是需要我幫你打聽一下這人嗎?”
見姐姐沒回話,還是一副冷臉,宋知寓試圖順毛捋:“你別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麽災星,明明是福星,不然柳家現在怎麽又想盡辦法地要和你做一家人呢。”
一家人……能想到這種偏招,柳家內部很可能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變故。
既然如此,那她可要幫他們再扶幾個對手出手了。
“呵。”
姐姐終于笑出了聲,宋知寓卻嘴角抿了抿,默默挪遠了至少三米。
*
十月七號,國慶長假結束,大街上的人流一夜之間少了不少。
天空陰沉沉的,飄着星點小雨,宋知寓手裏拉着個小行李箱走在墓園,要不是一身黑的打扮和手裏的黑色大傘,看着簡直像個誤入的游客。
宋知意停下腳步,把懷裏抱着的向日葵靠在墓碑上,拿着棉巾仔細擦着墓碑上的水跡和薄薄的一層塵灰。
兩人照常和小姑說了會兒話,宋知寓看看天色,總覺得這雨可能要下大,把傘放下說:“姐,你先陪着小姑,我去把給小姑帶的東西送過去。”
宋知意應了聲“嗯”。
說是送過去,其實也就是在公墓指定的地方焚燒。至于他手裏拉着的那個行李箱,裏面滿滿當當都是給小姑帶的東西。除了冥幣還有小說、漫畫、碟片和專輯,全是小姑生前喜歡的東西。
“這漫畫後面的劇情都這麽離譜了,我覺得您應該不愛看了,還帶了點新漫畫待會一起燒給你,小姑你看了覺得哪個好看記得告訴我。”宋知寓說着嫌棄地把《死神小學生》丢進火堆。
焚燒的味道不是很好聞,他戴了口罩還不夠,又攏起衣領把腦袋鼻子都罩了進去,從後面看就是一堆黑色的不明物體。
“嚯,這怎麽還有個箱子?”
有新的人進來,感嘆了一句,宋知寓掀開眼皮瞟了一眼,被煙熏得啥也沒看清。
“哎呦,別管什麽箱子了,趕緊燒吧。”
聽聲音倆人是一起的,而且後面那道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着急什麽,女人家真是怕東怕西的,不成事。”男人罵了一聲,随即響起打火機的聲音,“啧,這什麽破紙,怎麽還點不着。”
“都說了別買這麽便宜的,都是壓了幾年的舊貨,你看看,現在怎麽辦,悅悅她……”
“怎麽辦?不燒了!”男人罵罵咧咧地把手裏的冥幣往地下一扔,“**養的**,養她那麽大不乖乖給老子賺錢還玩自殺,我**燒個屁,反正她個**的在下面也餓不着,我給她找的那個老公家裏可有錢着呢,要不然也不會出這個數買她。”
“可是,可是……”女人有些猶豫。
“可是什麽可是,外面記者還等着呢,待會哭大聲點知不知道?”
男人拉着女人,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蹲在地上當石雕的宋知寓緩緩轉過頭,這次終于看清了兩人的背影。
他遙遙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紙錢,轉頭看向面前的火堆,聲音有點啞地說:“小姑,要是你在下面遇到了一個叫溫悅的小姑娘,把錢分給她點,明天我再來給您燒……”
*
送葬儀式過半,溫母抱着小小的粉色骨灰盒,泣不成聲。
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們也一臉肅穆,送別這個過早離開的小天使。
“我的悅悅,你好好的去吧,可不要,不要……”
溫瑛抱着壇子哭倒在地,雨也在這時大了起來。
“阿姨,您沒事吧?”石語夢跨步過來,想把人扶起,然而左手還撐着傘,不好發力。
“她啊,就是太傷心了,”何俊豪把溫母拉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是我這個做後爸不中用,沒保護好悅悅,讓她被學校裏的渣滓欺負了去。才會、才會想不開,悅悅啊,都是爸不中用,你要是怪就怪爸……”
石語夢眼中閃過一絲尴尬,默默退到人群後排。
她和溫悅同是童星出身,雖然自己比她大了幾歲,但溫悅從小早熟,兩人關系還算不錯,也因此,她曾聽溫悅抱怨過,何俊豪這人是個賭徒,溫悅賺的錢大半都去給他填了無底洞。
這次溫悅在家自殺,溫瑛和何俊豪給出的理由是在校被霸淩,但她明明一次都沒聽溫悅說過,甚至每次說起上學溫悅都是向往的語氣,如果她因為被霸淩而自殺的話,不該是那種反應才對啊。
可她爸媽似乎也沒理由隐瞞她的真實死亡原因……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溫悅……有個重名的,應該是這個吧?】
誰在說話,都不尊重一下死者的嗎?
石語夢咬了下唇,有些生氣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裏站着一對身姿高挑的男女,都是一身黑,撐着黑傘,腳下還立着一個行李箱,女人低着頭,手中似乎抱着個藍皮的筆記本在翻。至于男人……
石語夢和他對視一眼,互相點了下頭,然後就将頭轉了回去,眉頭輕輕皺起。
是宋知寓。他怎麽會在這兒,為了告別溫悅?剛剛的聲音又是什麽意思?
沒等她想出個結果來,就聽到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淦!這一家子人可真不幹人事,溫悅從四歲開始給他們賺了一輩子錢,被他們逼死了都不得安生,竟然還弄了個裝面粉的骨灰壇混淆視聽?】
面粉?
石語夢反應不過來似的眨了下眼,随即臉色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