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44章

“讓我們歡迎, 女主角出場!”

音樂節奏驟然變快,路齊志及父母站在舞臺上,以期待的目光看向宴會廳緊閉的大門。

一秒, 兩秒, 三秒……十秒。

無事發生。

座席上逐漸響起竊竊私語, 司儀臉上的職業微笑幾乎要維持不住, 又拿起話筒說:“看來我們的女主角有些害羞,大家鼓鼓掌, 給她加加油如何?”

席間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音樂聲也随之變大。側門拉開,一個打扮休閑的男人匆匆走進來, 朝着司儀和路齊志父母低聲說了什麽。

顯然那不是什麽好消息,很快,話筒被關閉,交響樂團的演奏聲越來越大,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任誰都能看到花花綠綠的燈光下,他們難看的臉色。

很快,路齊志跟着男人匆匆離開,沒過多久, 路家父母也相繼離開,只剩司儀在苦苦支撐,而許家幾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訂婚宴到現在, 幾乎成了個笑話。

宋知寓對這麽結果倒不是很意外, 甚至接受良好。

因為早在上半年,他和許藝柏錄制節目時, 就曾不小心聽到過許藝柏和許亦松在衛生間的**現場。

那次之後,他就對外面的衛生間有了PTSD,過了足足半年才調理好。

晃晃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去回憶,宋知寓抿唇看着手機,又發了一條催促的消息。

方才他也出去找了一圈,但連姐姐和祁南風的衣角都沒找着,只能留在宴會廳等他們回來再一起離開。這破地方他真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舞臺上司儀不知又說了什麽,席間響起零星幾下掌聲,宋知寓放下手機跟着拍了兩下,以憐愛的視線看着舞臺上的悲催打工人。

這整個宴會廳裏,估計沒人比他更想離開了。

“麻煩借過。”

身後響起模糊的說話聲和椅子挪動的聲音,被音樂聲掩蓋,有些聽不真切。

宋知寓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祁南風護着宋知意穿過人群走過來,終于松了口氣。

“你們怎麽才回來……” 人走近了,他才發現兩人的表情都有點不對。

祁南風就別說了,總是冷着張臉,這會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只眼神有些發飄,一副受了什麽沖擊的樣子,勉強還算正常。

宋知意就有些奇怪了,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光影閃爍,襯着一張臭臉多了些詭異,嘴角用力抿着,步子邁得很大,不看眼睛就是一副要找人幹架的模樣,要是看眼睛的話,則活脫脫一只迷途小羔羊。眼睛裏的迷惘多得都快溢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怎麽說呢……他們這狀态,他好熟悉。

聯想到消失了半天的許藝柏,宋知寓忍了又忍,還是用胳膊肘戳了戳祁南風,語氣隐晦地問:“你們不會,聽到什麽不該聽的東西了吧?”

“沒有,”

“那還好……”宋知寓松了口氣。

“但看到了。”祁南風不緊不慢地補了後半句。

“……”默了默,宋知寓發自內心地說,“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祁南風深表同意,對此,宋知意表示:“走,為什麽要走?”

“宋小姐,這是一位姓于的先生讓我給您的東西。”賈珍珍捧着一個藍皮筆記本走過來,笑容恬靜。

“謝謝。”宋知意接過筆記本,随便翻開一頁,右手拿着筆大喇喇就要往上寫名字。

“!”宋知寓猛地撲上去拽着筆,小聲說,“不是,我們回去再看不行嗎?”

雖然不知道心聲會公放,但這種在當事人面前吃瓜、還是熟人瓜的行為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過于超前了。

“不行。”宋知意不為所動,握着筆的手青筋暴起,硬生生逆着宋知寓阻攔的力道,在紙上落下歪斜的“許藝柏”三字。

【還好許藝柏是藝人,不然我都不知道這瓜該怎麽吃。】

“?!”祁南風本來以為他們只是在打鬧,聽到心聲響起,頓時打了個激靈,飛快脫下外套往宋知意頭上一罩,“你姐喝醉了,看好她。”

“你要去哪?”宋知寓被飛過去的外套拉鏈打了臉,揉着腮幫子問。

祁南風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仔細叮囑:“……我去找點醒酒藥,記住,她喝醉了,誰來都這麽說。”

這一塊坐着不少娛樂圈的人,宋知意喝醉了勸不住,一心要在這扒許藝柏的瓜,沒算出什麽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把這些事情揭露,那簡直是把許路兩家的臉壓在腳底下踩。

不過還好宋知意的心聲公放時都是3D立體環繞,根本聽不出聲源,附近坐了這麽多女生,光線又暗,一時半會應該懷疑不到她身上。

祁南風思襯着,邊往外走邊撥了個電話,那邊很快接通,陳玉寧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喂,小風?”

“小姨,”祁南風語速很快地說,“我這邊出了點事,許藝柏她……”

啪一下,燈光大亮,司儀松了口氣的聲音在舞臺上響起:“好事不怕晚,姻緣不懼遲。我們的女主角終于姍姍來遲……”

噔噔噔噔——

樂曲驟然一換,宴會廳的大門霍然打開,站在門外的不是許藝柏又是誰?

話筒裏,陳玉寧似乎是走了幾步,然後說:“你是想問她怎麽一直沒來?這事兒我回去再跟你說。”

“嗯……”祁南風已經沒心思去聽她在說什麽了,挂斷電話立刻原路返回。

許藝柏為什麽這麽久沒來,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把宋知意這個活人八卦大喇叭藏起來。他們可是在許藝柏的必經路線旁邊!

“你好,”深吸口氣,祁南風對着宋知意旁邊坐席的女生露出微笑,“我們可以換下位置嗎,她喝醉了,這樣我方便照顧。”

那女生眼睜睜看着宋知意磕了一盤子酒心巧克力,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宋知意頂着外套緩慢轉着腦袋往旁邊看了一眼,見是祁南風又把腦袋轉回去,皺着眉很認真地看着人設卡冊。

【字好多哦。】

心聲不滿地響了一下,又很快消弭。

祁南風卻是松了口氣,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就還好,這場訂婚宴都辦成這樣了,應該很快就會結束,只要撐過這一段時間。只要能撐過這一段時間。

把所有心神都放在宋知意身上的祁南風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隔壁桌,有幾位藝人隐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早就聽說宋知寓身邊有一位“高人”指點,看來,他們這是趕上現場了。

——

許藝柏紅着眼圈,站在宴會廳門外,身上酒氣沖天,為了遮掩這股味道又噴了不少香水,熏得人頭暈。

許父擡起一只手在鼻前扇了扇,另一只手則一直鐵鉗一般牢牢抓着她的胳膊,聲音疲憊滄桑:“別再任性了,放過我們吧,也放過自己,放過你哥哥,聽話,啊。”

許藝柏沒答話,眼底又浮現出水光,她眨眨眼,側頭越過許父往右邊看了一眼。許亦松靠牆閉眼站在那,身姿落拓,西裝外套的扣子歪了一個,頭發也沒有好好打理,整個人頹廢到了極致。

[這是最後一次了。妹妹,我允許你最後放肆一次,但這次過後,就去過你應該過的生活,好嗎?]

想起許亦松在小花廳勸她回來的話,許藝柏蒼白着一張小臉,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精神顯然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我說過我們可以遠走高飛,去國外、去山嶺鄉間、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可割舍不下這裏的一切的人是你。既然這是你想要的結果,那我就成全你,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我會一直看着你,我的哥哥。

大門在眼前緩緩打開,許藝柏閉眼做了個深呼吸,再睜開時,臉上已經挂上了淺淡的微笑。她微微揚起下巴,以女王一樣的姿态,一步步踏上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為她準備好的道路。

【字好多哦。】

“?”許藝柏腳步慢了下來,微微垂眼,用餘光掃了一圈。

誰在說話?

【雖然隐隐約約有猜到,許藝柏肯定是因為戀情不被接受才被逼結婚的,但我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已經在一起快十年了。】

是誰?她怎麽會知道這些細節?而且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許藝柏楞在原地,眉宇間露出思索。

“趕緊走。”許父擡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爸,我……”

“快點,”許父臉上挂着歉意的笑,對賓客點頭示意,同時嘴唇翕動,語氣卻是和表情全然相反的冷硬,“你非要讓我這張老臉丢盡嗎?”

“……好。”許藝柏略微一垂眼皮,沒再多說什麽。

爸,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她想。

心聲又起,聽着十分真情實感地說:

【許藝柏多大年紀來着?比我大五歲還是六歲?記不清了,不過,他們真的好長情哦!】

祁南風:“……”

現在是感嘆這個的時候嗎?

椅子靠背很高,宋知意這會腦袋上還頂着外套,人也懶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從後面看只能看到半截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根本不會覺得那裏有人。

祁南風心累地閉了下眼,側過身子,努力地從側面擋住宋知意。

現場聽過不少次宋知意的外放心聲,祁南風差不多已經摸清了規律,只要許藝柏保持正常走路速度,最多不過半分鐘,就能走出心聲籠罩範圍,而且,宋知意還沒爆出什麽猛料,待會轉移她的注意力把人帶走就好。

然而,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事與願違也是常态。下一刻,宋知意就爆了個猛料。

【許亦松和許藝柏這倆人是誰先主動的啊,明明是親兄妹,怎麽會……】

別說了!

祁南風伸手,下意識想捂住她的嘴,手伸到一半,又意識到這樣做沒用,硬生生轉了向,伸向手邊的瓶子,沒等碰到,側方就伸來一只手,牢牢握住他的。

“祁、南、風。”宋知寓一字一頓,眼睛裏幾乎要燃起小火苗,“你想幹嘛?”

他看了很久了,祁南風一直盯着她老姐看!還想上手!

【幹嘛,這倆人要打架啊,要打去練舞室打。】

宋知意擡眼看看眼前正在角力的兩只手,伸手握着一邊一個把它們分開。

祁南風的手指顫了顫,又伸過去,在宋知寓警惕地目光中越過一無所知的宋知意,然後拎起她右手邊的可樂瓶,擰開蓋子幫她續了可樂,又給自己倒了半杯。意思很明顯。

“哼。”宋知寓撇了下嘴,雖然不是很相信,但到底沒再發難。

“好幼稚哦。”

宋知意搞不明白這兩人在幹什麽,随口抱怨一聲,忽又覺得有點熱,右手把身上的外套扯下來,團巴團巴兩手抱着,幹脆就着這個姿勢閱讀人設卡上的信息。

“……”祁南風吞了口可樂和紅酒的混合物,嘴巴裏的味道很奇妙,心裏卻悄然松了口氣。

雖然出現了一點小小意外,但至少把宋知意的注意力轉移了,許藝柏也走出了心聲範圍,危機勉強解除。

然而,過了不到十五分鐘,他就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

只要事情還沒塵埃落定,那便皆為變數。

*

臺上,一群人呱呱呱說着客套話,臺下,宋知意困得腦瓜子一點一點。

關于酒心巧克力裏面夾得到底是什麽,宋知寓已經去問過了,得到的答案是伏特加。

據說是布置場地的人拿錯了,現在已經全部更換完畢,但也已經晚了。

宋知意這會酒勁還沒消,臉蛋像曬飽了陽光一樣泛着酡紅,面前擺着攤開的人設卡冊,那件外套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背上。

祁南風和宋知寓坐如針氈,雖然擔心的角度不一樣,但都着急離開。終于,臺上雙方父母和兩位主角都發言完畢,席位上開始上菜,兩人齊齊舒了一口氣,打算就此離開。

啪——

人設卡冊被合上,帶起一股涼風。宋知意睜開迷蒙的一雙眼,嘟哝一聲:“可以走了嗎?”

宋知寓點了下頭,擡起屁股剛想站起,就聽到臺上,路父拿過話筒忽地說了句“請大家稍安勿躁”。

他又坐了回去,悻悻道:“再等等,快了。”

宋知意晃晃腦袋,只覺得眯了一會兒後非但沒有醒酒,腦子還更懵了,她呆呆坐着緩神,看着莫名其妙開始沿桌敬酒的許藝柏和路齊志,問:“那個男的是誰,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路齊志啊,”宋知寓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說,“你不是看過他的照片,之前南風沒過來的時候跟他站着說話的那個也是他。”

南風?宋知意機械般轉頭,盯着身旁那張漂亮臉蛋看了一會兒,最後篤定地說:“不記得了。”

頓了頓,又道:“路齊志我認識,我說他身後擋酒的那個男人,是誰來着?”

“我看看,”宋知寓今天倒是戴了隐形,很快給出答案,“胡天崚,我記得和路齊志好像是大學同學吧?”

“胡天崚……”不止長得眼熟,這名字聽着也耳熟,但她現在的CPU明顯有些罷工,半天檢索不到對應場景,于是宋知意又問了句,“誰來着?”

“就那個誰,”宋知寓壓低聲音,還做賊般左右看看,“就我錄戀綜的那個男嘉賓,那個小0。”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用的氣音。

宋知意恍然大悟,絲毫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喔,原來是那個小0啊!”

“……小點聲”宋知寓臉也紅了。

“哦,”宋知意看他一眼,依言小聲說”原來是那個小0啊。”

戀綜直播的時候在房間裏和他暗戀的男人比腹肌的那個。也不知道他們後來有沒有比別的,怕辣眼睛她好像沒看。

小“崚”?一旁的祁南風皺了下眉,叫得這麽親切,他們很熟?

一共十幾張桌子,許藝柏幾人又趕場一樣,走得快、說話少,完全不給人留寒暄的餘地,效率極高。

來到他們這桌時,宋知寓自覺地扛起社交重擔,說了幾句漂亮話,宋知意的眼珠則在路齊志和胡天崚兩人間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什麽。

祁南風冷冷掀起眼皮,看了眼長得一副脂粉氣的胡天崚,眸色更冷三分。

陳玉寧一直陪在路齊志父母身邊,因着視覺差,以為祁南風這一眼看的是她,想起之前那通意味不明的電話,陳玉寧與路母低語幾句,走了過來。

【胡天崚嘞,找到了。】

“?”陳玉寧的腳步頓了頓,迷惘地看向宋知意。

聯想到前幾次宋知意公放心聲後發生的事,陳玉寧忽地升起一股不妙地預感。

不過,她這次說的人是胡天崚,應該,沒事吧?

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只存在了瞬間,很快,現實就告訴她,要相信從歷史中找到的規律。

宋知意終于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內容。

【之前沒仔細看,原來胡天崚在拍戀綜的時候就在跟路齊志談啊。】

不是,誰在跟誰談?

祁南風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差點問出口。

“噗——”不知哪個能聽到心聲的倒黴蛋正在喝水,嗆得連連咳嗽。

宋知意的心聲還在繼續:

【蕪湖,原來路齊志過了二十五歲之後那方面的功能就嚴重下滑,胡天崚想換男人又舍不得他給的資源,只能背着他亂搞,噫,惡心。】

啪嗒——

手中酒杯滾落在地,淺色酒液灑了一地,許藝柏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天崚,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路齊志比她更不可置信,一把抓着她的手,低吼:“你又在發什麽瘋?”

“我發瘋?”許藝柏笑了下,揚起左手幹脆利落地給了路齊志一巴掌,“你們這對狗男男讓我感到惡心!”

【打起來了?狗男男?難道路齊志和胡天崚的關系暴露了?】

……暴露了要怪誰啊。

祁南風閉上眼,活動了下手腕和腳腕。方便打架。還有帶人逃跑。

宋知意毫無所覺,還在哔哔:

【但狗狗是無辜的,這倆人幹的事着實有點辱狗了,竟然謀算着哄許藝柏生個女兒,然後再用許藝柏和她親哥的關系威脅,逼她離婚、還要讓她主動放棄撫養權!

【還有還有,路齊志還想讓胡天崚和他們的女兒再生個孩子,說這樣就有了一個有他們倆血脈的孩子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

【這麽一對比,許藝柏和許亦松談戀愛又算得了什麽啊!他倆雖然名義上是兄妹,但又沒有血緣關系!】

這道奇怪的聲音在說什麽?

她和哥哥沒有血緣關系?

騙人……的吧?

許藝柏失了魂一般,被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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