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次日, 宋知意睡醒後坐在床上足足發了十分鐘的懵才去洗漱。
雖然她一直是早睡早起的老年人作息,但也不代表每次早起都精神滿滿。比如今天,睡眠不足産生的困意顯然不是區區生物鐘就能對抗的。
洗漱完下樓, 林姨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宋知意人雖然醒了, 但魂還留在了床上, 全靠意志力撐着她沒有倒下。
只看眼睛就知道她困極了,知道宋知意醒了就很難再睡着, 林姨也沒勸她繼續休息,而是趕緊去做了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端過來問:“沒休息好嗎, 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
宋知意打着哈欠搖頭,給林姨道謝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說:“昨晚在查東西,睡得有點晚。”
知道了關于陰婚的事,她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然而可惜的是,她“開挂”獲取到的信息都是些文字,除了警方通告外其餘信息真假難辨,連陰婚團夥頭目都是只知道個姓。
警方放出來的通告大多都是處理過信息的, 而溫悅的人設卡上也只有和她相關的信息,因此宋知意查了半宿,也只得了四個字——
毫無頭緒。
只能看之後警方能不能從何俊豪那挖出更多東西了。不過從補錄信息中何俊豪的自述來看,他是因為賣了溫悅的屍體, 才重新跟做陰婚的遠方親戚搭上線的。也就是說, 在現在這個時間線,他可能還沒來得及“混入內部”。
啧, 一切又繞回了原點,她手裏沒有證據。
宋知意有一搭沒一搭地撕着面包往嘴裏送,臉頰鼓起,上下聳動。
林姨已經吃過早飯了,這會兒拿了本編織大全坐在一邊看,打算學習一下鈎針,給球球織個口水巾小衣服什麽的。
“林姨。”宋知意遲疑地喚了一聲。
“怎麽了?”林姨擡頭看過去,正見她好像有點為難的樣子,拿着小銀勺嚯嚯着手邊的咖啡。
“如果,我是說如果,”宋知意斟酌着字句,“如果我偶然知道了一樁很惡劣的犯罪,但是不知道主犯人、手裏沒有證據、甚至這件事可能都還沒有發生。在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麽辦呢?”
抓又抓不了,放又不甘心。
宋知意停了停,又洩氣般說:“算了……”
和林姨說這個幹嘛,跟沒睡醒說夢話一樣。
“你突然這麽問,我一時也想不到呢。”林姨沉吟片刻,非但沒當這是孩子沒睡醒說胡話,還認真思考了一番,“不知道主犯人,想把他們抓了确實有點難辦,不過你應該還掌握了別的什麽線索吧?”
“嗯,”宋知意應道,“倒是有幾個可能的交易地點……”也都是警方公開的一些涉案地點,但再詳細的就沒有了,比如交易時間、交易人等等。
林姨看她表情,就知道宋知意應該還是瞞了什麽。或者說,自她從國外回來,這倆姐弟就有了什麽小秘密,還有宋筠枝夫妻也是,他們在國外跑來跑去,看着可真真不是在“旅游”而已。
林姨暗嘆口氣,心知自己能做的就是照顧好這姐弟倆,別讓他們落入什麽危險的境地。略微思考後,她說道:“想要抓人有點麻煩,但如果只是阻止犯罪發生的話,只要派人在附近蹲守就可以了吧?”
“蹲守……”對啊,她怎麽就沒想到呢!
宋知意雙眼一亮,飛快把剩下的雞蛋和培根往面包裏面一夾,拿着就上了樓,邊走邊喊,“林姨,十一點前記得來叫我,愛您~”
宋知意直奔二樓書房,啓動電腦,開始聯絡合适的人選。
溫悅的事警方早晚會調查出來,她現在需要做兩手準備:如果警方順利地從何俊豪哪裏拔出蘿蔔帶出泥當然最好;如果不能,她則可以派一批人去從那些可能的交易地點蹲守,說不定也能把那些人揪出來。
除此之外,輿論的力量也要利用上。
宋知意又聯系了劉琉,因為溫悅的事還未公開,所以她多餘的事情也沒說,只讓他提前聯系水軍。無視掉劉琉那邊疑惑的詢問,宋知意又上樓拿了人設卡冊,給溫悅的人設卡進行了更新。
一切準備就緒,只希望案件查清并公布後,被引爆的輿論能對那個最新資源都在疼訓裙期六陸伍零叭巴而五不知道潛藏在何處的陰婚組織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
十一點,宋知意收拾妥當下樓時宋知寓才剛起床,正邊吃早餐邊跟林姨絮叨,他昨晚做的噩夢有多吓人。
應該是挺吓人的,宋知意木着臉想,不然也不會大半夜的不睡覺,吱哇亂叫地給她打電話。真的很吵。她沒休息好他至少要負一半的責任。
“姐?”宋知寓還在那邊吃邊手舞足蹈地講,感受到背後的死亡視線一回頭差點噎死,忙喝了口牛奶順氣,“你這是要去哪啊?”
“約了個人談事。”宋知意走出兩步又退回來,端詳了會兒弟弟搖了搖頭,很遺憾的樣子。
宋知寓被她這和挑豬肉相差無幾的眼神看得心裏更毛了,小心翼翼地問:“怎、怎麽了?”
“沒什麽,你還是好好去上表演課吧,這次就不帶你了。”宋知意輕輕搖了搖頭,利落地将頭發盤起戴上了一頂平平無奇的黑色帽子。
柳家那邊總是催着宋知寓想辦法搞定“枝小姐”,如果帶上宋知寓出席飯局,說不定還能再從柳家那坑來點東西,但這次要去的對方隐私性相對沒那麽高,被拍到不太好解釋,還是算了,反正柳家那邊他應付的貌似還挺得心順手。
——
安川市,城北郊區,扶岫馬場。
洪思音被侍者帶到跑馬場,身後還跟着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男人,生着一雙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上身穿着淺藍色牛仔外套,站着時身子歪歪斜斜,有點吊兒郎當。
侍者剛一離開,男人就不耐地嘁了一聲,懶洋洋地說:“小姑,你還真要我去□□那個‘枝小姐’啊,你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好好說話,你當你就是什麽好人了?能不能看上你還不一定。”洪思音瞪他一眼,目光四處梭巡,尋找枝小姐的身影,“按我來之前說的那些做,演也要給我演像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皺了下眉,但他全家的經濟大權都握在洪思音手裏,只能将不耐忍下,“不就是按照你之前給我的那個小白臉的視頻演嗎,小意思,看我還不立刻把那個醜八怪拿下。”
“閉嘴——”耳邊隐隐傳來馬兒奔跑時的踢踏聲,洪思音調整好表情,看着一匹棕色高大駿馬帶着上面的人兒靠近,笑着打了聲招呼,“枝小姐,好久不見。”
“籲——”宋知意叫停馬兒,翻身而下,把缰繩遞給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教練,“洪女士,确實是好久不見了。”
沒記錯的話,她們上一次“見面”,還是洪思音狼人自爆的時候。
宋知意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腳趾。
洪思音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不知道她是城府極深、還是不知道枝小姐也曾聽過那次牆角。
“這位是?”宋知意看向洪思音身後的男人,目光着重落在了他的下半張臉,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化妝了,并且着重修飾了下巴的弧度和唇形。這讓她有點幻視。
洪思音敏銳地注意到了宋知意視線停留的部位,心裏暗自松了口氣。看來喬念文說得沒錯,枝小姐确實是喜歡這款,不枉她費勁找出了那天晚宴上“小白臉”的監控截圖,又找人把這個堂侄往這個風格上化。
可惜沒查出那個小白臉到底是誰,不然直接找個長相類似的說不定還方便些。不過想也知道,枝小姐連自己的長相都藏得這麽深,肯定也不會輕易讓人扒出她的近身人。
洪思音轉眼間心頭閃過萬千思緒,但面上不顯,笑吟吟地介紹:“這是我的一個堂侄,我想着你們都是年輕人,或許能玩到一塊去。”
“枝小姐您好,我是洪樂成。”洪樂成還是那副不着調的樣子,姿态散漫地伸出右手,嘴裏調笑着,“不知枝小姐能否賞臉,讓在下一睹芳容?”
“兩只眼睛一張嘴,沒什麽好睹的。”雖然覺得這人有點油,但作為“枝小姐”出現時,宋知意向來會壓制着不露出自己真實的性格偏好,因此還是禮節性地和他握了一手。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手猛地被握緊,洪樂成臉上挂着風流的笑,利落地單膝跪地,頭顱微低:“初次見面,枝——嗷嗚!”
宋知意面無表情地收回腳,一瞬間就改了主意——偶爾讓人見識見識枝小姐的性格也不錯,免得什麽阿貓阿狗也敢往她身邊湊。
“洪女士。”
即使戴着面具,洪思音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不高興,下一瞬間,枝小姐的話就驗證了她的猜測。
“你的行為忽然讓我開始懷疑,”宋知意走到一旁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光滑的鞋面,全然當洪樂成的哀嚎聲不存在,“懷疑我選擇和你合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不,不會的!”洪思音身子抖了一下,連忙扶起還在地上打滾的堂侄,“我馬上就把他帶走。”
“小姑,輕點,我胳膊斷了!!”
“沒斷呢,我下手心裏有數。”宋知意靠牆站在一邊,懶懶地活動了一下手指。
從小養尊處優,洪樂成哪受過這種氣,當即就把洪思音的叮囑都抛于腦後,雙目赤紅着吼:“你……”
“腿沒斷就給我快滾!”洪思音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同時用力在他受傷的手臂上一擰。
疼痛喚回了洪樂成的理智,他最後看了一眼宋知意,像是要把她的身形記在腦子裏。
“枝小姐”是吧,給老子等着!
看着洪樂成抱着胳膊踉踉跄跄地離開,宋知意伸了個懶腰,率先走進馬場。
“會騎馬嗎?”
洪思音滿心忐忑,立刻回了句:“會。”
“那就走吧,先玩暢快了再談正事。”
“……”
“……”
不知多久沒騎過馬了,洪思音挑了皮溫順些的棗紅馬,跟在宋知意身後跑了一圈又一圈,慢慢地,也找到了一些少女時期的快意,只覺得這段日子積壓在胸前的郁氣都散了不少。
“感覺如何?”
察覺到洪思音心情的轉變,宋知意主動放慢速度,與她并排。
“心情不錯。”洪思音笑了下,再看向宋知意時眼中帶了些親近,“抱歉,今天是我唐突了。”
“是有些過于唐突,不過我更好奇,”宋知意盯着她,嘴裏說着好奇但還是平靜的語氣,“你為什麽突然把洪樂成帶來。”
還是那樣的打扮。
洪思音面上有些尴尬,輕咳一聲,半遮半掩地說:“是念文說,您喜歡這種風格長相的男孩。”
“……”
宋知意反應了兩秒,才聽出她這句的言外之意——
洪樂成是按照那天宴會上祁南風裝的“小白臉”打扮的。扪心自問,這麽一聯想的話,洪樂成單膝跪地的動作好像确實是一比一複刻,長得也算是清秀,只可惜還是差了點。
畢竟她見過頂配。
“女人間的合作,不需要像男人那樣弄這些歪門邪道。而且,我平生最讨厭的,就是盜版貨色。”宋知意扶正頭上的帽子,雙腿輕夾馬腹,立刻竄遠一大截。
酣暢淋漓地跑了一場,臉上不可避免地生了層薄汗。宋知意調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意有所指道:“說吧,你約我過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洪思音臉上的表情凝了一瞬,不着痕跡地掃了眼休息區的監控攝像頭,還是如實回答:“喬老爺子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