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本丸之旅 “不對，請務必來我的本……
“不對, 請務必來我的本丸！”
“為什麽？我只是一個仿造品。”
“仿造品又如何，也是被人注入心血鍛造出來，獨一無二的存在！”夏目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句話, 因為用力過猛，脖頸上繃起根根青筋。
“你的本丸裏也有山姥切國廣吧？”山姥切微微擡起頭，半透明的臉龐忽然帶上一種釋然, 他望向青天上那一抹豔陽，輕嘆一聲, “那家夥真是有個很好的主公啊！”
夏目剛想說自己會從中調停, 就算過程辛苦一點也沒事, 只是沒等他說出口，手上驀地一空, 那道單薄的身影化作瑩瑩白光徹底消失在眼前。
喉間一哽, 巨大的悲怆壓在夏目的身上, 柔軟的發絲掩蓋住臉龐，他低垂着頭, 盯着空無一物的手心,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好似蒙上一層水霧。
就在這時，一張白色的小紙人輕輕從上空落下, 劃過夏目的視線。眸光一怔，來不得細想, 他連忙伸出手接住。
不知道是何人所修剪的, 小紙人有着圓圓的腦袋和短粗的四肢, 很生動可愛, 潔白的身體上寫着幾個字——山姥切國廣。
“這是？！”
夏目猛地擡起頭剛想詢問狐之助，就見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腿邊端坐，細長的嘴巴稍稍擡起, “這是付喪神們最初的形态，審神者要帶回去嗎？”
“嗯。”
夏目沒有心思詢問關于形态的事情，捧着小紙人一點點收緊掌心。
經由這次事件的影響，原本開開心心準備好好購物的一行人都顯得有幾分低迷。他們看着沉默的夏目，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同意安靜的守護在身邊。
在回去的路上，一貫外向的貓咪老師終是忍不住，扭頭朝夏目說：“你這呆子也不是真的傻，竟然都有法子應對了。”
“貓咪老師這是誇贊我嗎？”夏目反問。
胸口擠壓的情緒在貓咪老師的詢問下緩解了些許，盡管還是很難受，但夏目已經收斂起那些不好的負面情緒。
說起這次戰鬥，他自己也感到驚訝，之前因為妖怪的時常糾纏讓他身心疲憊，為了不被脅迫或者綁架，在小可講解庫洛牌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那幾張攻擊牌。
原本想着被妖怪威脅的時候用上，沒想到先跟付喪神打起來了。
“懂得保護自己是件好事，其他的就不要管那麽多，你沒法讓每件事都按你所想的那樣進行。”
“說的也是呢，老師。”
一回到本丸，大家都注意到夏目的異樣，出去前還好好的，現在回來卻面色蒼白體軟無力，怎麽看都像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
還在督促其他人的長谷部上前一步，關切地問：“主公沒事吧？是碰到什麽麻煩嗎？”
“出了一點小插曲，讓加州他們為你們解釋吧，我現在帶審神者回房間休息一下。”狐之助沒給夏目開口的機會，搶先回答，随後又轉向夏目，示意他跟自己走。
正好不知道怎麽解釋的夏目點點頭，朝長谷部遞去一個抱歉的眼神，就默默跟在狐之助的身後。
剛走幾步，就碰到聽聞動靜而出來的山姥切，夏目的腳步下意識停止，望着那張熟悉又疑惑的臉，眼眶不禁一熱，連忙眨眨眼将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被看得莫名的山姥切條件反射般低頭看看自己的着裝，确定沒問題剛要松口氣又想到自己是仿造品的事實，不由得扯了扯披在身上的白布，準備将自己遮掩起來。
“山姥切。”
“嗯？”
“沒事。”
“……”
山姥切莫名其妙地看着少年沖自己微笑，随後便從自己身邊經過往小樓裏走去，心裏正疑惑這是怎麽了，就聽到朝自己跑來的長谷部等人。
“山姥切，主公有跟你說什麽嗎？”
“什麽也沒有。”
“這樣啊……”長谷部說不上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擔心。
“出什麽事了嗎？”
“其實剛剛在萬屋門口……”跟在身旁的清光為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與他一起的大和守不時幫忙補充細節。
“剛剛的主公真的是很帥氣，揮刀的瞬間果敢飒氣，只是最後……”
說到後面，兩人的聲音都弱了下來。從言語中，山姥切似乎明白了夏目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眼神，他是透過自己在看那個被遺棄的山姥切嗎？
對于腦海裏産生的想法，山姥切說不上來內心是何種情緒，高興、悲傷、憤怒，似乎都沒有，他只感到迷茫。
無論是哪個本丸的山姥切國廣都無法擺脫仿造品的事實，這樣的他們為什麽會被如此的重視，連那麽溫和的人都拿起武器反擊。
“那個山姥切的事情交由我來處理，審神者先好好休息，什麽事情都不要想，剩下的慢慢接觸就行。”狐之助體貼幫夏目蓋好被子，蹲坐一邊守着。
“抱歉啊，掃了大家的興致。”
“沒有的事，只要審神者沒事，對我們來說已經是非常開心的事情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下去告訴他們一聲。”
“謝謝你。”
強撐着一口氣的夏目說完這句話便沉沉地睡去。
第一次使用兩張庫洛牌消耗了他大量的力氣，又在這種高強度的狀态下與實力很強的極化小狐丸對戰，現在一松懈下來，夏目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連運轉的腦子都停止了工作。
因為那一戰的影響，夏目睡得并不踏實。夢裏漫天飛舞的櫻花花瓣下，一道銀白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夏目靠近一步便清楚地看到那張含笑的俊秀臉龐，一眨眼，那和氣的面容頓時變得猙獰。
殘暴的氣息從他身上不斷散開，更是拔出本體朝自己奔來，鋒利的刀刃閃着寒芒毫不猶豫捅進自己的腹部，夏目低頭怔怔看着那柄貫穿自己身體的刀刃，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忽然，頭頂上像是落下什麽東西，輕飄飄的壓在頭發上。他下意識去摸，就觸碰到一片有些粗糙的布料。
意識到是什麽之後，眼前的視角随之改變，出現在眼前的是極化小狐丸和山姥切，那柄利刃穿透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停留在山姥切的身體上。
銳利的刀尖往下滴着殷紅的血珠，嘀嗒嘀嗒，一滴接一滴，在地上形成一個鮮紅的小水窪。
“啊啊……真不愉快……即使消失之後，我也依然會被比較嗎……”
“嗬！！”
夏目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着氣，渾濁的雙眼還沒有聚焦，仍停留在那道四分五裂的身影上。
“做噩夢了嗎？”卧在床邊的貓咪老師睜開一只眼睛，見夏目情緒不對，急忙起身湊到跟前去看，柔軟地肉墊放在他的額頭上。
“還真是讓人不愉快的氣息啊！”
“要不要喝點水？”小可把想說的話咽回去，将長谷部之前送上來的水倒了一杯，捧到夏目的面前。
“謝謝。”一開口，夏目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不行，喉間像是吞入一塊火炭，燒的一陣一陣的疼。
艱難地起身将水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又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過半個小時。”
“那就好。”
雖說今天有跟塔子阿姨說過要晚點回去，他也擔心這一覺睡得太久，等下再跟本丸的付喪神吃飯聊天又會耽擱到很晚。
“下去吃點東西吧。”
“好。”
扶着牆壁下樓，拐過樓梯轉角就看到守在樓梯上的藥研。聽到下樓的動靜，藥研下意識擡頭去看，就看到夏目那張有些憔悴的臉龐。
“大将沒事吧？”
“睡了一覺好很多了。”夏目淺淺一笑，沒有說出自己做的夢。
藥研聽出他話裏的隐瞞，也沒有拆穿，上前兩步攙扶着他下樓，“大家都在樓下等着，大将要過去看看嗎？”
“抱歉，讓你們等這麽久。”
“大将太客氣，這點時間不算什麽。”為了讓夏目的情緒轉好，藥研将夏目出門後本丸發生的趣事說給他聽，“大将還記得鳴狐他們制作的油豆腐吧？說起來真的很好笑……”
由于時間的倒退，那個包裹着大量芥末的油豆腐也随之消失，但不知道怎麽回事，有着第一次記憶的幾人還是在制作上出了問題，那個熟悉的綠色油豆腐又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又一次在他們面前消失。
“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能找出那個芥末油豆腐，不知道等下誰會那麽幸運品嘗到。”
夏目靜靜聽着，嘴角微微翹起，似乎也被這件無厘頭的趣事感染到，但很快，這一點笑意又消失了。
他記得制作油豆腐的小隊裏，除了鳴狐和白山，還有小狐丸。
夢裏那張和氣的臉龐蒙上一層猩紅的猙獰，恍惚間他竟然沒分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大将？”
“嗯？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
“大将身體虛弱，還是少憂思比較好。”
“好，我會記住的。”
藥研見他一副完全不像是會記住的樣子，在心裏悄悄嘆了一口氣。
一到客廳門口，藥研走到前面幫忙拉開門，随後走了進去到自己的位置上，與其他人一起半跪着。
“主公，歡迎回來！以及——”
“祝賀主公（大将）正式上任審神者一職，往後的時間裏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
百餘名的付喪神齊刷刷半跪在客廳裏，低垂着腦袋十分恭敬，聲音整齊劃一，铿锵有力，震得夏目眼眸微瞪，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們……”
夏目愣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這時才看到門拉開後露出的紅色橫幅，上面寫着“恭賀夏目正式接任審神者！”
除了這醒目的橫幅，客廳裏還裝飾了許多東西，五顏六色的氣球、飄飄揚揚的彩帶、還有一整面用大大小小的照片組成的照片牆。
被人如此精心歡迎着，再冷靜的內心也很難沒有波動。
夏目不是第一次被歡迎，幾乎是轉學一次就會被歡迎一次，但歡迎之後因為妖怪的關系，那些友好的人都會露出不好的惡意。
這還是第一次在歡迎之後明确不會有惡意産生的經歷。
眸光泛起一陣波動，無措的雙手交織一起，夏目微微張開嘴巴，看着眼前這片烏泱泱的人群，緩緩俯身，說：“謝謝你們。”
“不用謝不用謝，主公快入座吧！”作為初始刀又是今天的近侍，清光第一時間站起來扶着夏目坐到主位上。
這一入座，有着一頭銀色卷發的小正太在身後兄弟們的小聲吶喊中猶猶豫豫地走到夏目面前，腼腆的他根本不敢擡頭，整個人肉眼可見的在發抖。
“五虎退？”
聽到夏目的呼喚，小巧的臉龐上飛快浮現兩抹緋紅，雙手緊握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氣一般擡頭看向夏目，問：“主、主公，今天會、會待到到、什麽時候？”
過于緊張，聲音不僅顫抖得厲害，還結結巴巴，良久才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夏目沒有催促，平靜地等他說完，随後伸手撫摸這顆乖巧的小腦袋，笑道：“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課，我可以待得晚一些再離開。”
“對了，明天我還會再來的，可能會帶上兩個朋友，可以嗎？”
“是田沼嗎？”藥研最先反應過來。
“嗯，他們對你們有點好奇，想過來看看。”
“當然沒有問題，是大将的朋友，我們自然要好好招待的。”
“啊！真是多麽令人開心的事情，這就是意味着主公已經把我們當自己人看待了，明天的宴會一定要好好舉辦，務必不要出現像今天的差錯！”
長谷部蹭一下站起身，言語激動，甚至在原地轉了兩圈。不止他這樣，其餘還沒入座的人都開始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讨論這件事。
夏目看着他們如此熱烈的歡迎，夢境帶來的不舒服感頓時消退了一半，也跟着笑起來。這一笑就覺得肚子餓，看着面前飽滿的油豆腐不禁用筷子夾起放入口中。
牙齒一咬，一股辛辣的味道直沖天靈蓋，他眼皮微顫往下一瞥，就看到鮮嫩的油豆腐裏裹着一團厚重的綠色餡料。
“嘶，好辣！”
“啊啊啊主公！水、快倒一杯水過來！！”
熱鬧歡愉的氣氛因為這一口油豆腐頓時炸開了鍋，整個客廳亂做一團。有着先見之明的鶴丸捧着小碟子靠在角落裏，咬着碟子上金黃飽滿的油豆腐。
“人生果然還是需要驚吓啊，主公！”
夜晚，鬧騰許久的本丸終于收了聲，每個人都懷着對明天的憧憬回到房間準備入睡。這時，狐之助卻敲開他們的門，将人又一次聚集在一起。
對于白天的事情，他們已經都知道了，在看到狐之助一臉肅穆就知道是為了什麽事而來。
“山姥切，我有話要對你說。”
被點名的山姥切默不作聲走出人群，半蹲着看向眼前的狐之助，問：“什麽事？”
“這是審神者帶回來的山姥切，與你同源，所以我想着交由你保管比較妥當。”狐之助用爪子輕拍胸前的鈴铛，輕薄的小紙人就從裏面飛了出來。
出現的一瞬間，大家都察覺到上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山姥切伸手接過，毫無重量的小紙人在這一刻猶如大山沉重的壓着他的手心。不過是接觸的剎那，山姥切就感知到另一個山姥切所遭遇的一切。
“你想我怎麽做？”
“目前保管就好。”
狐之助只說了目前，卻遲遲不見下一句。
“主公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不過，他後面應該會問起，所以如何抉擇就要看你的意思。”
“……”
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每個人的臉上或擔憂或嚴肅，注意力全在一人一狐當中。一道銀白的身影在這片寧靜當中默默轉過身離開了人群，他的舉動頓時引起身邊人的注意。
幽藍的眼眸中，那輪金色的新月閃過一抹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