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好黑…… 眼……

第98章 初秋的雪 好黑…… 眼……

好黑……

眼皮好重……

渾身都動不了……

老師、貓咪老師……

夏目不是沒生病過, 也曾因為受到妖怪的侵擾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但都沒有這次的難受。

仿佛被墜入深潭,冰涼的氣息不斷席卷而來壓迫着五髒六腑, 四肢軀幹像是被鐵鏈牢牢鎖住,連指尖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皮肉、骨頭隐隐傳來刺痛,猶如萬千蟲蟻趴在上面肆意啃食。

希子一直以來都待在這樣的環境嗎?

在替換身體之前, 夏目以為自己是做好準備的,沒想到希子的真實情況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這種仿若墜入深淵潭底感覺換做誰都無法忍受, 她卻獨自一人承受了許久。

夏目不知道自己替換了多久, 時間在他身上就像是凝固了,他感受不到絲毫的變化。

在這種寂靜的、沒有一絲亮光的、沉重不堪的、誰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自己也無法對外界做出回應的境況裏, 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在崩潰邊緣。

好痛苦……

有沒有人……

什麽人也好, 有沒有人能跟他說說話……

“大将。”

“主公。”

“!”

不受控的下墜感突然在身後被人扶了一把,身體仿佛有了支撐, 細微的暖意從後背源源注入, 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大将,就當做休息, 好好睡一覺吧,我們在身邊守護大将的。”

“主公的手好涼, 我幫主公取暖吧!”

“這個樣子, 就算是老爺爺也被吓了一跳呢!”

三日月?!

原來……大家都在啊……

無法抓實的不安在這一刻突然抓住了浮木, 後背的虛空感被那些溫暖的手一雙又一雙的撐住。

一束微光沖破黑暗, 劈開了身上的桎梏,整個人頓時輕盈了不少,沒有那種沉重的壓迫, 緊閉的眼睫輕顫。

朦胧意識間,夏目看到床側站滿了許多人,大大小小的身影很眼熟,腦海裏不受控的蹦出每個人的名字。

遙想當初,百來十個人的名字看着就頭大,每每要喊出聲都會下意識先在記憶裏搜尋驗證,生怕叫錯人引起尴尬。

後來夏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記下來的,只記得一夜之間,就和他們變得很熟絡。

有他們在身後做支撐,那種短暫離開的安全感又回到夏目身上。

感到安心的下一秒,眼皮又一次精疲力盡的合上。

不同剛才,這次夏目沒覺得很難受,意識到身邊有人陪着他,那種孤寂無助的感覺也變淡了許多。

恍然,他意識到希子為什麽會和時之政府簽訂契約,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這麽做的。

聽聞少年呼吸平穩下來,将病床圍了個水洩不通的衆人紛紛松一口氣,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張兩頰凹陷透着一種灰敗感的臉龐。

眼裏擔憂和心疼在這一刻達到頂峰,有些不忍別過視線,餘光還是無意識地往床上探去。

三日月坐在床側,脫掉手套,修長的手掌虛虛搭在少年額頭,感受裏面那股熟悉的力量。

其實他不認識床上的人,也沒見過希子的樣子,只是單純的從這股柔和又強大的力量裏知曉,此刻躺在病床上十分陌生的人就是他們的主公。

“那邊的情況呢?”

“有清光和貓咪跟着,現在歌仙和山姥切也在趕過去的路上。其他的,希子本丸的付喪神也貼身跟随。現在可能已經跟田沼和多軌彙合了。”

臨出發前,幾人也是彼此商量過,都知悉今天的路線。這是夏目的決定,他們自然會無條件服從。

“是嗎?”三日月應了一聲,又喃喃道,“原來早就計劃好了啊!”

在不與任何人商議的情況下,自己獨自一人計劃好了一切,唯獨遺漏了自己可能會發生的意外情況。

這邊,稍不注意病情極有可能惡化危及生命;那邊,一不小心意外摔跌受傷都會傷及身體,無論哪種都有可能讓夏目回不到身體裏。

主公、真是個會讓人頭疼的孩子啊!

三日月稍擡起頭,望向窗外,雪花緩緩飄落,投射在玻璃上的陰影微微搖晃,就像是被具象化的時間沙漏,每一顆砂礫都在代表時間和生命的流逝。

主公,要盡快回來啊……

“不是說看過了嗎?怎麽又看起來了?”

昏暗幽靜的房間內,一左一右開啓着兩片幻鏡,上面映着的畫面正是夏目兩邊的情況。

坐在幻鏡中間,柊澤右腿搭在左膝上,後背倚在椅背上,手撐着下巴,含笑的眼眸透過鏡片看着病床上的人。

聽到身邊人的調侃,眼尾微微一挑。

“呵,正因為看過所以才看的,每次都有不一樣的感覺。”

每次看都能感受到夏目在成長,那股懵懂的力量慢慢變的平穩,不禁開始期待後面的考驗了,那會是個怎樣的場景。

小狐丸放下茶杯,退到剛才的位置站定,對于他說的話只搖了搖頭沒再發表意見。

目光跟随着落在幻鏡上,看着病床上的人,心裏也敬佩夏目敢做這樣的事情,不論是承擔希子的病痛亦或是完全信任的将身體交替出去,誰都沒有這樣的膽量。

看着看着,視線不由瞥向另一側,披着白布的人影幾乎要與黑暗融合一體,幻鏡的些許亮光打在白布的邊緣隐隐能看到一小塊側臉。

從山姥切回到本丸見證到新審神者的力量後,他就和自己一起成為新審神者的近侍,過程中也知道新審神者對夏目的關注,卻保持着從前的緘默,一句話也沒問。

這與想象中的有些許出入。

像是感受到他的視線,站立許久的人動了一下,側目瞥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處,又無聲移開,雙雙落在幻鏡上。

垂落的手掌不自覺握緊,努力放緩呼吸讓自己看上去沒表現出什麽異常。

在知道夏目所做的事情,山姥切第一反應就是震驚這瘋狂的舉動,他也跟幻鏡裏的付喪神一樣想要阻止。

但于公于私,他都沒有開口的立場,能做的只能站在這裏焦急的等待。

不同于右邊的寂靜低沉,左邊的稍顯明豔活潑。

天空說陰不陰,厚重的雲層透着股朦胧的光感,雪花自雲層飄落,搖搖晃晃在地面上鋪了層白沙,一踩便化了。

花田間,雪白之下是無法掩蓋的豔麗,即便是春天到來也沒有如此的誇張,花團錦簇,芬香動人,看不到任何一絲枯敗的痕跡,離得近了還能看到花苞綻放的那一瞬間獨特的美。

希子知道這是夏目做的,只有他的力量能這樣将兩者矛盾的事物以一種毫無違和的方式糅合一起。

她跟着多軌他們的腳步輕輕走入這片花海,夏目讓她不要有顧慮的盡情的去玩,但她知道她不能這樣。

就算沒有身邊這些人看着,她也不能這樣做,這個身體是夏目的,不是她自己的。

夏目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她,那她自然也要幫他保護好這具可以連接兩個靈魂的身體。

“真好看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夢幻的場景。”

“其實、我們也是。”多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做夢一樣。”

此前沒想過有這樣場景,自然也就不會有向夏目開口的想法,也不希望他使用力量後身心疲憊。

希子莞爾,俯身蹲下看着不斷綻放的花,沒忍住用指尖輕輕戳了戳,花朵頓時開的更豔麗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很想躺下來,一邊感受着生命的綻放,一邊仰望生命的凋零。

忽然,發絲被人輕輕撩撥,接着頭頂便感受到一點細微動靜,擡眸一看,就見多軌笑呵呵的收回手。

希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頭頂,指尖一碰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柔軟,是她剛剛才碰過的花。

花香纏繞在指尖,随着溫度慢慢發散,希子感覺自己都要醉倒在這片花田裏。

尤其是她頭頂還有精美的花冠,這是她從前不曾有的體驗,又仔細摸了摸,沒忍住嘿嘿一笑。

“很好看,希子。”

“……謝謝。”

這裏沒有鏡子,希子看不到具體什麽樣子,加之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但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希子就知道這是在對她說的,對內心的自己說的。

說是要玩鬧,實際上也只在花田裏待了一小段時間,在希子打算離開的時候,多軌還出言挽留了一下。

她搖搖頭還是拒絕了,其實她的願望在睜眼那一刻就已經實現。

說是看雪,其實那是一種借口,更多的是希望自己能像普通人那樣自由行走天地間。

“那要去我家嗎?”田沼抖了抖兜帽上的雪花,又重新披在腦袋上。

“嗯?”

“我家是寺廟。”

希子驚訝,她對寺廟不陌生,在病情還沒有那麽嚴重的時候,也跟随父母去了各種寺廟參拜,祈禱出現一個奇跡。

如今也算是一種如願。

“好啊,很久沒去了。”

貓咪老師頓時不滿:“啧,就不能直接回家嗎?”

“有什麽關系嘛,胖太,要是不去今天特地買的那些點心豈不是浪費了?”

貓咪老師耳朵一抖,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快速爬上田沼的肩膀,抓着他的衣帽催促。

“那就快點,速戰速決。”

“哈哈哈,好。”

幾人的身後,雪和花坐着樹幹上望着他們的離開,扭頭對視一眼,花淺淺一笑,俏麗的身影慢慢扭曲消散。

她的使命完成,該回去了。

雪眨了下手,指尖一擡,輕盈的雪花又搖搖晃晃飄落下來。

天出異象,森林裏的妖怪都受到驚擾,紛紛探頭去尋找産生異象的根源。

丙也在其中,聽到小妖竊竊私語驚慌驚恐,緩緩吐出一口長煙,擡頭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似乎想到什麽,緩步走出森林,還未到路口就瞧見遠處的一行人。

在看到被衆人擁簇的少年,舒展的眉宇不禁微蹙。

“那是、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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