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章

第 19 章

第19章

宮中坤德殿內室,蓮花盤香臺上暖黃色香煙袅袅,崔皇後今日念的是《阿彌陀經》,桌上擺着昨日特意在泾縣宣紙上謄抄的《無量壽經》,下筆力道及風韻皆得太傅贊賞。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為極樂。其國衆生。無有衆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 皇後撚着血泊色菩提佛珠串,梳淩雲髻,不配一珠一釵,仍盡顯素雅貴氣。

“皇後娘娘,九王爺求見。”婢女紅蓮語調裏透着喜氣,柳葉眉盡展。

十三顆佛珠在崔皇後手裏不停滾動,“讓他等等,本宮把經念完。”

“母後可是剛做完功課?”九王爺藺有柏從芙溪中秋宴來,趁在門外等候之際,趕忙讓紅蓮取了茶水漱口。

“本宮是為整個大梁念經誦佛,哪有始終?”崔皇後親手将菩提佛串收入清紫漆描金匣子,招手示意藺有柏上前回話,“聽說,今日柏兒自個兒在中秋宴上,向你父皇謀了個差事?”

“孩兒愚鈍,從前只知書中明月清風,不明白母親的良苦布局,”他單腿跪地,左手撐地,行軍中禮,“母親,請放心,孩兒定會在兵部一展拳腳。”

崔皇後上前虛扶了他一把,“柏兒醒悟,自是讓母親欣慰,不過,” 又坐回黃花梨圈椅上,桂花酒味讓她皺眉,“在兵部,你要做的是讓李不武那老家夥支持你,懂麽?”

“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你此番發悟是為情,本宮知道,”崔皇後語氣柔緩,不似往常嚴厲,“那女子到時你若能搶回來,母親自會讓她光明正大地作主這坤德殿。”

“母親。。。”藺有柏雙頰漲紅,沒想到自己心中陰暗,在母親嘴裏竟是如此順理成章。

“本宮該念經了,你回吧。”

香臺上的線香即将燃盡,蓮花盤紋路在厚厚的香灰下,幾不可見。

“卡——”大肚子導演洪亮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今天的大夜戲到此結束,大家辛苦!”

月光灑滿整個影視城,收拾完畢的工作人員們打着哈欠,三三兩兩準備回酒店。

坤德殿攝影棚外,習昕換下戲中九王爺的蟒袍,上身是高定Burgundy當季純白男T,下身是合作品牌的機車褲。等保姆車空隙,他無意點開微博熱搜排行,無名的怒火霎時間噴湧:“真是無恥!她怎麽敢!”

淩晨三點影視城的明清宮苑大街,好似遠山山谷,回響着習昕的怒吼。路過的工作人員紛紛低着頭,裝聾作啞,實則心裏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大家都很好奇一向謙遜有佳的習昕,口中的“他/她”到底是誰?又做了什麽?甚至有人準備私信給營銷號供稿。

黑色商務車一個急剎,後座車門“刷”地從裏拉開,“快進來吧,祖宗!” 羅飛在陰影處壓低嗓門。

商務車又是一腳油門,沖了出去。經紀人羅飛身體猛地撞上前排座椅後背,“師傅新來的吧?穩點兒開!”

司機方正的臉盤黝黑,重重點頭。

習昕點開熱搜,瞧着幾十萬的點贊和評論,眼神冰冷,“你看到麽了?梁兮然竟然要舉辦生日會!”

“知道你要爆炸,我在廁所褲腰帶都沒來得及拴,就叫上師傅來片場接你,” 羅飛的二八分因為前額冒汗而格外油膩,“你冷靜想想,梁兮然出道這麽多年,從沒公開慶祝過生日,怎麽會突然要辦生日會?”

“不管什麽理由,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吹生日蠟燭的!”

只要和梁兮然沾邊,習昕這小子準發瘋。羅飛嘆氣地摸了摸頭頂塌陷的發型,回想起兩個月前,習昕剛奪得全國“青年的歌”總冠軍,在樂壇風頭一時無兩。當時習昕還在錄音室乖乖錄制新專輯第二主打歌,誰知一聽說梁兮然大女主的《天下落英》劇組在選角,瞞着公司,直接遞簡歷面試。

羅飛對着後視鏡,試圖整理發型,接着又嘆了口氣,歌手跨界當演員,那得挨多少罵!是他和公司談判,争取了宣發費用,發各式通稿誇習昕,現在這祖宗又要破壞梁兮然的生日會,羅飛無奈的問:“那你打算怎麽做?”

“放黑料!不是讓老胡一直盯着梁兮然麽,這一年他的素材應該也不少。讓他這周每天放一點黑料,營銷預算沒有上限,直接走我的私人賬戶。”

被他給裝到了,羅飛可以想象老胡聽到這話,怕是下巴都要樂脫臼了。

天陰陰的,雲層好似厚厚的棉絮浸了水,粘濕不已。林曉和劇組請了假,按梁兮然給的地址,來到了慈善基金會辦辦事處。

入口處背景牆是一整面的透明鋼化玻璃,“好夢成真”四個大字以兩列豎排呈現,右邊還有一個小木馬的簡筆畫。前臺小姐姐一身白襯衫搭配黑色包臀裙,十分職業地詢問林曉的來訪目的。

“我來找Key哥,梁小姐約的。”

“好,請随我來,”前臺領着林曉路過長條狀的項目部,一衆員工都西裝筆挺,坐得板正,不是在和家屬對接,就是在處理文件。人人聚精會神的模樣,仿佛這兒是全國最佳員工示範基地。

“請在門口稍等,”前臺輕輕叩門,“理事長,林小姐到了。”

“請進。”男人的聲音低沉,不怒自威。

一進門,眼前是整面大落地窗,眺望虹城大道,白色薄罩紗又能很好地保護隐私。辦公室四方周正,綠植盆栽擺放齊整,key哥面對着筆記本屏幕,點擊靜音,摘下一只無線耳機,語氣誠懇,“林小姐,實在抱歉,突然有個會議,我發完言就好,您先坐一會兒。”

林曉點頭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膝蓋,樣子像臨時被叫到老師辦公室的學生。林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總覺得這辦公室的設計有些奇怪,這弧形鋼木辦公桌不放在光線最好的落地窗前,萬年青、龜背竹、南天竹和長壽花分別立在辦公室的四個角落。

“當下非營利性組織面臨一系列困境,我就‘好夢成真’基金會這幾年還算成功的運營分享四點……”

對面的key哥鼻梁挺正,架着金絲框眼鏡,鏡面後睫毛濃密根根分明,應該是單眼皮或內雙,眼睛顏色是,突然的四目相對讓林曉有些慌亂,這眼神竟然有點像自戀狂盛繁。

她立馬将視線移開,落在左手邊的配套鋼木書櫃上,玻璃門後一排排經濟學、社會管理學專著按研究領域擺放規整。每排書脊前還做成了相片展示區域,木質相框都向內傾斜30度,勾勒出key哥這些年是如何帶領“好夢成真”逐步走向正軌。

耳邊key哥還在侃侃而談,林曉發現一個問題,在衆多雙邊友好握手照中,有五張照片的背景都在江邊,雖然拍攝角度不同、光線明暗不一,但在江對岸隐約都能看到雙生塔。

江邊雙生塔是澳嶺的地标性建築,而澳嶺一直以來都視□□業為城市支柱産業。

難怪!林曉算是明白這辦公室的布局理念了,窗口正對大馬路是“穿心煞”,白色罩紗不是保護隐私,而是沖煞氣;辦公室東面,風水講是紫氣東來的方位,自然要擺放紅色為主的南天竹;而西面屬金,所謂金從口來,擺放的是黃色長壽花,以增加銳氣。

對面的key哥正意氣風發地講述,如何透明化管理非營利組織,林曉仍有些難以置信,國內知名慈善基金會理事長竟是多年的老賭棍,會不會是她搞錯了?推理過于武斷了?

“謝謝大家,我的分享到此結束。”他利落地合上屏幕,将兩只無線耳機收入盒中,“抱歉,讓林小姐久等了。” 不同于網絡會議的發言,此時的key哥聲線低醇,像是冒着氣泡冰鎮的青梅果酒。

“沒事,我是為了籌備梁兮然生日會而來,計劃邀請兩位‘好夢成真’基金會受益者,最好是術後恢複健康的患者,上臺分享分享他們的經歷,你懂的,最後來點煽情,強化梁小姐的公益屬性。”

這段說辭,昨晚她可是對着鏡子苦練,哪裏停頓,哪裏重讀都一一标注,力求自然。

“确實,‘好夢成真’是由兮然創立的,自然是要為她創造價值,”他并未起疑,手指在鍵盤翻飛,“我初篩得到5位患者,他們都成功接受白血病骨髓移植,長相都還不錯,性格呢也比較開朗活潑,上臺不會怯場。林小姐哪天有空,我安排個簡單的面試,最終由您選出符合要求的兩位,如何?”

這工作能力,難怪盛繁想要挖他過來,林曉連連點頭,“真好,麻煩key哥了。”

“滴滴滴…” 座機響起。

“舉手之勞罷了,”他請點免提,聲音又絲滑地切換成高度數的白酒,說一不二的威嚴,“Miranda,什麽事?”

“患者家屬非要見您,在門外等着。”

”好,讓他稍等片刻。” 他關閉免提,神色抱歉,“林小姐,今天的意外狀況,多有怠慢。”

“沒事,是我打擾了。”今日之行,怕是問不到王傑和“血色情書”的事了。

“若是林小姐不覺得冒昧,我想明晚能以私人身份和您一起用餐,彌補今天的招待不周。”

“好,”她爽快的答應。

在外面輕輕合上門時,林曉才回過神,發現主動權全程由key哥攥着,自己像是只傻兔子跟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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