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啓掃了一眼靠坐在桌子邊緣,一雙眼睛專注的看着何零兒的秦旻則,眼裏閃過驚訝,開天眼了?
杜啓有些意外,一個學醫的,習慣利用科學理論和現代化技術安身立命的成年人竟然能那麽快就接受了與之前世界完全相悖的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有多荒謬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是沒有辦法理解和述說的,要知道,他當初也是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逐漸接受。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冷漠的微仰頭凝視催死鬼,而催死鬼也沒有了之前面對何零兒時的傲慢和蔑視,他的臉消失,化成與身體一樣的團團煙霧,只有五官處閃着悠悠冥火。
“罪犯催死者,你受陳朋死前血咒牽引,以魂定下協議,罔顧生者意願,違背天意,擅自奪取十二條未到時辰之生命,摘取十一人之魂魄,迫使他們永生永遠世的堕入無望洞,無法再投胎轉世,”杜啓說的慢條斯理卻字正腔圓,聲音渾厚,“地府已下達追捕令,你——不可逃!”
随後他左手掌心朝上,祭出地府剛剛才緊急批出的追捕令,“追捕令”三個字發出刺眼的紅光,如同一張漫天的大網直逼催死鬼。
在網逐漸收緊的時候,催死鬼突然發出一聲怒吼聲,震的地面開始不停的搖晃,天花板也簌簌的開始掉灰,何零兒和秦旻則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伺主符化成灰燼。
在何零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秦旻則像是條件反射一般飛撲到她身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抱進懷裏死死的扣着,他整個人都趴在她的身上,在一片搖晃之中,他臉上血色全無。
何零兒驚惶之際,看到這樣的秦旻則腦袋突然一片空白。
“秦……”
“噓,”秦旻則咳嗽了兩聲,聲音虛弱,頭頂的一片灰恰巧掉落在他身上,“別害怕,躲好。”
何零兒怔怔的看着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滿是不可置信。
紫鈴铛察覺到了主人的異常,飛到了何零兒身邊,緊緊的貼着他們,把自己的靈力慢慢的過渡給她。
而在外面用符将整個房間保護起來并讓它在外面看上去與平常無異的趙功猛地臉色煞白,跌倒在地,但同時,他也拼盡了全力又扔了十幾張符出去。
催死鬼轟隆隆的聲音又響起:“我既已不在三界之內,地府又有什麽資格能追捕我?”
杜啓臉色也不太好,追捕令的大網收緊的很吃力,“這張追捕令裏涵蓋着地府幾位大人的些許的法力,你……逃不掉的。縱使你不在三界管轄範圍內,但你殺人掠魂,卻是違背了地府的法例,地府有權追捕你。”
“何零兒!”杜啓一聲大叫。
何零兒還被秦旻則護着。
他的頭發被灰塵沾染,眉毛上也有些髒,不似平常的精致矜貴樣兒,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眼裏幽遠深邃,如漫天星辰,又燃着熊熊的火焰,吸附着她所有的注意力,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一直源源不斷從紫鈴铛那裏吸着靈力的身子都麻麻的。
杜啓不耐,又叫了一聲。
她猛然間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推着身上的男人,男人很重,但因為身體虛弱被她輕而易舉的推開躺在了一旁,眼睛也順勢閉了起來。
何零兒輕輕叫了一聲,秦旻則發出了幾不可聞的一聲“嗯”,眉頭緊皺,看着很不舒服。她有些擔心,秦旻則是普通身骨,前不久在別墅已經受到了一次創傷,今天被催死鬼盯上又受一次,而剛剛……
她咬了咬唇,對着一直徘徊在她身邊的紫鈴铛道:“你給他渡點靈力。”紫鈴铛叮叮的上下搖晃了兩下,像是點頭。
随後,她走到杜啓身邊。紅色的大網發出滋滋聲,将催死鬼發出的黑氣全都慢慢的吸收回去。
“你開陰陽門,追捕令上下的法力不夠,地府太低估幾百年來一直在壯大的催死鬼了,用不了多久,追捕令就要徹底斷裂了,到時催死鬼逃脫後第一次報複的就是你我,”杜啓頓了頓,餘光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還有他……還有在外面有符護着這裏的趙功。”
“好。”何零兒凜然,然後以手作筆,執手開了陰陽門,門一開,裏面令人毛骨悚然的哭聲一傳出來,她略有些擔心的偏頭看了一眼秦旻則,他也半睜着眼正在看她,清冷的臉上在碰到她的目光後稍稍溫和了一些。
“第四層?”杜啓大驚。他當鬼差這麽多年,見過的捉鬼師不計其數,能開陰陽門的寥寥數人,但能開到第四層的迄今為止,真不多見。
他不由的想起這姑娘在以前被他小看時氣的上竄下跳的炸毛,有些失笑,确實是……小看她了。
“哼,”何零兒顯然也和他想到了同一處,小臉有些張狂,“我告訴過你我很厲害的,是你自己非不信的。現在看到了吧,我真的不是浪得虛名。”
杜啓邊操控追捕令邊觑她一眼:“你小小年紀有什麽名?”
何零兒配合着他用掌心火逼迫着催死鬼往陰陽門的方向:“你又小看我又小看我!能開第四層陰陽門的就那麽幾個,我又是裏面年紀最輕的,有多少人想巴結我我都不能他們機會,你還小看我,你…..你真是…..”她氣的口不擇言:“鼠目寸光!井底之蛙!頭發長見識短!”
第四層陰陽門口狂風卷着陳朋和催死鬼,陳朋鬼哭狼嚎的扒着腳上的鐵鏈條,他這輩子好不容易幹掉了所有人坐到了那個位置上,積累到了幾輩子都享用不盡的財富,怎麽能說沒就沒了,那他辛辛苦苦汲汲營營到底是為了什麽?!
何零兒撈起鐵鏈,在陳朋驚恐之下緩緩的放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生前造的孽死後自然會以幾千倍的方式償還,那十二條生命都在底下等着你呢,我想你會很高興見到他們的。”
她撒開了最後一點腳鏈,陳朋頓時消失在了門口。
大網也終于收緊了催死鬼,在陽陰門消失的片刻裏,轟鳴聲不絕于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府除了關我幾百年能耐我何,等我出來,首先找的就是你們…….”
最後一點光消散,陽陰門的四邊邊緣閃現了一下,又很快的消失了。
那剩餘的一些光消失後,房間就陷入了黑暗,先前點着的那盞臺燈早就在混亂中斷了電。
杜啓摸了摸緊貼頭皮的寸頭,不知怎麽的,莫名笑了一下。
窗外曙光漸起,遙遠的天邊亮起了一片魚肚白。
秦旻則冰涼的身體因為紫鈴铛漸漸的有了一點溫度,而紫鈴铛再也支撐不住的頹然倒地。
何零兒不知想到了什麽,跑到了窗戶邊,打開窗戶往下看,從六樓望下去,所有的東西都縮小了,一些早起趕來挂號的人腳步很快的跑來,她只能看到很多個人頭在動來動去,天色還未大亮,昏昏暗暗,她極速的尋找,終于在一片綠草地裏看到了人。
“老趙!”
趙功在草地裏呆了大半宿,衣服被露珠浸濕大半,他擡頭朝着何零兒揮了揮手,笑着和她比了個嘴型。
何零兒也使勁的沖着他揮手。
但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她急的大叫韓雀,韓雀飄飄然的倒挂在她身邊,沖着她說:“老趙說走了,幹了大半宿,困的都要找不着北了。讓你別忘了收錢,他可不幹白工。”
何零兒看着那個點走遠,本來還有些擔心的心因為韓雀的後半句話放下了,老財奴還記得要收錢,那應該是沒什麽事了。
夏天的早晨來的特別早,不一會功夫,緋紅的朝霞就暈染了一大片天空,房間裏有了一些亮光。
何零兒回頭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間,這房裏幾乎沒有一件好的東西了,在那一片搖晃中,能摔的都摔的,能倒的都倒了,就連天花板也坑坑窪窪的掉了一大層皮,漫天灰塵。
“咦,杜啓呢?”
秦旻則咳嗽了聲,聲音較剛才已經恢複了些:“走了。”就像來時那樣,一言不發的穿牆走了。
今晚秦旻則見到的事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見過的事太多太震驚,這穿牆來去的“區區”一件小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哦……”何零兒走到他身邊,蹲下拿起紫鈴铛,輕輕摸了摸,抱在懷裏,有些苦惱的說,“這兒怎麽辦呀?”
“沒事,我能解決。”
何零兒好奇:“都壞成這樣了能怎麽解決啊?而且周圍就這麽一間房變成了這個樣子,別人會不會瞎說什麽啊?”
秦旻則半直起身體靠在被掀翻的桌子角上,眼皮子半阖,黑色的襯衫髒的不成樣,但即使狼狽成這樣,他看上去還是一副俊雅的樣子。
他垂頭彎彎唇,劉海遮住了一只眼睛:“瞎說什麽?這見鬼的事情說出去誰能相信?行了,我等會會給院長打電話的,你扶我起來,我得回家洗澡。”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何零兒,聲音不自覺的放輕,又施加了點壓力,“你送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臉皮升級的小秦,畢竟舍不下臉皮套不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