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幽沒能給出一個答案。
閱遍天下字體無敵手的書幽, 盯着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是朝她羞慚地搖了搖頭:“抱,抱歉, 這字,我沒見過。”
連山海經的書靈都看不出……這字到底有什麽特殊之處?
徐瑾回去的一路上都神色郁郁。
顧清崖搞不懂她怎麽一會兒晴一會兒陰的, 上網一搜,底下出來的評論都是:青春期, 浮躁, 正常,別跟她來硬的,态度軟一點就好了, 有什麽事都好好溝通。
顧清崖摸了摸下巴,心想他這态度還不夠軟嗎?
那頭徐瑾讓他不要進去, 自己回房間偷偷摸摸把那幾本書藏了起來,再出來時又恢複了往日裏的平靜模樣。
她往沙發上一坐, 正經道:“來吧, 坦誠局。你自己也說了,可以說的, 只要我問了就都告訴我——為了表達誠意, 我也一樣。”
“別這麽嚴肅,”顧清崖笑道,“為了防止談話談到一半因為肚子餓被打斷, 我誠懇建議你先點個外賣,免得一會兒又要大晚上跑出去吃。”
徐瑾:“……”
這種時候還想着吃, 也就是臨安仙座了。
兩人點完外賣, 徐瑾把手機一收, 深吸一口氣:“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顧清崖欣然點頭:“當然。你先問。”
徐瑾卻從背後拿出一個練習冊, 翻開看了一眼,這才開口:“第一個問題,你說你給我的玉佩是你的本體,那朱姐他們之前說上面有祟氣?是真是假?”
“真,”顧清崖瞥了眼她手上熟悉的本子封面,頓了下,“我先前也說過,我沉睡千年,惡鬼纏身,陰煞之物都很容易被我吸收,玉佩難免也沾染了一些氣息。”
這個答案過得去。
徐瑾低頭,一邊将這個問題在本子上寫上答案,一邊低聲問:“聽你的語氣,惡鬼纏身……是很輕松的事嗎?”
顧清崖聳了聳肩,毫不在意:“還行,不疼不癢的,就是身上沉得很,習慣就好。”
徐瑾微微放下一點心來,點頭:“第二個問題,你到底認不認識傅阿绫?”
“不認識,”顧清崖答得斬釘截鐵,“我對她全無印象。”
“韓淼呢?或者朱小婉?”
顧清崖似乎有點驚訝于她為什麽會問這個,但還是誠懇搖頭:“在你認識他們之前,我也不認識他們。”
徐瑾捏着筆,躊躇道:“難道就不能是失憶了嗎?”
“你這話說的。”顧清崖失笑,眸底神色起伏,往後一靠,懶洋洋道:“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徐瑾對他耍無賴式的回答方式翻了個白眼,用鋼筆戳着本子,劃到了下一個問題:“為什麽要一直跟在我身邊?真的是為了實現我的心願嗎?”
顧清崖想了想:“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是的。”
“我留在你身邊,不管你信不信,确實只是為了你。”
徐瑾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地響。
她愣了下,随即故作鎮定地低下頭,避開顧清崖認真的眼神,抿唇繼續問:“你到底要用輪回鏡做什麽?”
“做我該做的事。”
顧清崖這次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不過不出意外的話,你遲早會知道的。”
徐瑾哼了一聲。
敷衍。
但尊重隐私這句話是她親口說的,既然顧清崖都已經坦白了這事兒不能告訴她,徐瑾也沒理由再繼續追問下去。
她看着本子上剩下的其他問題,全是沒法問出來的,于是有些興致索然,随口問:“為什麽你睡了一千年,還那麽嗜睡?”
顧清崖仿佛沒聽出她的出神,支着下巴歪了歪頭,思索道:“因為……年少時沒睡夠。”
徐瑾記錄筆記的手一頓:“?”
“我未入仙途之前,家人希望我考中入仕為官,從有記憶起,就得早早起床上課讀書,十年寒窗,最後被我師父拽去修仙了。”
顧清崖無奈地攤了攤手:“而入了仙途之後,天天被他逼着練功習法,更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升仙之後雲游四海,夜間常常遇到各種突發情況,數百年沒睡過幾個囫囵覺。”
他說到這裏,忽然警惕道:“好不容易等到如今,你不會連我睡不睡覺都要管吧?”
徐瑾原本聽得神色認真,聞言頓時抽了抽嘴角,嘀咕道:“誰想管這個。”
顧清崖立刻放松了:“那你繼續問。”
徐瑾咬了咬筆蓋,忽然又問:“玉佩上的字是什麽?”
顧清崖卻愣了愣。
“什麽字?”
徐瑾抿了下唇:“你那玉佩上有字,你看不出來?”
顧清崖擡手,接過她遞過來的玉佩翻看了一眼,挑眉:“你指這上面的紋路?哦,忘了。”
“忘了?”
徐瑾重複了一遍他随口說出來的兩個字,冷笑一聲:“真能忘啊。”
“興許是以前覺得雕花好看,所以請人雕了模樣,不過看樣子,雕的不怎麽樣。”
顧清摩挲了下玉佩上的紋路,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不解道:“你怎麽知道這是個字?”
徐瑾扭頭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麽,語氣莫名:“書幽說的。”
“他說的就是對的?”顧清崖更莫名其妙了,“神玉刻字是大忌,就如同熱戀中的人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通通交給另一個人一般,對方一旦死亡,我也會跟着灰飛煙滅——我怎麽可能做這種蠢事?”
徐瑾又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誰知道呢。”
顧清看着徐瑾面無表情的模樣,微微琢磨出幾分不對勁來。
“哪怕我做了,如今你我魂魄分離,我死了你也不會死,你怕什麽?”
徐瑾回頭,白了他一眼,語氣帶了幾分咬牙切齒:“那、最、好、不、過!”
顧清崖聳聳肩,示意她繼續。
“……最後一個問題。”
徐瑾默了默,低聲道,“你說我是你的一半魂魄,是真的嗎?”
顧清崖毫不猶豫:“當然。”
“怎麽證明?”徐瑾微微皺眉。
顧清崖想了想,随手抛了抛還在手中的玉佩:“和氏璧有蠱惑人心的本事,可在你身上從未産生效果過——這不就是證據嗎?”
“因為你和我,都是它的主人,所以你才會對和氏璧的自帶屬性免疫。”
徐瑾默然許久,卻放下紙筆,低聲道:“可我覺得,我和你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我們的性格、樣貌,都不一樣,”徐瑾沉沉道,“你有過去的記憶,我沒有,在我眼裏,你的過去是你的,和我無關——而我所經歷的一切,你都沒有經歷過。”
“這怎麽能叫一個人呢?”
顧清崖認真聽完了,沒急着反駁,而是反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你不用把我當做你自己來看,”徐瑾淡漠道,“我有自己的人生,和你的過去幾乎毫不相幹,如果你是念在我是你的一半魂魄上而留下來保護我,那大可不必。”
“你可以去過嶄新的生活——如同你說過的那樣,修成新身體,重新渡劫飛升成神。”
“那不行。”顧清崖立刻道。
徐瑾:“?”
顧清崖靠在沙發上,喟嘆道:“實不相瞞,本人奮鬥了太多年,現在只想躺平享受,你要是不收留我,那我就只能睡大街去了。”
徐瑾一言難盡道:“你這是……在裝可憐?”
“你可以認為是。”
管用就行。
徐瑾心想,剛剛還說是因為我而留下來的,現在就又變了個說法。
啧,男人啊,一點都不可信。
“我之前不是都說了,我不能離你太遠,否則會魂飛魄散的,你怎麽還不信呢?”
顧清崖側身,支着一邊臉頰朝她抛了個媚眼:“而且,我走了,那你身上玉佩也得還給我。”
徐瑾:“……”
草,沒考慮到這一層。
徐瑾辣眼睛地挪開視線,合上本子,故作鎮定道:“行吧,我的問題問完了,到你了。”
“我沒什麽要問的,”顧清崖又靠了回去,沉吟了下,“就是不太清楚……要是我想做個vlag視頻博主,你會同意嗎?”
“……”
徐瑾懷疑自己聽錯了:“做什麽?”
從顧清崖這個老古董嘴裏聽到各種英語名詞已經不稀奇了,她震驚的是“vlog”這個詞的意思。
顧清崖咳了一聲,拿出手機,給她展示了一下之前發上v博的照片,那條微博竟然已經有了一百多萬的點贊轉發:“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咱們那張照片,火了。”
徐瑾看着v博底下浩浩蕩蕩的評論,一時失語。
啞然片刻,她伸手接過手機,翻了下評論區,發現這條v博原來已經上熱搜了。
詞條是“素人兄妹驚世顏值”。
底下網友一水都是在花樣誇他們長得好看的,還有些不正經的,絞盡腦汁地想要打探他們的消息。
[古風長發帥哥,我的菜,妹妹,你缺個嫂子嗎?]
[我直接自信嗨,老婆,老公]
[樓上,美得你,坐享齊人之福啊是吧]
[為什麽都在說他們是兄妹,我翻了下這個博主的主頁,都是日常,但也沒說是兄妹啊?/疑惑.jpg]
[這你就不懂了,長這麽像,不是兄妹還能是什麽?]
看到這條評論,徐瑾滑動的手指一頓,翻到最頂上,打開那張照片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發現這照片上,他們确實看着有七分相似。
另外三分,差在身高、衣服和表情上。
如果把她的臉p到顧清崖臉上去,估計也沒什麽違和感。
她和顧清崖長得這麽像?她怎麽沒注意過?
徐瑾喉嚨有些發噎,不自覺繼續往下看去。
果然,依然有網友在底下提出了質疑。
[就不能是夫妻相嗎?]
[夫妻你個頭啊夫妻,沒看見這小姐姐穿的是校服嗎,估計高中都沒畢業呢亂磕什麽?而且哪有夫妻相到這個程度的,你像一個給我看看?/白眼.jpg]
[就是就是]
[磕骨科的全部亂棍打出去!]
……
徐瑾看不下去了。
她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扔回顧清崖手上,才想起他剛剛那個問題是什麽:“所以呢?為什麽要做vlog博主?”
顧清崖微微一笑,十分自信:“我聽說做視頻博主很賺錢。”
徐瑾:“……”就這?
顧清崖懶散道:“你不是缺錢嗎?賺來的錢我可以都給你,反正我也用不了什麽——”
“況且,你肯定也看出來了,他們都是沖着我們的臉來的,每天就拍幾張照片,有空就發個視頻的事,又能賺錢。何樂而不為呢?”
徐瑾無言以對,良久,給他豎了個拇指。
臨安仙座入鄉随俗融入環境的速度,快得讓人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