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鬼谷求醫(下) (1)

雪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的落下,将鬼谷妝點成銀白一片。

鬼谷無邊無際的白色世界裏就像是缥缈幻影一樣。

鬼谷內的一座茅屋前,涼生抱著被裘衣包裹住全身的碧落跪在地上靜靜等待着,沒人知道她跪了多久,只是她全身多處積了白雪,嘴唇早已凍僵了。

碧落像是睡著一樣一動也不動,涼生不管自己身上的雪,只是小心的護着他,替碧落拍去所有雪片,一次又一次。

這裏是她僅存的希望,所以無論如何她絕不會離開!死也不會!

以前聽派中的師兄師妹們說過,有一地名為鬼谷。

鬼谷裏幽居的鬼手婆婆雖然醫道高明之極,卻是脾氣古怪,凡求醫者,不論仙魔人,女子皆予以醫治,凡是男子,均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

沉重的大門緩緩開啓,有人從裏頭走了出來,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出現居高臨下的冷睇她。

頭發花白,身披麻衫:“你回去吧,我已經說過不醫,就是不醫。”

涼生低聲懇求:“請您大發善心就救這一次吧。”

大發善心?鬼手婆婆冷哼了一聲:“我可沒這種閑情逸致。”

“你不救人,我就不出谷。”

鬼手婆婆嘆氣道:“普天皆知,鬼手婆婆從不救男子,小姑娘,你又何必執意至此?”

白雪無情的緩緩落下,涼生再度替碧落拍下雪片,哽聲開口:“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他。”

鬼手婆婆見涼生說話之時,不住轉眼去瞧碧落,關切之情深摯已極,想起自己一生不幸,愛侶抛棄自己,不自禁的起了妒恨之心,冷冷的道:“這位雖身為高貴清雅的上神,但是中了這萬年屍毒也奈何不得,臉上已現黑氣,命不久矣,就算是我也無力回天,你還苦苦護着他幹什麽?”

涼生聽了此話胸口一涼,随即感到一股熱血湧上,顫聲道:“連婆婆你也……無力回天?

鬼手婆婆性子極為怪戾,見到涼生哀傷欲絕的樣子,卻仿佛觸動了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有些不忍:“我這有一顆天蛇珠,此珠名為蛇寶,乃千年毒蟒精華。無論中了多麽厲害的毒,只消用此珠在渾身上下貼肉運轉,雖不能解毒,卻也可以暫緩毒發,保得一時性命。”

涼生一呆,随即雙膝點地:“請婆婆賜我靈藥……”

鬼手婆婆臉上猶似罩了一層嚴霜,森然道:“天下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若想從我這拿到丹藥,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若能救得師傅,涼生萬死不辭!”

鬼手婆婆反轉手心,頓時她身後緩緩升起一座寶塔,通體晶瑩,八角四十層。

鐵塔形如春筍,瘦削挺拔,塔頂如蓋,塔剎如瓶,顏色似鐵,別具一格。

猶如擎天一柱,直插雲霄。塔的全身雕刻着上萬個精致的石像,各個佛像姿态不同,但都栩栩如生。尖塔挺立在重重的雲霧裏,似隐似現,可望而不可即,充滿莊嚴雄偉的氣勢。

再一瞬,兩人已然身處寶塔塔頂的最高一層:“既然你師傅對你這麽重要,那你肯不肯犧牲自己,從這塔頂跳下去,那我便救了他。”

涼生愣了愣,犧牲自己……那是她修來的福氣……

能夠換的師傅半條命,自己的生死有什麽關系?

她咬牙說道:“一言為定!”

從寶塔的窗子裏一下子跳出去,頭也不回的,跳下去,直直的在空中墜落下來……

“咚!”一聲巨響。

涼生握緊手中的紅色天蛇珠,恍若隔世的看着面前的鬼手婆婆:“到底有沒有寶塔?我又到底有沒有跳下來?這天蛇珠又是?”

鬼手婆婆皺褶的老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境,只有信念才是最真實的。從你肯為他犧牲的那一刻起,天蛇珠便已經在你手中了。”

涼生欣喜若狂的把丹藥塞進碧落嘴裏:“謝謝婆婆!”

鬼手婆婆擺擺手,走回屋子,大門慢慢的合攏:“你走吧,這是你應得的。我鬼谷門前無數人求藥,卻不及你一個小姑娘的決心堅定。”

碧落服了丹藥後,氣色便漸漸好轉起來,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血色,面色紅潤起來。幽幽轉醒。

涼生扶起他勉強站起來,喜極而泣:“師傅!你總算醒了!”

“為……你……”碧落張了張口,卻斷斷續續的說不出話來,終究還是閉上了薄唇。

“師傅,我們先回派中再說,你現在剛剛複蘇,喉嚨說不出話也是正常,一會兒就好了。”

舊事一幕幕浮上碧落的心頭,他期間雖然昏迷不醒,身不由己,但是畢竟是上神之體,卻也模模糊糊的知道所發生的事情,這傻徒兒,真是難為她了。

他轉頭,正瞧見涼生正靜靜的看着他,目光依舊似水一般明淨透徹。

心底忽然湧上莫名滋長的情緒,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運了一口真氣,壓制住心頭不安的躁動。

這心情到底是……

回到派中後,碧落休養了幾日,身子也在涼生悉心的調理下漸漸轉好。

“師傅,吃飯咯!今個是荷花羹,清清甜甜涼涼的荷花羹上桌咯!”涼生興沖沖的端了一碗荷花羹放在桌上。

碧落拿起勺子輕輕盛了一口羹湯放入口中,微笑着點點頭:“嗯,入口清甜可口,你的手藝越發的好了。”

涼生看着他少見的笑容,心慌亂不已:“師傅,你最近身子好些了沒?”

碧落垂頭低道:“已經好了。”

涼生揚起臉苦笑一聲:“師傅不必騙我,我知道,那天蛇珠只能暫緩毒性,卻不能解毒。”

碧落一怔,吶然道:“為師……為師的身體,自己清楚。何況,為師早就勘破這生死了,是生是死,順其自然罷了。”

“師傅總是這樣,有什麽事情總是瞞着徒兒,不肯對徒兒說實話!”涼生垂下眼簾,聽得碧落說順其自然,怒火忽然湧上心頭,大聲道:“師傅還不明白嗎!師傅的命,比徒兒的命重要的多!”

碧落面色一松,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為師不是故意瞞你。”

涼生喃喃道:“經歷這麽多事,涼生一直以為師傅跟徒兒可以生死與共,可是,原來師傅還是把徒兒當做外人嗎……”

她後退幾步,露出一個無比酸楚的笑容,轉身飛速跑出門外。

碧落眼睛盯着那漸遠的身影,耳朵嗡鳴起來,聽那步子愈來愈遠,愈來愈輕,直到消失不聞。

想要追出去,卻努力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身體停住,恢複了眼中的清明,自言自語道:“我沒有……”

想起歲月在涼生的身上留下一點一滴的痕跡,想起她的個子漸拔漸高,想起她圓圓的臉頰一點點的變長變尖……

修道千年尚不覺漫長的他,忽然間領會到時間的力量,區區兩年,竟能讓一個人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碧落不由得心生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入v感言:8.3日本文入v。

七爺一直不是個愛拐彎抹角的人,因此說點實在的。

網站和作者有簽約,市場經濟環境下,一切都應該按照市場規律運作,網站給作者提供展示作品的平臺,需要運營成本,收費無可厚非。

對作者來說,天天趴在電腦前,從夏到冬,辛苦寫作,也想賺點銀子補貼家用,同時也是對家人的一點交代和補償。

理解萬歲,感謝讀者一路陪我走到這裏,沒有你們就沒有本作品。

我知道,即使我希望,也會有很多很多讀者就此揮手,與作品說再見。很無奈,也很遺憾,還很難過,畢竟一起走了這麽遠。

我知道,同樣會有讀者繼續走下去,與我同行,去關注涼生的錯綜複雜的愛恨情仇、婉轉悱恻。

入v後章節看點關鍵句:

1、今日起,逐出師門,永生永世,不得歸派。我碧落,以後再無這個徒兒。

2、三百年前我沒有留情,三百年後我亦不會手軟,孽徒,你知錯罷!

3、此刻涼生的臉上已然血肉模糊一片,辨不出五官,全是血和大大小小的口子。那張臉原本是極為美麗柔婉的,此時卻被那可怖刀痕和憔悴地情态襯得煞是凄慘。肌肉翻了出來,一條條都是鮮紅的疤痕。她美麗的眼睛,美麗的鼻子,美麗的嘴巴,都是歪歪扭扭,像鬼一樣。

4、一陣青煙散去,涼生重重的咳出一口鮮血,功力盡毀,這下子可是遂了他的心意罷?

5、獨孤宣的手顫抖起來,今日的一切,她一直躲在一旁暗自偷窺。她要親眼看着涼生痛不欲生!

6、這鎖靈針插入十根手指,靈根将被徹底鎖住,無法修仙,靈力從源頭上被封住。這樣的刑罰,真是很适合你呢,曾經的天才小師妹。

7、獨孤宣把手中血肉模糊的半截胳膊丢到一旁,錯愕的看着一直仰天大笑不止的涼生:“瘋了,你瘋了,你定是瘋了,胳膊都沒了,卻仍然狂笑不止,瘋子!”

8、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背後輕輕的把涼生摟在懷裏,背後的人仿佛在呓語般,嗓音帶着苦澀的魔力:“我來了。”

9、瑾彥美眸一轉,唇間劃過一絲悲涼的笑意:“因為這些年來,我一直就在你身邊啊,只是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罷了。”

10、我是草木人偶,我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你的。你娘親沒有說錯,月神沒有殺你,但是殺了你娘。

11、以後我會全心全意照顧你,小涼生。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你看,這傀儡宗裏的所有人,都是木偶人。都是我這些年陸陸續續創造出來的,為了保護你的。

12、花鸾冷笑道:“當年,你說過,普天之下,我的情蠱做的最好,也是你教給我,情蠱的解藥只有制蠱之人親手所做才有效。所以你即使熟知藥性,也無法為你那小徒弟解毒,對不對?”

13、碧落将簪子放回袖中,撚起幾根手指,掐指算了算,半晌,無力的張開手:“涼兒,你到底是何身份?為何為師苦苦掐算,也算不出你的命數,除了你的生辰,為師什麽都算不出。”

14、“換血之法,兩人換血均不可着衣衫,須以心交融,以掌相合……”涼生盤腿坐下,用小刀在自己和碧落的手心分別劃開一道口子,随後解開碧落的衣衫……

15、他下不了手,他真的下不了手。他本以為兩人再不會相見,如今她卻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還以如此不恥的姿态。

16、“是,這煙花簪是我從師傅懷裏拿出來的,師傅把它放在貼身衣衫處。”涼生不自主的握緊煙花簪:“說啊,師傅,為什麽這要留着它?為什麽要将它随身攜帶?涼兒對于師傅來說,到底算什麽?!”

碧落雙唇有些蒼白,樹枝灑下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他幾步上前奪過煙花簪,狠狠扔在地上,力度之大使得煙花簪一下子變作幾段:“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17、“呵。”涼生這一聲聽不出是笑還是哭。她穿上外衣,緩緩站起來,顫顫巍巍的走了幾步,忽而回頭輕蔑的一笑,不知道是在笑碧落,還是在笑自己:“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原來都只是我的夢。”

18、涼生對天長嘯:“涼生以命立誓,蒼天棄吾,吾寧成魔。”

陰霾遮掩了原本清亮的眸,就連那舞動冬風的三尺銀發,也漸漸變成赤紅。

19、涼生以手沾血細細端望:“我不過想和自己賭一把,看你是否真下得了手?結果,”她低下頭去,自嘲而笑道,“我輸了。”

20、天帝不徐不疾的看向月神:“月神,當年派你消滅的封印天魔的那個嬰兒,如今重現在人間,你作何解釋?”

21、手中的茶杯猛然翻倒在桌子上,他猛地站起來,驚愕的盯着涼生,随後又釋然的一笑:“這樣啊,你終究還是成了魔。”

涼生眼中的紅色又增重幾分,緊緊握拳:“瑾彥,我什麽都沒有了。”

瑾彥張開懷抱,微微一笑:“沒關系,過來吧,還有我。”

22、我們就在這,吃一輩子的冰糖葫蘆,好不好?

23、涼生眸中寒光盡現,她輕輕咬了食指一下,頓時數滴血從食指滴落在地上,開出數朵灼灼紅光的地獄之蓮,魔氣不絕如縷:“如果我說,我不想死呢?”

月神深思片刻,終于打破沉默,一揮手,一具冰棺靜靜的浮在他身旁:“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服從天庭的命令,要麽你娘的屍身頃刻盡毀。十六年前,我放過你,留下後患。今日,我不會留你為禍人間。”

24、涼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空中散落的灰燼,淚水奪眶而出,她咆哮道:“瑾彥!!!娘親!!!”

25、“啾啾!!!”涼生看着落入手中的一捧飛灰,握緊拳頭。剛剛還纏着自己吃冰糖葫蘆的小獸,轉眼間就灰飛煙滅。

26、“為什麽!!!”涼生大喝一聲,直起身,雙眸充血,眼神迷離冰冷:“既然蒼生泯滅的責任要我來擔負,那我便不負衆望,遂了你們意,成為魔中之魔!我不是神,我是人,最初我對所有的人都那麽好,可換來什麽呢? 沒有人給我機會,你們全都想殺了我,你們都在逼我!我不成魔,難道要任你們宰割嗎?你們不是我,又怎會懂我的心痛?”

27、鮮血四濺開來,方圓百裏,如同下過一場血雨一般,而空中的那只巨手,亦是爆炸開來,無數的天兵天将屍體碎塊啪啪掉落下來。

涼生随手一點,桃花扇化為紙扇,她撐傘靜靜的站在血雨中,看着眼前的滿目瘡痍,慘不忍睹,面無表情。

世人棄我,我欲成魔。

世人恨我,我必成魔。

世人憐我,我已成魔。

28、涼生冷冷的笑了起來:“這算什麽?想要感動我一個沒有心的人嗎?”

“只要涼生姐姐你願意,我陪你重新開始多少次都可以。”

涼生勾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記住你說的話,背叛我的下場可是很慘的。”

29、涼生随手提起一罐蜂蜜,走到獨孤宣面前,将那罐蜂蜜打開,盡數淋在獨孤宣的傷口上,路上的各種蟲子聞到了蜜糖的香氣,立刻順着獨孤宣的腳爬上去,爬到她臉上的口子上,拼命的撕咬,蜜糖連同血肉,全被盡數吞入蟲子的口中。

她把只剩下頭和身子的獨孤宣放到盛滿鹽水的大壇子裏,割下了獨孤宣的舌頭,挖出了獨孤宣的眼睛,最後拿了兩根針刺入了獨孤宣的耳朵,看着又聾又盲又瞎的獨孤宣:“就這樣,讓你生不如死。”

30、小葵不滿的嘟嘟嘴:“魔就是壞,就是壞,還放火苗燒我,哼哼哼,倚強淩弱,欺負我。”

涼生看着茲茲燃燒的火苗,抱膝坐了下來:“人世間神魔之說何苦如此分明?我雖為魔,卻從不曾忘記,心底的那段往事。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惡的,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至于我,最大的錯便是愛上了自己的師傅。”

31、小葵跳到華笙的懷裏:“誰說做魔錯了?做仙有太多的規矩,硬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不如做個随心所欲的魔呢。”

涼生擡頭看了看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忽然有點希望自己能當一回小葵,用小葵的眼睛來看

這世間,不知看到的世界是什麽樣呢。”

小葵揉揉自己的臉說道:“我的世界啊,就是包子就是包子,桂花糖就是桂花糖,也沒有那麽多擔憂,也沒有那麽心事,每天都是無憂無慮的。”

32、華笙低頭錯愕地看着從自己後背穿透到前胸的手,轉過頭,瞳孔慢慢擴大:“涼……涼……姐姐……”

手中的玉簡“彭”的掉在地上,早已經被血染紅,黏膩的混合泥土的血腥。

涼生抽回自己的胳膊,看着手裏滴血的鮮活心髒:“我說過,背叛我的下場會很慘的。”

33、我好難過,我明明沒有心了,卻還是會痛。

34、自顧自也盛了一碗湯,喝了一口:“華笙的心,真的味道很好。”

52、情之一字(上)

桃花林裏,涼生在一棵桃樹下緩緩蹲□子,揉揉被風吹得冷冰冰還動得僵硬的胳膊,一抽一抽的抹幹淨眼角的淚。

忽聽得瑟瑟幾響,回頭去看,卻見花樹分開,鑽了一個身着翠綠衣衫人出來。見那人身形苗條婀娜,顯然是個女子,臉上蒙了塊綠綢,瞧不見她面容……

只能透過她臉上所蒙的綠綢,隐隐約約可見到她面貌,只見她眉目甚美,但臉上好像有幾條血痕,又似有什麽傷疤,看上去朦朦胧胧的……

那人看着涼生,伸左手揭開蒙在臉上的綠綢,露出一張雪白的臉蛋。

涼生差點沒驚呼出來,只見她臉上縱橫交錯,共有兩條極長的劍傷,劃成了一個“十”字,由于這兩道劍傷,說不出的醜惡難看。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涼生一遍:“你便是碧落這幾年收的那個女弟子?”

涼生見她直呼碧落的名字,後退幾步警惕道:“你是誰?”

那女子笑了一笑:“看來正是碧落的徒兒無疑了。”

表情分明是雲淡風輕,卻好像有說不出的魔力。離得那麽近,涼生可看到她眼珠漆黑,世上再不會找到這樣绮麗炫美的兩粒墨玉,然而混雜了冰雪、刀劍、烈火與劇毒,殘酷無情如地獄鬼火。

那女子輕輕對着涼生呵了一口氣,一股幽蘭的氣息撲面而來:“想知道我是誰嗎?”

聞着這股子奇異的香氣,涼生只覺得渾身一麻,登時就暈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幽幽地醒來,全身上下疼得厲害,打量四周,蕭蕭瑟瑟的十分陰暗,看不清楚自己在哪裏。只感覺耳邊有風呼呼刮過。

天已經全黑了,月光從林間縫隙裏透過來,灑出了斑駁的影,依稀能看見一點景物的輪廓。

涼生試着動彈了幾下,卻渾身都沒有力氣,也使不出任何法術。

“我已經封住了你的任督二脈,你現在使不出法力,也使不出力氣,別掙紮了。”

涼生擡起頭,才發現身前無聲無息的站着一個人,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聽聲音就可以斷定出,此人正是白天那個綠衫女子。

涼生冷靜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閣下為什麽要迷昏我帶到這裏。”

那女子輕笑一聲:“不愧是碧落的徒弟,冷靜有餘,有我當年做他弟子時候的風範。”

當年!?徒弟!?涼生聽聞此話,猛地仿佛心裏被一塊石頭擊中:“你是花鸾?”

那女子望着年紀尚幼的涼生震驚的表情,吃了一驚,微微走了神:“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難道,碧落他,還曾向你提起過我?”

涼生陷入回憶中,記得小昭跟她說過:獨孤長老和清塵長老座下分別有一弟子,至于師尊……聽說他曾收過一個弟子花鸾,但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何事惹得師尊大怒,将其驅逐出派呢,此後,師尊便再也沒有收過徒弟。

涼生看着花鸾的眼睛,她的眼神複雜,夾雜着各種莫名的情感,但是其中的熱烈卻分明。,

花鸾見涼生沉默不回答她,猛地瞬移到涼生面前,掐住涼生的雙肩拼命搖晃,像個瘋子:“是不是!?碧落提起過我是不是!?他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涼生心中冷不丁“咯噔”一下,這種口氣,這種眼神,這癡迷的表情…還有直呼“碧落”的語氣……

獨孤宣提到伽羅的時候不也正是如此!?

難道,花鸾喜歡師傅!?

這個猜測如同晴天霹靂,直接讓涼生渾身顫抖不已:花鸾是師傅的第一個徒兒,也算是自己曾經的師姐,與自己一同跟随師傅,同為徒兒,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傅!

一瞬間,她的內心登時就心亂如麻,亂作一團:“師傅他……他……”

花鸾繼續不依不饒的掐住了涼生的脖子,晃得涼生暈頭轉向:“你倒是說清楚啊!他一定是在乎我的,一定從來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涼生被她掐的喘不過氣來,“咳咳”幾聲,頭上的煙花簪居然被花鸾給晃了下來。

“卡崩”一聲,煙花簪落在地上,可見玉質甚好,居然沒有絲毫破損。

花鸾俯身撿起那簪子,左右細細端詳,慢慢松開抓緊涼生的手,攥緊那只煙花簪,眉頭一緊:“九天寒玉?”

涼生趕忙伸出手去要搶回那簪子:“把我的煙花簪還給我!”

花鸾輕輕閃身避過涼生的動作,目光漸漸淩厲起來,絕望和寒光漸漸閃爍在眼中,惡狠狠地自嘲道:“好一個煙花簪,九天寒玉乃南極仙翁送給碧落的壽辰賀禮,我當時撒嬌無賴的問碧落讨要他都不肯給我,如今竟輕易的給了你這個小丫頭,還如此費心的雕琢,對你的疼愛程度可見一斑。同是徒兒,憑什麽你可以在他膝下承歡蒙愛,我卻被逐出師門,毀了容貌,不得回頭?!”

涼生渾身無力,眼中只有那煙花簪,雙目灼灼的盯着那簪子,用力爬到花鸾面前:“求求你,還給我……”

花鸾看得涼生如此在意碧落贈與他的簪子,心中更是一股子無名火突然升起,一腳狠狠踢向涼生的小腹:“師傅師傅,一聲又一聲的師傅,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跟我搶奪師傅!”

涼生被這一腳踢得正中小腹,臉色一白,雙手捂住小腹,豆大的汗珠猛然砸落而下,劇痛無比,動彈不得,斷斷續續道:“還給……我……簪子……”

花鸾顯然沒想到涼生會如此在意碧落贈給她的東西,搖着手中的煙花簪,看着涼生焦急的神色,驚慌不安的瞳孔,忽然恍然大悟,拍拍手仰天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本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戀慕不染塵埃的他,朝夕相處二百餘年,逐漸情思暗許。沒想到,你才短短幾年,便愛上了他!早早踏入悲哀的深淵!”

這話一出,如同五雷轟頂,爆破連連,直擊到涼生內心深處,一語道破了涼生一直以來不願

正視的心意!

是的,她一直以來,所逃避的,不敢面對的,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這一刻,被花鸾生生□裸的掀開拆穿!

她,愛上了自己的師傅!

涼生拼命搖搖頭,口氣顫抖著,眼眶也紅了,拼命争辯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對師傅……只是師徒之情!”

花鸾猛地拉住涼生,一股奇怪的氣息迎面而來,涼生渾身一顫,只能閉上眼睛別過臉去。花鸾氣息繞到涼生的領子,涼生慌忙拿手擋她,卻猛地被花鸾捏住了鼻子,張開嘴巴吞下了一個火辣辣的東西,涼生捂着火燒火燎的喉嚨,眉梢若隐若現的付出一枚小小的朱砂痣:“你,你……給我吃了什麽?”

花鸾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仿佛要擰出水來:“情蠱。”

“情蠱?”

“巫蠱中有一種情蠱。此蠱乃是花蠱的一種,以九十九個負心人的血肉培植,三月開花,極其豔麗,此時如以養蠱人的心血相觸,即成情蠱。中蠱者不得思□,否則眉梢便會出現一枚朱砂痣。心痛難忍,每思一次,心痛更甚,九十九日後,心痛至死,朱砂痣亦變成黑色。若是中蠱者不思□,則無妨身體,亦不會出現朱砂痣。”

“你給我下蠱做什麽?”

“你不是說你不愛碧落嗎?如果你心中對他沒有情,自然無礙。如果你愛上了他,情蠱便會發作。”

涼生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被牢牢的拽住,心開始絞痛起來,她擡頭張皇的對上花鸾地眸子:“我……”

花鸾臉色一變:“你若是不愛他?怎會痛心蝕骨?現在你臉上的朱砂痣又是為何!”

頓了頓,露出一個悲憫的笑:“你比我還要可笑,至少我敢承認自己的心,而你,卻不敢承認。”

說完這話,花鸾的目光裏透出濃重的嫉恨之意,把手中的煙花簪狠狠摔在地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憑什麽搶我的師傅,憑什麽愛上他?憑什麽他待你這麽好?”

花鸾一把将虛弱的涼生向前一推,涼生只感到手摸索的一空,身體已經被她推到了懸崖的邊沿,只要她用力一推,她就會摔下山崖去,跌得粉身碎骨,原來剛剛自己所處之地一直是崖邊!

涼生轉頭望着那深不見底的懸崖,臉色蒼白異常,心跳更是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花鸾不依不饒的繼續用力一推:“去死吧!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搶師傅!任何人也別想得到碧落的心!既然他不愛我,別人也別想得到!”

涼生的身體被花鸾推得往下面倒去,就在她落入山崖的時候,她的手胡亂地抓着,居然被她抓住了山崖邊上的藤蔓,身體是暫時沒有往下落,但是她想要爬上去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的命還真大,居然這樣都還沒有摔下去。”花鸾慢慢地走到山崖邊,看着她的手抓着山崖邊的藤蔓,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的神情,但是随即又被陰森的面色代替:“情,是世間最複雜詭異的一種關系,銷魂蝕骨,不可理喻。以為脫身紅塵,誰知仍在紅塵內掙紮。”

涼生咬緊牙關,緊緊攀着藤蔓。

“要怪就怪你愛錯了人!”花鸾從懷裏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地割斷涼生抓住的藤蔓上。

“咔嚓!”

涼生只覺得身子一晃,“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晃過,自己已經自峭壁跌落,直摔向谷底的萬丈深淵,沖開彌漫谷中的雲霧,直向下堕。

崖上的花鸾戴上面紗,狠狠踩了踩剛剛被她扔在地上的煙花簪,瘋子般的笑着離去。

此時涼生只覺身旁風聲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見峭壁上有樹枝伸出,他便伸手去抓,幾次都是差了數尺,最後一次總算抓到了,可是下跌的力道太強,樹枝吃不住力,喀喇一聲,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時折斷。墜下了深淵……

53、情之一字(下)

涼生墜入崖底,崖底有一處深潭泥沼,涼生直直的墜落在那泥沼裏,陷了進去一半,身子不少處骨折,渾身又使不出力氣,筋骨寸斷,再加上情蠱的發作,劇痛難忍,不一會兒便昏死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平日裏看來別樣美麗的晚霞紅暈,在涼生眼中卻是地獄的召喚,她身中情蠱,渾身骨折,動彈不得,又深陷泥潭無人之處。情況危急,卻別無辦法。

無人相救,她該怎麽辦?

師傅,你在哪裏……

師傅,徒兒好想你……

涼生這樣想着,越發的感覺身上困乏之極,便要再度昏迷過去……

忽的清醒起來,不行,她不能死!

她還有啾啾,還有師傅,還有謹彥師兄,他們……一定都在尋找自己吧?

她必須活下去!

她觀望四周,只見到處都是荒地和沼澤,除了一些荊棘雜樹和死人白骨外,什麽也沒有,看來這裏很難生存。四邊都是山崖,刀削般的峭壁,石縫中雖然也長着些樹木葛藤,但就算是猿猴,想從下面爬上來,也難如登天。

何況她現在任督二脈被封,半點力氣和法力都沒有,身上又多處骨折,爬上山崖肯定是無望。

涼生努力拖着斷肢爬出泥潭,艱難的喘了幾口氣之後,奮力抽出腰間的紫郢劍,奮力的,在峭壁上挖着,挖着……

崖壁很硬很硬,涼生用劍用的手也被磨出血了,渾身泥濘,滿手口子,但是涼生卻繼續挖洞……

天黑後,涼生終于在崖壁上挖出了一個洞,可以容她進去作為落腳之處,可以在裏面相對安全的睡一夜。

……

已經是第四天了,掉下崖底的第四天了。

崖底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涼生每天只能吃一點樹皮葉子,喝一點沼澤裏的泥水,力氣已經越來越弱了。

快要……撐不下去了啊……師傅……你在哪裏?你不要徒兒了麽?

此刻,崖上,碧落輕輕從空中落下,他走到崖邊,撿起那只煙花簪,收到懷裏,望着雲霧缭繞的崖底,若有所思。

他看上去憔悴了許多,原來英毅的面孔比先拉長了,眼睛深邃得深不見底,他已經尋找了涼生四天了。

那日涼生賭氣跑出去,他道她消了氣之後自會回來。等到晚膳時候,還未曾等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他開始坐不住了。

使用觀微之術尋覓,尋遍仙山,卻也找不到她。

觀微之術尋人,便是尋找人的靈力牽引,然後她仿佛被什麽人隐去了身上的靈力,始終探察不到她在何處。

他急了,四處尋覓,卻都始終尋不到她的蹤影。

直到今日,他再次使用觀微之處,終于感應到了一點她的靈力,探查過去,原來是涼生不離身的煙花簪,那簪子竟然在萬丈懸崖邊上靜靜的躺着。

萬丈懸崖……莫不是,莫不是,他的徒兒就在……?

他想到這裏,便禦劍飛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裏。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碧落輕輕腳尖一點地,飄下了懸崖。

穩穩的落到了崖底,碧落四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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